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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爱在落雪时分

    皮卡车开回镇上时,天色全黑,家家户户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


    过了冬至,很快就是元旦,小年,除夕,喜庆的节日一个接着一个,让平淡的生活有了盼头。


    唯独许漠家的房檐下没有灯笼,只在门口吊着一串紫皮大蒜,仿佛风干了许多年。


    “放心,我妈也在家。”许漠看她一眼,推门下车。


    赵雪妮来到空旷的院中央,想起七年前的许漠拒绝自己礼物时,也是站在这个地方。


    七是一个轮回。这次,他带她回家。


    许漠家的平房不算大,但一进屋的客厅布置得很亮堂。


    灯光是亮的,瓷砖地是亮的,沙发上的蕾丝巾在灯下反射着莹白的光,到处都很干净。


    “阿姨呢?”赵雪妮进门后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转身又准备出去,“你等我一会。”


    “不等,等不了。”许漠抬手把她捞回身边,“我带你回来不是让你做客的。”


    赵雪妮想起他在雾松岭说的话,脸颊微热,声音变细,“那你奖励我……”


    “干活。”许漠替她补齐后半句。


    许漠给赵雪妮倒了杯水,盯着她喝完就把她拉到厨房,往案板上拍了一捆小葱,一把刀。


    “啊?”赵雪妮瞪着他。


    “冬至,吃饺子。”许漠回答。


    赵雪妮眨了眨眼,“饺子呢?”


    “很快就有了。”许漠用指节敲敲案板,“切葱会吗,全部切成一公分大小。”


    “不是……”


    赵雪妮北漂那几年倒也下过厨房,但她还是没想到跟许漠回家后的剧情会这样展开。


    这要搁北京,上海,任何一个大都市,女生跟男生回了家,那不都得先把灯光调暗,俩人往沙发上一躺,面对面聊些有的没的,再摸准时机开瓶酒……


    “我去隔壁借点东西。”许漠将红围巾随意缠了两道,对着她抬抬下巴,“葱,切快点儿。”


    哦。


    原来是喊她来家里当小保姆。


    赵雪妮把那捆小葱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切成一摊烂糊时,许漠拎着两个袋子回来了。


    一大袋肉馅,一叠饺子皮。


    “你人缘够好的啊。”赵雪妮诧异。


    如此淡漠的许漠,竟然会和邻居说话,关系还好到可以随时借东西。


    “人也不能一成不变吧。”许漠把袋子里的东西挑出来时,轻声说了一句。


    赵雪妮切葱的手微顿。


    她扫了眼许漠,看回那堆肉馅和饺子皮,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你……为啥不直接借饺子?”


    “吃现成的多没劲。”许漠已经洗净手,掌心沾了点面粉,就站她旁边,把切好的葱段倒进碗里,和着肉馅搅拌,再揭开一片饺子皮,娴熟地往里塞馅儿。


    “……我靠。”赵雪妮盯着许漠三五秒捏好的饺子,“你这些年不会偷偷去学白面了吧?”


    “偷偷?”许漠又给一只饺子捏出漂亮的花纹褶皱,挑眉斜了眼赵雪妮,“我这个人呢,做事从来光明正大。”


    这倒难以反驳。


    光明正大地领她回家,奖励她剁葱。


    赵雪妮给许漠鼓了鼓掌,“许大厨,饺子啥时候下锅?我都快饿过劲儿了。”


    “想早点吃啊,那你帮帮我?”许漠看着她。


    赵雪妮立刻皱眉,坦率摇头,“我不会。”


    “不会?”许漠垂眼。


    她为了观察自己包饺子,手撑台面,胸口凑上来贴住他肩膀,紧身毛衣勾出胸部柔软轮廓,摩擦着他手臂。


    许漠喉咙发紧,“不会就往后稍一稍。”


    赵雪妮顺着许漠的目光低头。


    怎么,不知不觉就挨得这么近。


    “……哦。”


    她赶紧后退一步,许漠还盯着自己,目光意味深长。


    赵雪妮老脸一红,“您加油!”说完就跑出厨房。


    “冰箱里有冻梨。”许漠喊了句,“自己拿。”


    一个人站在客厅,赵雪妮长长舒了口气。


    她啃了口忒酸的冻梨,刚才和许漠在厨房独处的热意渐渐降温。放松后,来到墙边观摩那一整面大红色的奖状墙。


    优秀作文奖,班级之星奖,三好学生奖,物理天才奖,数不清的奖状,勾勒许漠从小优秀到大的一生。


    按许漠的性格,他最讨厌把成绩和勋章挂在显眼的地方,给所有人打量。这些奖状只能是他父母收集的。


    失去了大女儿,许家父母全部的感情和寄托便系挂于家中唯一的孩子许漠。


    一家三口继续把日子向前过。只是许漠父亲去年底又因病去世,四口之家慢慢凋零,如今只剩两个人。


    电视柜上的相框吸引了赵雪妮注意,相片上明显站着高矮不同的四个人。


    她正欲去看,旁边一扇房门忽然从里打开,一个女人冲出来扳住她肩膀,大叫道,“小清——!”


    “啊!”赵雪妮吓得尖叫,想要推开女人,后者力气却更蛮横,空洞的眼里放射出惊喜光芒,声音又尖又细:


    “小清,是小清回来了!”


    “妈,她不是小清!”许漠三两步过来,拉开情绪激动的女人,按住她肩膀,轻声细语地抚摸她后背,“妈,别怕,别怕,这是我同学。”


    “你胡说!”许母生气地推开许漠,却没推动。


    她脑后的低马尾散开了,披头散发的模样有些疯狂,但让人感觉到的不是可怕,而是可怜。


    “每天骗我说小清就快找到了,找到了……”许母眼眶发红,一下又一下捶打许漠肩膀,冲他颤抖地低吼,“人呢,我女儿呢,我每天坐在门口等她,她在哪里,啊?”


    天花板的白光大亮,面对母亲的质问,许漠无话可说,垂眸时的睫毛荫着瞳孔。


    刚才在厨房游刃有余的他,此刻那么脆弱。


    “我去看看饺子。”赵雪妮指了指厨房,“水好像烧开了。”


    关掉火,赵雪妮把一锅圆滚滚的饺子倒进盘子,


    倒醋时,她想起许漠站在灯下的轮廓,形销骨立。


    这世上唯一的家人对他又打又吼,他默默地承受一切,什么都不说,就像骑鸵鸟摔下来那天,即使被鸵鸟拖行很远很远,他也咬紧牙关不喊一声疼。


    “诶。”许漠撩开门帘,长腿一迈来到她身侧,抽走醋瓶子,“你想酸死谁?”


    碗里的醋快漫出来了。


    赵雪妮回过神,转身去拿勺子,“我舀点儿走。”


    手腕被轻轻一握,拽回原地。


    许漠没松手,“吓着了吧。”


    赵雪妮不答,怎么答都是尴尬。


    看出她为难,许漠的手从她手腕慢慢下滑,指尖勾了勾她的,“还有胃口吗?我给你装些饺子,带回家吃吧。”


    这话点醒了赵雪妮,“你赶我走?”


    她抬头与他对视。


    许漠瞳孔收缩,微怔一秒,才扯了扯嘴角,“我当然希望你留下来。”


    我这个人呢,做事从来光明正大。


    赵雪妮抿唇,“你得保护着我点儿,知道吧?”


    回到客厅,也不知许漠怎么安抚的,这时候的许漠妈坐在餐桌边,表情平静许多。


    她腰背挺直,这么一看便有了美人风骨,头小颈长,头发花白也有清丽韵味。


    见赵雪妮端着饺子出来,许漠妈瞄了她好几眼,紧闭嘴唇,仍含敌意,却也有探究和好奇。


    “今天还是老环节。”许漠站在桌边发筷子,“五十个饺子,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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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包了硬币,吃到就有好运。”


    “哦,那我不客气啦?”赵雪妮磨筷霍霍。


    她并不真的害怕许漠妈,只是不知如何跟阿尔茨海默症患者相处,但活泼热情总没错。


    连吃几个饺子,都没吃到硬币,她有点儿失望,“你确定包了五个?再吃下去我就饱了。”


    许漠刚想说什么,许漠妈捂住嘴巴,“呸”地吐出一枚一元硬币。


    她用纸巾把硬币上的菜渍擦干净,对许漠努努下巴。


    许漠摊开手掌,许漠妈把硬币摁在他掌心,慢慢地说,“好运,你。”


    赵雪妮看见许漠眼里掠过一丝复杂情绪,交杂着喜悦,酸涩,还有点儿感伤。


    “我挺好的,不需要那么多运气。”许漠笑了笑,转头看着赵雪妮,“你抓点紧,还剩四个了。”


    “我严重怀疑,你包饺子的时候肯定留一手了。”赵雪妮用筷子尖扒拉了一下盘里,怎么都看不出分别。


    “唔——!”许漠妈刚咬破饺子皮,又有枚硬币顺着汤汁滑进碗底。


    “哇。”赵雪妮指着许漠,“你这是留了好几手啊!”


    许漠笑起来,难得见他这样露齿的笑,牙齿白如清晨薄雾,轻轻一笑,就让人在无边的黑暗中看见希望。


    “你多吃几个,总能吃到的。”许漠说。


    “吃。”许漠妈终于开口对她说出一个字,夹来一只饺子,期盼地看着她吃下去。


    赵雪妮看看许漠。


    他应也有同感,和许漠妈相处,就像在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好吧,我再信你一次,哦不。”赵雪妮冲许漠妈笑了笑,“我信阿姨,这次绝对能吃到。”


    夸张地张大嘴,把饺子一口包进嘴里,每一次咀嚼都是嚼给许漠妈看的。


    直到嚼完,她又泄气地垂下肩膀,摇头晃脑,“还是没有啊。”


    许漠妈见状,在一盘饺子里精准地夹起一个,又要递给赵雪妮。


    她连连摆手,“不行不行,阿姨我真吃不下了!”


    “吃。”许漠妈对她点头,“吃。”


    赵雪妮求救地看了眼许漠。


    他早已合起手掌,攥着那枚硬币,握拳撑脸,看不见她叫救命。


    她叹气,头埋进碗里,艰难地咬开饺子。不出意外,又没收获。


    赵雪妮甚至怀疑他们许家人是不是私底下互通过硬币饺子的规律。


    “吃这么多碳水,明天起来脸又得肿。”赵雪妮幽怨地瞪许漠。


    他一晚上没怎么吃,纯看戏看得很开心。


    “明早直播,要没人看可不怪我啊!”赵雪妮愤愤嚼着,满嘴饺子,说话都含混不清,“又要我吸男粉,又逼我吃这么多东西。”


    许漠悠悠抿酒,完全把她当耳边风。


    赵雪妮也抱怨累了,低头戳着碗里最后半截饺子,小声嘀咕,“一点儿好运都不分给我,许扒皮……”


    “你叫我什么?”


    许漠这时长耳朵了,盯着她,“许什么?”


    “我说你啊,你就是——”赵雪妮正要反呛,忽然有人在桌下反握住她的手。


    未完的话顿在嘴边,赵雪妮怔怔看着桌角边的许漠。


    一枚微湿的硬币落到她掌心。


    硬币在他手中攥了许久,留有手汗余温。


    许漠的目光慢慢从酒杯挪到她脸上,眼里染上微湿的朦胧醉意。


    桌子下面,她的掌心被许漠用指尖轻轻一划,勾起酥酥麻麻的痒。


    他的撩拨从掌心一路向下延伸,来到手指尽头的指腹处,他揪住了那儿,不再撒手。


    桌上,许漠懒懒地单手撑脸,眯缝起眼睛朝她笑了笑,嗓音是酒后的低沉灼哑,“现在,收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