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迟烫

作品:《摆烂后漂亮万人嫌成了团宠

    越青缃自小是个弃儿。


    从记事起,他就四处流浪,因与常人不同的银白头发,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视为不祥。


    孩童们欺凌他,农人也驱赶他,他只好住桥洞、破庙和山洞等少有人来的地方,总在挨饿和受冻中徘徊。


    有时他也会想,就这样死了会不会更好。


    可天无绝人之路,在他淋雨起了高热那天晚上,山洞里来了位不速之客。


    外头下着大雨,那人用短得奇怪的衣裳把头包住,急匆匆进了山洞,差点踩在他身上。


    “啊!”


    以为碰到了野兽,来人大叫一声:“你别过来!我有武器的!”


    越青缃烧得昏昏沉沉,躺在地上没动弹。


    来人慌乱一阵,发现地上那东西并没有攻击他,甚至几乎不动弹,大着胆子靠近一看,竟是个小孩。


    “你是人啊?”那人轻轻摸了摸他:“好烫,你生病了?”


    越青缃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由着他点起比残烛更亮的灯火,被仔细翻看一番。


    他费劲地伸手去挡头发,那人注意点却不在他的头发上。


    他自顾自喃喃:“额头发烫,嘴唇泛白,流清涕,是风寒引起的发烧?系统,给我换点维C,再来一盒感冒冲剂,对了,还要热水……”


    越青缃被扶起来喂了点东西,又苦又甜的,不像药,从没尝过的味道。


    是毒药吗?他这样的人也值得用毒药毒死?


    可事实证明,这是个好人。


    第二天,越青缃就退了烧,身体也有了几分力气。


    他这时才看清救命恩人才十五六岁,比他大不了多少,打扮奇特,头发短,衣裳也短,鼻梁上还架了两片琉璃似的东西。


    “还有哪里不舒服?喉咙痛不痛?关节酸不酸?”救命恩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架,盯着他问。


    越青缃抿唇摇头。


    太阳已升起了,恩人肯定看清了他的模样,他忍不住埋下脑袋,想把一头白发藏起来。


    “别往里面缩了,这山洞不一定干净,可能有些霉菌。”恩人拉住他,又问:“肚子饿不饿?我叫张玉生,你呢?”


    好奇怪的人,竟然未对他的模样有丝毫惊慌,说出的话也怪,越青缃听不懂。


    他小声地说:“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


    “哦哦没关系,你一个人住啊?”张玉生搓了搓手,问:“我初来乍到,没地儿可去,能跟你挤一挤吗?”


    越青缃没想过,他也能被人这样客客气气地对待。


    就这样,二人在山洞里住了几个月,后来又托张玉生的本事,搬到了小镇客栈里。


    对越青缃而言,这个莫名出现的恩人太神秘了。


    他看似身无分文,却总能在需要钱的关键当头变出钱来,言行也老让人听不懂,常说一些“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一一得一、一二得二”、“知识就是力量、法国就是培根”的古怪话语,还教他识字和算筹。


    “你数学还蛮有天赋的,以后去给人家当账房先生也能糊口。”张玉生总喜欢这么说。


    他不养长发,梳头功夫很差,为了避免给越青缃梳成鸡窝,总爱用一些古怪饰品给他戴上,打扮得像小姑娘。


    越青缃就这样跟他一边学,一边随他到处游历,渐渐从矮小的孩童长成了成童。


    张玉生却依旧是当初的模样。


    某天,他看着远山突然道:“时间到了,我该回去参加高考了,你自己好好生活,实在过不下去,就用算筹的本事进宫混个铁饭碗吧,好了,再见。”


    他来的突然,走的也突然,越青缃找遍了他可能去的每一处,却没找到哪怕一个影子。


    那个对他而言亦师亦兄的人,从此在生命中彻底消失不见。


    ……


    听完整个故事,少年和少女面面相觑。


    元澈喃喃道:“原来老乡之间亦有时差啊。”


    整整十年时间过去,他们才听说了这个人的事迹,算起来,此人还是前辈呢。


    他想说点什么,转头见陆璇玑面露沉思。


    “怎么了?”


    陆璇玑小声在他耳边道:“我们学校上一届的高考理科状元,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噢!”元澈道:“还是个学霸!”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


    要是前辈老乡还在,他们仨说不定能点点科技树什么的。


    当然,主要是前辈老乡点,他们俩负责捧哏。


    陆璇玑道:“你师父除了算筹,还教过其他的吗?”


    越青缃轻声:“师父不教别的。”


    “为什么?”元澈惊奇道:“他不会藏私吧?”


    越青缃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师父说了,要尊重唯物史观。”


    元澈讪讪道:“不愧是前辈,居然这么尊重科学。”


    【越青缃好感+5】


    ?!


    自己刚说了什么来着,越青缃的师父?


    元澈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小心试探道:“你师父真聪明,真有远见?”


    【越青缃好感+5】


    越青缃面色如初雪消融,用元澈从未听过的柔和声音道:“师父自然厉害。”


    哦豁。


    元澈有种一觉醒来眼前漆黑,以为自己瞎了,抹黑走了半天才发现是眼罩没摘的悲喜交加。


    终于知道国师好感为何那么低了。


    ——原来他一开始就准确无误,一觉踩进了人家雷区!


    “从来没变老?演的吧。”


    “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师父其实想骗你买保健品,你会买吗?”


    开局就是昏招,后面更是在错误的方向越跑越远,十头牛都没拉回来。


    现在想想,越青缃没跟他割席断义,也算脾气很好了。


    “哈哈……哈。”少年汗流浃背,偷偷问陆璇玑:“你说我现在夸他师父特别牛,还来得及吗?”


    陆璇玑道:“可以啊,但是他都走出去好远了。”


    宫宴的客人大致到齐,也有宫人来请两人入座,元澈只好暂时放弃补救机会,混在人群里拜了太子和皇帝。


    想着今日的各种阴差阳错,少年简直食不下咽,心事重重。


    他叹了口气,没过一会儿,又叹一口。


    世事怎么能巧合成这样?


    秋空以为他相思成疾,偷着问:“爷,可要我去寻裴大人?”


    元澈摇摇头:“这会儿没兴致。”


    旁边有几个意欲攀谈的郡王乡君,但他没心情多谈。


    抬眼看去,老乡像专门吸引贵女的魅魔,被一群女孩亲亲热热地簇拥说话。


    上首席位里,陆天枢喝两口酒便盯他一眼,盯得他头皮发麻。


    再加上越青缃那处刚解开的误会……


    此番宴席真是叫人剪不断,理还乱。


    念此,元澈也不由得喝了一口酒,再次长长一叹:“做人难啊!”


    宴过三旬,雅乐和歌舞演了几轮,少年看得兴致缺缺,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得直打哈欠,浑身发热,微微扯开衣襟扇了扇风。


    “爷困了么?”秋空道:“要不喝点茶?”


    元澈摇头:“不喝茶,给我倒点醒酒汤就行。”


    宫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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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桂花酒好喝,就是后劲有点迟。


    他撑着脸等了一会儿,秋空迟迟未归,殿内实在太热,便起了身,要宫人带他去外面凉快凉快。


    檐下还能听到丝竹声,如丝如缕的,吹得他脑子发晕,主动往僻静的地方走。


    少年拿过宫人的灯,道:“不必跟着,我在这附近走走,若见了秋空,让他来寻我。”


    宫人屈膝道:“是。”


    于是元澈走入了幽暗之中。


    暑气还未散尽,今夜闷闷的,他漫无目的散了会儿步,不知走到哪里,听到像是有鱼群戏水的声音。


    附近有水,那一定有凉风了。


    他遂往水声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听到几声隐约传来的交谈。


    “你当为父说的全是空话?”中年男子的声音:“为父虽懦弱,却也绝不会害自己的亲子,今日太子暗示得如此明显,你还不听?是不是一定要吃了亏才肯相信?”


    “父亲何时这般关心起儿子?”裴若似冷笑了一声。


    中年男子哀其不幸:“你……他人好心全当耳旁风!你当真不知皇家有多少诡谲手段,就这么非镇南王世子不可?”


    后面又说了几句什么,元澈没听清,主动走了过去。


    借着提灯的光,少年看见了前面立着二人。


    水池边,中年男子和裴若相对而立,身上同着文官礼服,面上余怒未消,见了灯光猛地一惊。


    他手足无措,不知这少年听去了多少,更不知其身份。


    裴若却率先喊了一声:“世子殿下。”


    中年男子大惊,脸上最后一点怒意褪去,嘴唇白了:“……老臣裴清河,见过世子殿下!”


    元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眨了眨眼,看裴若在那边,乖乖走上前:“嗯,裴大人好。”


    他走到裴清河面前,脸颊酡红,看不出丝毫不悦。


    裴清河看看他,又看看裴若,似乎有些难以相信把自家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是这样一个漂亮稚气的少年。


    “裴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说?”少年歪了歪头。


    明晃晃的赶客之意,裴清河听出来了,只好道:“不敢,老臣……老臣先告退了。”


    中年男人脸色僵硬地退下,裴若收起冷淡,看向元澈,眸色温和几分:“怎么找到这里的?”


    元澈迟钝地问:“刚才……那是你父亲?”


    “是。”裴若见他衣衫单薄,摸了摸他的手:“怎么外袍也不穿就出来。”


    “殿里太热,我想出来透透风。”元澈扁嘴,引他去贴自己发烫的脸颊,嘀咕道:“这是走到哪儿来了……早知道是你父亲,我该说点好听的话。”


    声音愈发地小,少年浅浅打了个哈欠,眸中溢出水雾,似乎有些站不住,阖眸往裴若身上倚去。


    裴若接住他,同时闻到少年颊边唇上,淡淡的桂花香气。


    “喝酒了?”


    元澈睁眼,傻笑道:“一点点,宫里的桂花酒真好喝啊。”


    他眯着眼睛做出一点的手势,却见眼前的手指在晃。


    浑身轻飘飘的,馥郁的酒香刺激着感官,半晚的郁气忽的消散殆尽,只剩下一点躁动。


    他靠在裴若怀里,慢吞吞地抬眼,撞进了那双醇厚如酒的桃花眸中。


    ——想做一点坏事。


    脸颊很烫,烫得想蹭点什么,但元澈没动,只是抿开一点笑容,用手指点着唇瓣。


    然后用那双湿润的、无辜的狗狗眼盯着面前人,盛情邀请:“要尝尝吗?”


    裴若视线缓缓移下去,喉结似乎动了动。


    少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很,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