32. 情变

作品:《误惹娇花郎缠身

    常聿垂手背到身后,掌心微微蜷缩,不舍余温消弥。


    逢潭抬头,借月一览他眼下乌青。以此寻了由头,道:“大人疲劳,既得闲,还是今早回去歇息罢。”


    男人微微垂首,目不转睛地细细睨着她。。


    逢潭近来食不知味,夜里又忧思多梦,当下状态与常聿相较,竟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常聿目光很淡,静默良久,薄淡的唇忽地掀起一丝冷笑:“若论疲劳,常某恐怕不及贵人半分。”


    逢潭对他冷不丁的话感到莫名。


    接着,只听常聿兀自又道:“也不知是何方神人,能让贵人亲自移步面见?”


    她甚至还从未主动过他。


    “......”逢潭语噎。


    并非是被他所言问的心虚,而是不知该如何回以。她对常聿心怀戒备,所以当下亦不能做到对常聿坦言。


    逢潭眼帘微动,与他一瞬的对视。微黯的光亮下,常聿眼底彷如雾霾凝云,叫她直坠冰河。


    倘若逢潭如以往般坦言,尚许还不足以在他心中激起频频惊澜。


    可是眼下.....


    “......”


    她是最能言善道的。


    而今就在这个瞬间,常聿竟也在她脸上看见了显而易见的局促与迟疑。


    越是这样,便越是能说明.....


    逢潭她很在意。


    想到这里,常聿望而生津般亦想去探个究竟。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一惯自持清冷,不见惊波的她,心生在意.....


    ....在、意。


    常聿骤然敛眼,欺身逐渐朝她逼近。


    “......”逢潭见状神色一滞,不觉拧眉。


    他想干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刻,逢潭遽然恍悟。


    不行!


    从很久之前,常聿就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如若让常聿发现陈曙,无疑就是要将这件事情曝之到明面!


    她把握不了常聿得知以后会做什么,得赶紧想个办法就此揭过。


    就在常聿擦着她的肩膀,越过她时。逢潭疾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衫一角。


    男人目光淡漠下移,眼睛紧盯被她攥在手中的衣角。


    “......”常聿深凝她眼底的晦暗。


    静默良久,明知道她的意图,却终也没再去深究。


    常聿道:“...回去。”


    月雾模糊逢潭视线,叫她看不清常聿眼底神色。


    “现在。”常聿眉目肃然,语气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后,逢潭眸光晃了晃。


    以为她尚不愿走,常聿眯了眯眼,旋即只身提步。


    逢潭再次拉住他:“你送我。”


    常聿眸色微微一深:“你说什么。”


    逢潭口吻略显拙劣道:“....我害怕。”


    常聿沉默不言。


    逢潭近一步挽上他的臂弯,眨了眨湿漉漉的柳目,娇怜极了:“行吗?”


    “......”


    常聿回来时,神绪有些飘忽。


    他缓缓垂眸,静视自己的手。


    在那双莹润映光的眼睛,望向自己时....也不知怎的,竟就情不自禁地抚上了她的脸。


    *


    谢闻识清醒过来,与之以往截然不同,变得异常消沉,沉默。整个人都是木讷的。


    晟郡王一气之下掀了桌子,指着地上跪了一片的大夫骂道:“一群没用的废物!这么多人,这么多天,竟是连个人都医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众人言:“回王爷,这、这心病向来难医。我等皆已尽心竭力,无奈世.....令郎心中创伤实为严重,属实是非一时半刻就能治愈的呀!”


    “那怎么办?!”晟郡王大发雷霆。


    大夫道:“寻求其根本,解铃还须系铃人。”


    晟郡王道:“那你们倒是想办法让他开口说话啊!让他说出来!”


    众人艰难跪地,不敢多言。


    晟郡王烦倦的一挥衣袖:“滚滚滚!都滚!”


    众人终得解脱的、迫不及待的,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屋子里一时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晟郡王坐在床边,心脏刺痛地看着与死人已是无二样的谢闻识:“闻识啊,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他声泪俱下道:“你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事?你告诉爹行不行?你说出来,爹来帮你想办法。说出来....”


    谢闻识张了张嘴:“......”


    晟郡王忽而止了声音,:“你说什么?”


    他凑身上前,欲再听个真切:“儿啊,你方才说什么?爹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谢闻识音如蚊叫,低喃道:“常....聿.....”


    晟郡王面色猛然一变,惊怒道:“是他害了你?!”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只是嘴间一直重复着四个字:“我....见....常....聿....。”


    “......”


    又是一夜无眠。


    上次端午祭祀,逢潭只带了影莲一人。她随帝王离宫前,曾让旖月趁此期间去宫外走了一趟。


    旖月是个聪明的。这些年来为高门接生的婆子总共就是那些。


    她循着逢潭意有所指的方向,走访京城。果不其然,正如逢潭所料,十九年前,当真有一个突然消失,不见踪影的婆子。


    昨晚,她交代陈曙调查的,就是进一步确认这个婆子最后的一次去向。


    久消颓怠的多时的心,终于得到了暂刻的缓解。


    阿悦出生的事,以及....先前被追杀的真相,她会一步一步将它们揭开。


    “毓昭仪。”


    “......”


    旖月站在逢潭身后,轻声在她耳边提醒了一句:“贵人。”


    逢潭缓缓抬眼。


    皇后看一眼帝王,而后道:“方才本宫说的话,你可明白了?”


    逢潭浅浅一笑。


    .....什么话?


    皇后点点头:“那就好。”


    继而她又面朝帝王近来的新宠道:“你们才将伺候陛下不久,又生的年轻。虽说子嗣的事情急不得,但终归好好将养着身子,总是没错的。”


    帝王道:“皇后说的极是。”


    “朕不过月余未见你。”帝王道:“怎的觉着你气色仍是不佳?”


    旖月代逢潭回以:“近来暑热,贵人有些不思茶饭,故而难免憔悴了些。”


    不待旖月说完,帝王已然摆手:“这不行。”


    “这半年虽也一直用着补药,但却仍旧迟迟不大好。想来也有你们伺候不周的缘故。”


    帝王对皇后道:“回头从内务府给她再拨几个宫人过去。”


    皇后道:“臣妾不如陛下思虑周全,还请陛下恕罪。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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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略顿片刻,引了帝王的注意,皇后这才继续道:“眼下六宫之事,皆是由慎贵妃安排.....”


    一阵清脆的落桌声响,慎贵妃放下手中杯盏,不予理会皇后一眼,单朝帝王笑道:“臣妾谨记陛下嘱托。”


    “......”


    逢潭看着面前的药方陷入沉思。


    常聿屈指在桌面轻叩两下,微微挑眉:“这是什么方子?”


    能是什么方子?


    无非就是女子来癸水期间,治疗腹痛,以及弥补气血的药而已。


    先前在静安寺,思及常聿受伤不浅,流了不少血。适而这才让给了他。


    逢潭撑着下巴,没有说话,好整以暇地掀眼看他。


    女子目光灼灼,心中笑意直达眼底。


    常聿耳尖隐约泛起一抹潮红,似是被她气笑。


    “贵人。”进来的是一个面生的婢子,叫文祺。是下午那会儿,才从内务府拨过来的。


    因着常聿这会儿子过来,是借了帝王今晨的意,打着送补药的璩头,光明正大的进来的。适才婢子也没有感到疑惑。想来是才过来服侍的缘故,婢子的言语中含带着小心谨慎:“该喝药了。”


    逢潭点了点头,柔声道:“放一边吧。”


    “等会儿把影莲叫来。”


    文祺应声道了声“是”。


    思及皇上的话,常聿不觉拧眉,道:“你的身子怎么还不见好?”


    谁知却听逢潭不以为然地摊手反问:“怎样才算好?”


    “于我而言,现在能下地就已经不错了。”


    她的病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险些咽气。后来被阿悦捡回来,大病一场,被她耐心养了小半年才好。


    随后又惨遭歹人追杀,她只身掉下山崖,又是只剩悬着的一口气。


    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悲哀。


    睁眼时已然被当成阿悦,带回了逢家。


    甚至不待修养,继而又进宫了。本就匮乏的身子,哪里经得住这样折腾?旋即还未曾陛下召见,便直接病的离不了榻了。


    宫中无宠,更是艰难。


    内务府的那群奴才,惯会趋炎附势,眼见着逢潭难成气候,甚至是连过冬用的炭火,都要克扣。


    那两年,娴苌宫合宫上下就四个人。


    影莲、旖月、来乐还有她。


    白日里倒还好,偶尔碰上好天气,还能到外面寻个日光暖和身体。一旦到了晚上,寒意来袭,便是极寒难耐。


    原就不多的炭火,一应全都集在逢潭寝殿。


    逢潭不忍他们受此寒苦,两年冬夜,影莲他们全然是同她挤睡在一个屋子里。


    上一年春天,逢潭甚至险些没熬过来。


    她身子常年的匮乏,哪是这小小半年就能养过来的呢?


    逢潭的身子有多差,只有自己还有影莲他们知道。


    “......”


    常聿就不懂了。


    什么叫能下地就够了?


    然逢潭却了无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常聿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得缓缓将药端到她面前:“趁热喝吧。”


    两人指尖相抵,逢潭从容地在他手中接过。最后直至常聿离开,她也没有喝。


    倒不是逢潭不想病愈,而是那药....于她而言,喝了也没有用。


    因为.....那是皇后亲赏的,各宫每人一份的坐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