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灵又是最后一个从训练室出来，她关好门，暑暑正好打来通讯。


    本来想先处理身上的伤口，但她还是选择先接通暑暑的通讯。


    暑暑欢快活泼的声音出现：“灵灵！最近怎么样！哨兵今天有团建，你们有没有通知？一起啊，好久没见你了！”


    薛灵找了个地方坐下，边包扎伤口边聊。


    她今天在体能测试里没少磕碰摔跤，小腿还不小心被划了好大一条伤口。


    药水一接触伤口就一阵刺痛，她倒吸一口气，尽管很轻，但还是被暑暑捕捉到了：“怎么了？灵灵？你还好吗？”


    薛灵假装若无其事，强打精神回复：“没事，喝水呢，被冰到了。我们还没有通知团建呢，只能等下次了。”


    暑暑有些遗憾：“看来我们不是一起团建，还想跟你说说话呢。可恶，基地真是太大了，就隔着一个区，居然连人都见不到，要是谈个恋爱岂不是要成异地恋了！”


    “那等实习期结束我们要好好聚一次！”


    薛灵立马答应。


    暑暑每天也很辛苦，她们实习向导的体能训练对于哨兵来说都是小打小闹。


    为了不让暑暑担心，她一直在骗她。


    她说她适应得很好，她有办法的。她叫暑暑不要分心，也要努力通过实习期。


    暑暑：“我们可不像你们向导那么严，哨兵的通过率一直很高的，你放心好啦！他们叫我了，我先去啦！下次见！”


    挂掉通讯，薛灵处理了一番伤口，又裹好衣服回宿舍。


    幸好天气冷，还能穿厚衣服遮着点，不然让别人看见了她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跟伤口，她也觉得丢脸。


    薛灵插着卫衣口袋，戴着帽子，晃悠悠抄近道朝宿舍走去。


    天已经晚了，每到这个时候，这条路上都看不见人，只有薛灵一人。


    但薛灵总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其实她跟暑暑打通讯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有一道视线在盯着她。


    但她去寻找时，对方又好像隐匿在了暗处。


    她有些不太确定，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有人。


    但一路走回来，也没有发生什么。


    看来是错觉。


    风将树叶吹得乱摆，发出倏倏声。


    肩膀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拍，薛灵立马做出防御姿态，并冲拳向对方攻去。


    “是我！”


    蜜妮安撤步弯腰，运动衫的帽子掉落，露出她的脸和招牌蜜色卷发，这才险险躲过薛灵的攻击。


    她没想到薛灵的反应会如此之快，也没想到她的进步会如此之大。


    “蜜妮安？！”薛灵看见是熟人，立马撤势，“怎么是你？抱歉抱歉！”


    蜜妮安摆摆手，站直身子，跟薛灵拉近距离，打量她：“你怎么每次都这么晚走这条路？是训练还是？”


    薛灵不好意思笑笑：“训练有些晚了，就想着抄近道回来。”


    这话听上去可信度很高。


    蜜妮安扪心自问没有退步，但薛灵刚刚差点就伤到她。


    要是放在以前，她绝对不可能做到。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薛灵在不停进步。


    但——


    蜜妮安又在薛灵身上闻到了那股非香非臭的味道。


    他们一个训练场的向导们都说闻到了，除了薛灵。


    味道不太真切，像是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又像是沾染上的，已经有些淡了。


    蜜妮安：“你涂香水吗？”


    薛灵：“不习惯涂，偶尔。”


    但自从进了Zoe基地后，除了第一天实习入职，她就再也没时间涂过。


    蜜妮安盯着她，严肃道：“我能抱抱你吗？”


    “啊？”薛灵有些意外，“当，当然可以，如果你需要的话。”


    薛灵主动张开怀抱。


    训练服很薄又贴身，这个天气下，薛灵在外面套了件宽松版型的卫衣和运动裤，又戴着卫衣帽，整个人显得利索又矫健，还带着雌雄莫辨的少年气。


    尽管蜜妮安的任何方面都很出色，但却比薛灵矮上一截。


    在昏暗的小道里，她抱上薛灵时，两个人倒像是一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蜜妮安顺势凑近她嗅了嗅——味道不是来自于薛灵，像是沾上的。


    薛灵察觉到，却不知道蜜妮安是在做什么，也就没点明。


    她想了想：“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讲。”


    她轻轻拍了拍蜜妮安。


    优秀强大的人总是会承受更多的东西，能力越大压力越大，就更需要释放的空间。


    薛灵能理解。


    蜜妮安一直都是训练场上的第一，其他人都将她奉为榜样跟麻烦对象，不少人会占据她的休息时间请教和求助，她总不会拒绝，耐心回应。


    蜜妮安松开薛灵，朝她深深看一眼，沉默片刻又道：“你最近小心些，防着点别人，基地貌似有些奇怪，我总感觉有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在我身边出现。”


    她叮嘱：“也别太训练晚了，最好走人多的地方，如果不行就找人结伴一起走。”


    薛灵点头：“放心，我机灵着呢，蜜妮安你也要小心。”


    蜜妮安又看她一眼：“下次要是有人提出要抱你，不管是谁，最好还是拒绝了。走吧，一起回宿舍。”


    她怕薛灵就是因为这样沾上了味道。


    “哦。”


    薛灵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偷偷抿嘴笑。


    两人边走边聊回了宿舍，丝毫没注意到，在她们身后，道路两旁纷飞的树叶下，无数道带毛的黑色小身影一闪而过，又藏匿不见。


    离两人很远的另一处封闭的监控室里，有一只骨节分明又惨白的手在空中起舞，又像是在弹奏着音乐。


    _


    雪莱出差回来了。


    自从他上次主动跟薛灵打过通讯后，薛灵一直没有再主动跟他发过消息。


    明明之前还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的。


    有明视在他身旁，雪莱就充满了底气，才敢跟薛灵主动打通讯。


    等明视一走，连带着他的勇气也跟着走了。


    他不敢给薛灵打通讯，甚至是发通讯了。


    光脑置顶一直是灰的。


    没有新通讯发来，他在心里替她想了一万种不主动联系他的原因。


    雪莱衣服都没换，回Zoe基地就动用自己的权限查了薛灵这段时间所有的工作动向。


    数页的数据在他脑海形成了她几乎可以说是重复枯燥的生活。


    体能训练、97层精神安抚室、宿舍，三点一线，就连食堂都很少去。


    有点太过于单调，甚至可以称得上努力过头了。


    怎么有人不是在训练就是在训练？而不多的时间又花在了疗养部上。


    他踩着她下班的点赶到了A区。


    他还在想以什么样的借口请她吃顿饭，又怕她会不愿意接受他的突然打扰。


    她应该认识了不少新朋友，她还去过疗养部了，应该已经有患者得到她的精神安抚了。


    如果猜得不错，她的第一位精神安抚对象，是他。


    她说他是她的好朋友。


    明明还没有正式从薛灵那儿得到过什么身份，但雪莱已经开始患得患失了。


    她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她的患者跟朋友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她这样一个宝藏，他怕他们会抢走她。


    从小生活优渥，也乐于分享的雪莱，第一次产生了自私的心理。


    又或者可以称作，护食。


    患者和好朋友的称呼，他一个都不想失去，但又渴望着从她那儿索取到更特别一点的身份，最好只有他独有。


    ——他想证明，他跟其他那些人是不一样的存在。


    他没想到薛灵这么晚了还会在训练场，便等在训练场外。


    距离上一次看见薛灵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雪莱的心脏居然狂跳个不停，连带着脉搏都像是在大地震。


    大异变后分化出的向导跟哨兵，实在是一对很有意思的组合。


    要是契合度高，进行过精神安抚的一对向导跟哨兵，无论哨兵在什么地方，向导都能感知到对方的身体状况。


    雪莱一面庆幸薛灵将他“屏蔽”了，一面又有些小小的难过夹杂着小小的期待。


    如果薛灵没有“屏蔽”他，是否会一下子就发现他的心又在为她而激动不止呢？


    雪莱不敢想。


    到最后，他还是觉得屏蔽更好，不然太扰人了。


    见到薛灵的那一刻，雪莱差点将手中的礼物盒子给捏碎了。


    她人瘦了一大圈，穿着的训练服上还有斑斑血迹。


    他正想上前，却听她装作没事地接了通讯。


    雪莱的听觉灵敏，很快他就知道了，薛灵之前跟他说的都是假话。


    他很难受。


    倒不是因为薛灵骗了他，而是因为她一直在伪装自己游刃有余的假象这件事。


    她远远没有她说的那样适应得很好，反而是在私底下拼命努力。


    她肯定是怕他们担心。


    雪莱甚至不敢想象，上次薛灵主动跟他打通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


    是不是特别难受，想要找人倾诉？


    但他那时候又做了什么？


    哨兵的体能训练本就堪称地狱模式，即使是一半的训练量也很吓人，何况她看上去就那么脆弱，不堪一击。


    雪莱有些烦躁，他第一次质疑基地培养向导的方案。


    在多年以前，向导跟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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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数量均等，都是一对一对上战场的。


    但在一次迷宫里，由于向导集体出现重大失误，导致哨兵数量锐减，剩下的哨兵接连暴走，只有极少部分哨兵活着出了迷宫。


    而那批向导集体失踪，从此没了下落。


    自那以后，向导成了稀缺资源，体质居然也跟着急剧变差。


    基地发出命令，让向导久居后方，不再跟哨兵一齐出现在战场上。


    既然决定如此，那为何现在又开始折腾起他们来？


    他没有在她需要的时候在她身边，也没有给她一个回来的具体时间。


    心疼她、怜惜她、好自责、好愧疚……


    想要上前将她轻轻抱进怀里，一时间，众多心绪涌上心头，但他却躲了起来。


    薛灵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他站的地方看了眼。


    雪莱不敢向前去靠近她。


    现在不是最好的打招呼时间，他不想戳穿她。


    他不远不近偷偷跟着她，想这么目送她回去，心里又在纠结。


    他实在是太想念她了，哪怕再靠近一点点她，哪怕只是闻闻她。


    隐在黑暗里的高大男人，紧紧盯着一处。


    虽看不清脸色，但周身却萦绕着肉眼可见的落寞。


    雪莱这次去其他基地镇压异种回来，精神状态疲惫不堪，明明极度需要她的安抚，他却只想闻闻她，待在她身边。


    仅此而已。


    尤其是看见她跟别人拥抱后，一种名叫忮忌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乃至全身。


    他也想要她的拥抱。


    薛灵实在是太忙了，压根忘记跟雪莱联系了。


    雪莱很忙，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因为一直没有刻意去“屏蔽”，她总是能听见另一道不属于自己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感知到另一人的脉搏。


    这样导致她训练时容易走神，尤其是拿枪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因为对方突如其来加快的心跳而感到心慌，打偏了地方。


    于是，薛灵就将雪莱给“屏蔽”了。


    这一“屏蔽”，再加上被疗养部的事情分去了注意力，薛灵彻底将雪莱抛在了脑后。


    突然想起雪莱，还是因为一则匿名通讯视频传在了她的光脑上。


    薛灵这才知道，雪莱出差回来了。


    视频非常高清，还是多机位剪辑合成的。


    视频里，雪莱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战术肩带也没来得及卸，腰侧跟大腿附近，鼓鼓囊囊的，装着真枪实弹。


    他就那样从训练场外跟着她走回了宿舍。


    这画面让薛灵想起，她小时候在乡下，也养过一只体型很大的土狗。


    土狗不知是谁家下的崽，趴在她家门口呜呜叫。


    她将它捡了回来，一手喂大，才几个月就从巴掌大的可爱模样长到一人高，看起来威风极了，一点也不像土狗。


    土狗体型虽大，但性格却温顺极了，甚至还很害羞懂事。


    它不像村里其他的狗，仗着自己是狗就敢不计后果扑向自己的主人，将毫无承受能力的主人扑得万分难堪，连连摔倒。


    它却像人一样会看她的眼色。


    她要是兴致来了想跟它玩玩，它就主动摇着尾巴趴到她脚边，任由她摆弄。


    她要是没兴趣想独自一人清净，它就会自觉离得远远的。


    明明想跟她亲近的欲望都明明白白写在了眼睛里，只要她不叫它，它就不会去打扰她。


    但一旦她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或者有危险出现，它都会第一时间警觉，立马来到她身边，将她护在它的保护范围内。


    即使视频有个片段一晃而过，很难发现，但薛灵也捕捉到了——


    当蜜妮安静悄悄从树上跳下来接近她的时候，雪莱转枪上膛的动作一气呵成，枪口立马对准了蜜妮安的心脏。


    只要蜜妮安做出任何伤害人的举动，她就会立即毙命。


    蜜妮安的实力已经很可怕了，可连她也没有发现雪莱。


    哨兵们的真正实力究竟有多恐怖？


    这条匿名视频又是谁发给她的？有什么用意？


    既然发给了她，那她是否说明她其实一直处于匿名人的偷摄当中？


    而雪莱又怎会知道她那个点在训练场？他有在关注她？


    ......


    好多好多疑问。


    薛灵翻了个身，删了这条视频，合上了眼。


    容不得她去深思熟虑，身体的疲惫感袭来。


    但跟往日不同的是，她没有沉沉睡起去，而在半夜被难受醒。


    她怀疑自己是被下药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房间里面除了她，还有一个人。


    一个男人。


    他紧紧贴着她，而她对此竟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