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行途艰辛

作品:《渡秋

    到乌山的路比想象中遥远得多。


    运送粮草的队伍走上专门的官道,途经驿站也不会停留,长逾百米的队伍缓慢地朝前挪动着。


    裴元辰还算好些,到底是骑着马的,可是此前出行也没有这样受罪过,第三夜驻扎的时候,腿上也磨出了血。


    她是单独一个小帐篷,云画和亭竹弄了些热水让她可以略微擦洗,裴元辰独自褪了外衣,细致处理了出血的擦伤。


    穿好衣服后坐在简易的床上预备休息,云画端着晚上的餐食进来,两人搬了小桌子,很快就吃好了。


    云画手里捏着饼,叹了一口气,“现在看来,之前咱们自己出去还算舒坦的了,我看那些士兵,走着要到乌山去,岂不是要磨出血泡了。”


    “这也没有法子,我们从靖城出发,还不是最远的粮队,地方上的粮队想要送过去,只怕还要走更久。”裴元辰捏了捏自己的膝盖,又酸又困。


    云画又深深叹了一口气,吃光了手里的饼子,便收拾东西送出去。


    裴元辰垂着眼睛,心思在灯火灿烂中来回跳跃,往乌山送粮草是一件大事,不知道陆家可否参与。


    她出发之前虽然给陆良淮寄去了信,但是还没有接到回信便启程了。


    方才云画叹气,如今她也想叹一叹气。


    暖黄的光影里,月白色的长袍里衣莹莹润润,裴元辰取了束发的簪子,乌黑的长发垂散在肩膀上,她似乎出了神,那双漂亮清透的眼睛盯着晃荡的帐子。


    可是忽然,风旋进来撩动帐内,引起一声响动,惊醒了少女的思绪。


    裴元辰眨了眨眼睛,发觉自己还有心思为这种事情发愁,为陆良淮有没有收到她的信,有没有给她回信而思虑。


    裴元辰自己也失笑了,她想在心里骂一骂自己,可是又忍不住捧住了自己的脸颊,脸上像被灯火照暖了一样。


    云画走进来,见裴元辰兀自出神,笑着问:“辰儿,想什么呢?”


    裴元辰放下了手,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唇边淡淡含笑,摇了摇头,“没想什么。明天还要早起,姐姐,你也快些休息吧。”


    云画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姑娘家透红的脸颊和水波一样的眼神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只是她也没有戳破,免得裴元辰不自在,于是吹灭了手边的灯盏,“那你也早点睡吧,记得明日骑马垫一垫,小心蹭破腿上的血痂。”


    裴元辰昏暗里答应了。


    云画的脚步声远去,裴元辰仰倒在榻上,余光还能看见门口漏进来的月光。


    她闭上眼睛,实在太累了,只是一个呼吸间便熟睡了过去,一夜好眠。


    接下来又是没日没夜地赶路,星辰和月亮照耀着前路,太阳和汗水印证在脚下。


    进入漠州的时候不需要多讲,远方一望无际的平原落在裴元辰的视野中,宛如一线天,没有边界。


    到了进入的交界处,兵部的官员正在和守关的士兵交接,裴元辰骑在马上,默默抬起手遮在眼上,往远处眺望。


    忽然,有一队影影绰绰的影子出现在远方的尽头,缓缓朝着这边行进,裴元辰在心底默默猜想,不知是哪州的商队,来得倒也快。


    高耸的旗帜在大风里展动,周围的人也已经注意到远方的来客。


    为首的黑马有些眼熟,上面的人在视野里渐渐清晰、变大。


    裴元辰的心头一跳,一种猜想越发笃定,名为雀跃的心情缓缓灌入心脏,而远方的人也没有让她失望——是陆良淮。


    裴元辰没有开口,而身边的人已经喊道:“是陆家的粮队!”


    士兵们、镖客们嘁嘁喳喳地讨论了起来,“陆家果然是皇商啊,到乌山的事情少不了他们!”“不知道带了多少人,带了多少石粮食。”“领头的好像是陆家家主的长子。”······


    来人的队伍如一尾蜿蜒长龙,终于不远不近地停住,陆良淮身边的老者跳下马,裴元辰这边的官员已经迎了上来,开始交谈。


    裴元辰一个动作也没有,只是看向陆良淮,他脸色如常,骑在马上英武矫健,淡定自如。


    裴元辰默默移开了目光,眼前依旧是一线天。


    忽然,她轻轻歪了歪脖子,极轻捷地往旁边一瞥,果然抓住了陆良淮看过来的目光,少年慌乱了一瞬,手上抓紧了缰绳,兀自镇定地和裴元辰对视。


    这时候官员已经和陆家的长辈谈好话,既然在此处又遇上了,便不必啰嗦,两条队伍一起前进。


    眼前进入漠州的大门打开,陆家的长辈回头道:“良淮,走吧。”


    陆良淮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们的队伍便排在了裴元辰这条队伍的后面。


    长龙再次行进,裴元辰在马上挺直了脊背,并没有回头去看。


    走进开阔的地界,竟还有清风吹拂,裴元辰尽力去忽视身后的动静,果不其然,只听见碌碌的马蹄声,绿衣公子已经到了身侧。


    周围的人太多,陆良淮不好喊地太过亲昵,于是也在马上坐地端正,装模做样朝着裴元辰这边微微躬了躬身子,“裴公子好。”


    裴元辰目不斜视,也淡淡回复:“陆公子好。”


    陆良淮似乎还在等她的下文,可是裴元辰却住了嘴,没有再说些什么。


    两人并排骑着马,陆樨也骑着马跟上来,就在二人身后,却听陆樨这小子没心没肺十分欢快地喊道:“裴公子好!”


    裴元辰这才动了动身子,侧过身子颔首,笑意盈盈回答:“陆樨好,多日未见。”


    说完话,裴元辰回正身子,目光轻轻从陆良淮脸上滑过;陆良淮已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压低声音道:“为何他比我多四个字?”


    “回礼罢了,而且不是只多了三个字吗?”裴元辰不看他。


    陆良淮有点愤愤道:“我们说的一样的话,可你不单问他好,还与他说多日未见,自然就是多了四个字了。”


    陆樨在后面左撇右看,陆影默默跟了上来,将陆樨挤开,不等陆樨抗议,二人就变成了裴元辰和陆良淮与队伍之间相隔的屏障。


    陆樨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似乎明白了过来,偷偷笑着拍了拍陆影的肩膀:“可以啊陆影,今天倒很机灵了。”


    语罢,陆樨也不期待得到陆影的什么回应,二人十分敬业地做起了“隔板”一样的角色。


    陆良淮并不好真的生气,顾及到身后还跟着自家的长辈,只好别扭地转过身子,看向了前方。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瘦了。”裴元辰忽然说。


    陆良淮的眼睛里立即浮现了笑影,“是有一点,秋秋看得真准。”


    “旅途奔波,你才回云州几天,就又来了。”裴元辰抿着唇,还是说道。


    陆良淮现在倒是心里舒坦了许多,轻快回答:“陆家在往年打仗的时候就肩负着运送粮草的职责,如今是例行公事。”


    陆良淮又压下声音,侧头微微靠近了裴元辰的侧脸,微微带着点气音笑着道:“不过,我是知道秋秋也在这条队伍里,所以紧赶慢赶,还是跟上和你在此遇见了。”


    陆良淮往后一瞥,又坐回了身子。


    裴元辰没作声,耳边痒痒的,方才的气息刺得她耳朵根轻轻烧红了。


    只听见少年还在说话:“后面的长者是我的二叔,族中不放心我一个人来,便只好和长辈一起了。”


    裴元辰默默嗯了一声。


    进了漠州的地界,赶路十分迅捷,没有太过难走的地方,起码眼下是平坦的黄土地。


    连续走到了繁星满天,队伍才停住,原地驻扎休息。


    裴元辰用饭的时候并没有单独和云画在帐子里吃,而是走了出来,心不在焉地观察着陆家商队的动静,她手里端着粥饭,不妨转身身后还有一个人,正要倾洒却被那人一把扶住了,“回神,看路。”


    “多谢。”裴元辰抬头看,却是楚淇,他虽然也上了镖队的名单,可是不常跟在裴元辰身边。


    楚淇眼睛里也带上了点笑意,“陆家的公子是个好人物。”


    裴元辰又觉得耳朵一热,点了点头。


    楚淇只是适时揶揄一句,已经自顾离开去打饭。


    用过饭后,裴元辰正要回帐子,却见陆良淮和他的二叔一道走了过来。


    陆家家主和陆良淮的二叔一母同胞,感情深厚。


    陆二叔已经到了跟前,微微行礼:“裴公子。”


    裴元辰垂首回礼,神情已经恢复了淡定自若的模样,“陆叔叔好。”


    照理来说,陆二叔算是裴元辰半个长辈,是不必和她行礼的,但是裴元辰明年要继任家主的消息已经传遍,故此她算和这些人同辈,担得起平礼。


    “裴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年少有为,如今又心怀大义,今日一见,实在佩服。”陆二叔话说得十分好听,一番夸奖。


    裴元辰只是淡淡含笑,不卑不亢,“陆先生过誉,实在不敢当。”


    陆良淮站在二叔身后,看着裴元辰笑得正好。


    “之前常听良淮提起你,我也不多打扰,年轻人说说话罢,”陆二叔又笑道,只是认个脸,如今的境况,也实在没什么多谈的。


    陆二叔自行回了帐篷,陆良淮已经发觉裴元辰腿脚似乎不便,于是只是递上了一瓶伤药,关怀道:“这是珍珠愈伤粉,今夜敷上明日骑马就不容易再擦伤了,你今夜早点休息,恐怕明日就不会停下来了。”


    裴元辰点了点头,将玉瓶握在手中。


    陆良淮眉眼俱笑,“你回去吧,我且看着你。”


    裴元辰抿唇笑着,转身回去,又听身后人轻声道:“秋秋,信我收到了。”


    裴元辰没有回头,鱼跃水波一样的心情又充盈了她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