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一尊六地菩萨驾云而来，叫住了青毛狮子精和白象。


    “菩萨！”


    “大菩萨！”


    两个妖精赶紧施礼，“不知菩萨有何吩咐？”


    虽然它们各自有主，可面对同样强横的菩萨，也还是得恭敬低头。


    “汝等久居灵山，尘心未泯。”


    “此番下界，定要好好遵照法旨行事。”


    菩萨拂尘一扬，说道。


    白象立刻垂首敛目，狮子精也赶紧俯身，连声称是。


    “嗷呜！”


    这时候，菩萨身边一只金毛吼，忍不住用蹄子刨动，哼唧起来。


    “哎，也不知道是何人，生得计，非得在这灵山，按图索骥地寻出几个妖魔。”


    菩萨眼波流转，看向身侧昂首的金毛吼，又对两妖道，“我这金毛吼也在此列。正好，前年我在一国欠下的因果，也该了结了。”


    说着，让金毛吼跟狮子精和白象结伴，一起下界。


    两妖自然不敢不允，连连称是。


    等菩萨离开，金毛吼便猛地跃起，金色的鳞甲上璎珞，哗啦啦作响。


    它甩着长尾撞响了屁股上挂着的小钟，钟鸣里混着兴奋的低吼：“两位哥哥，咱们下界去耍！”


    主人说了，是一国的因果。


    这岂不是说，他能吃掉一国的凡人？


    简直是大造化，大机缘呀！


    青毛狮子和白象也都听得明白，那位六地菩萨的话中之意，不禁露出羡慕的神色。


    它们喜好吃人。


    身在灵山为菩萨的坐骑，又不用怕孽障缠身。


    佛门有功德池，可以洗去冤孽之气。


    可菩萨也要香火，并不肯它们过分多吃。


    如今得了一个下界吃人的机会，却也不敢彻底的放开手脚。


    没想到这金毛吼的主人却是如此大气，竟然肯让他放开了吃。


    吃掉一整个国家的人。


    “实在是令人艳羡呀！”青毛狮子精连连赞叹。


    既然是主人说了这话，就能敞开了吃了。


    沾染的罪孽，也是主人一句话，就能去功德池洗干净的。


    “哥哥们不也一样？”金毛吼叫道，“能得了机会的，盖都是灵山上有造化的。那些个不肯听话的，这回可是没咱们好运了。”


    “这话说得对极了！”


    吃人吃多了，对神魂灵智大有好处！


    三妖说着哈哈大笑，往灵山脚下而去。


    ……


    灵山。


    德念佛陀的道场。


    云海翻涌之中，尽是悬崖峭壁。


    大鹏鸟正用利爪反复摩挲着崖壁，指缝间渗出的金红焰火，将云层灼出一个大窟窿。


    他忽然侧过脖颈，青黑色的翎羽在风中抖落几片，露出喉间的几个伤疤。


    开口道：“佛陀，且慢捻那串菩提子，弟子这有桩心事不吐不快！”


    “可是为了下山之事？”


    德念佛陀的念珠停了下来，琉璃光映得他半边脸，泛着慈悲之色，口说却笑道，“莫不是想问我，最多能吃多少凡人血肉？”


    “正是为此而来！”金翅大鹏叫道，“佛陀竟然能猜到？”


    “你那点心思，隔着三千里云海，都能闻见血腥味。”德念佛陀叹息道。


    “哈哈！”


    “还是佛陀最懂我。”


    大鹏振翅，掀起一阵旋风，将崖下的一棵千年古松，卷的应声断成三截。


    德念佛陀看的眉头微皱。


    他却浑不在意道，接着说道，“下界那方城池，百姓膏腴得像是浸了蜜的莲子！”


    “弟子有心去啄几口填填肚子，也不过是弹指间的事。只是……”


    “啄几口？”


    佛陀又将念珠转得飞快，“上次你说啄几口，灵山千里之外的那几国，孩童都少了三成！”


    “如此还不算完。”


    “佛祖罚你，你大怒之下，又去吃了整整一城的人，生生造就出了一座尸陀林来！”


    “那都是过往旧事了。”大鹏突然收了气焰，垂首时颈间的鳞甲簌簌作响，“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全都改了。”


    德念佛陀不语，想要听听它能说出什么来。


    “非是弟子不愿清修，实在是没那慧根。”大鹏接着道，“我连瑶池的蟠桃，都吃着感觉带着股苦行味。”


    德念佛陀还是不语。


    “佛陀，弟子这次下界，只吃三百个童男童女，不多不少，够我打个牙祭就回来。”


    大鹏笑道，“您看如何？”


    “三百？”


    德念佛陀的声音陡然转厉，周身佛光暴涨，将大鹏压得翅膀猛地一缩，“你可知人间三百性命，要折损多少功德？”


    “那……二百？”


    大鹏的尾羽强忍着不去反抗，也强行将心中桀骜压住，低三下气的讨价还价道，“弟子保证只挑些老弱病残，还有些穷苦的来吃。”


    “那些是人的命低贱，少几个也无妨！”


    它越说越是理直气壮。


    “反正我不吃，他们也活不下去，还不如祭了我口，也算是一桩功德！”


    “你莫要在我面前谈什么功德，我怕被污了耳朵！”


    佛陀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一些渗人的寒意，“你当人间是你檐下的肉脯？”


    “上次你说‘无妨’，十万多的亡魂，至今还在须弥世界的轮回里打转。”


    “佛陀，你这是不许我了？”大鹏猛地抬头，金瞳里燃起烈焰，“佛陀若不肯通融，弟子便一头撞死在这灵山！”


    它咬牙切齿道，“到时候，佛祖若是问起，旁人便会说是德念尊者苛待下属，逼得金翅大鹏……”


    说着，就要振翅而起，向山崖撞去。


    此间的山崖虽然也坚固，却绝对没有这大鹏鸟的脑袋厉害。


    所以撞了，也不过是将山崖撞碎。


    “也罢，也罢！”


    “若是因此伤了你的性命，也不是慈悲之人所为。”


    德念佛陀将念珠往掌心一拍，三颗菩提子应声碎裂，“你去吧，我以这菩提子替你赎罪。”


    “不过，你只能吃些寿终正寝之辈。”


    他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若你敢伤一个稚童，我便将你锁在寺内的大钟里，让你听上百年经文，好洗去你那点凶性！”


    “好好！好！”


    大鹏鸟愣了愣，忽然歪头笑起来。


    什么寿终正寝？


    死在它口中，便是寿数到了。


    那就是寿终正寝！


    随即便振翅而起，翼尖的锋芒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德念佛陀，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它大笑道，“你如此好说话，等你的徒孙到了，我答应给他面子。”


    “不过说好了，你那徒孙可莫要跟啰嗦的，弟子可没耐心哄着他！”


    说话间，已经飞得远了。


    看得出是迫不及待，想要下界去度化世人。


    “阿弥陀佛。”


    德念佛陀闭眼捻珠，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若能为灵山再造一重天，我愿背负深重罪孽！”


    永堕轮回，也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