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模拟教室？”


    那是一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大楼，但比起教学楼它更像是挤满商用办公室的玻璃幕墙高层建筑。


    它目测大约有三十层高，相互拼接的玻璃倒映出成片剔透苍蓝的天。


    大楼周围是一片很大的空地，它就那么单独立在那里，没有任何与其他教学楼联通的走道。


    一楼大门为圆心向外十米远处是一圈高墙，每个进入大楼的人必须通过安检口。


    “对，准确来说是一栋由无数模拟教室组成的大楼。”篙祭炅说。


    “新生期，大部分B级以上的怪异训练都是在模拟教室进行的，否则人数太多，真出了意外不好处理。”


    蒋轲玹：“这样？”


    奇怪，太奇怪了……


    蒋轲玹盯着头顶那堆晃人的玻璃，眼睛被渐盛的日光刺得发酸。


    刚刚她似乎看见，这栋建筑在……动？


    不是错觉，大楼的边缘像是线条模糊化的老照片，就连那些窗户都像是随手画上去的方框。


    整栋大楼，仿佛块被巨人信手涂鸦后，随意丢在人间的积木……


    蒋轲玹愣了几秒，终于在意识的某个角落找到了恰当的形容词——像个纸扎楼。


    “看来你发现了啊……那个模拟教室，本身实际也是个异常。”一声低语从她耳边传来。


    蒋轲玹扭头，看见了乜修雅诡异的笑容。


    “而且还是个A异常哦。”


    A级？


    爱丽丝那张没有五官，面目扭曲着的粉白的脸，从她被掩埋的记忆深处爬了上来。


    蒋轲玹后背一悚：“真的吗？你别骗我！”


    这个A级怎么和她见过的A级不一样？


    “太令人伤心了，原来我在蒋宝眼里是个骗子吗？”乜修雅一副心碎模样，“千真万确，你不信我也要信你的老熟人啊。”


    蒋轲玹：？


    一旁的篙祭炅淡淡：“这栋楼是宿同尘的毕业设计，取材自一个A级物理畸变型异常。”


    蒋轲玹：……


    蒋轲玹：？？？？？？


    “啥玩意？”


    她看着眼前拔地而起，窗明几净的教学楼。


    “……这个学校原来真有土木专业啊。”蒋轲玹喃喃自语。


    篙祭炅无语：“……你在想什么，这一整栋楼都不是人类造物，大到建筑主体，小到一扇窗户，都是异常的躯体的一部分。”


    蒋轲玹脑子有些不够用。


    “所以，这栋楼它祂……是活的？”


    “是的。”乜修雅的声音阴恻恻的。


    “从这扇门进去，我们也就走到了他的胃里。”


    蒋轲玹要迈进去的脚生生卡在了门口。


    “你别吓她……”篙祭炅推了乜修雅一把，少年踉踉跄跄，又姿势做作地跌在了大厅的地板上。


    乜修雅：哎呀。


    “篙家少爷欺负同学啦~”


    篙祭炅懒得理他，对蒋轲玹道：“你别想太多，这只异常虽然还有一定生机，但和死了没什么区别，都是身体本能反应而已。”


    “祂被掏空了大部分内部组织，留下骨架和皮囊作为大楼的基底，以及少部分内脏作为提供模拟教室运行的动力源。”


    蒋轲玹一愣。


    认知污染型异常处理后的结果就是消失，或是成为人们记忆中某段永远被视为是谣言的都市传说。


    但是物理畸变形……祂们死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蒋轲玹甚至没有去深究爱丽丝那一半物理化身之后去了哪里。


    “祂叫什么名字？”蒋轲玹忍不住问。


    “我们都叫祂模拟老师。”乜修雅笑嘻嘻地，“即使是在被杀掉的那一年，祂的年纪也很大了，甚至到了马上就要突破A级，到达宇宙体的程度。”


    “这种级别的异常，还是不要轻易喊祂的名字比较好。”卷毛狐狸推着蒋轲玹跟着人群往前走，他微微俯身在少女耳边轻声道。


    “说不定会把祂叫醒哦……”


    蒋轲玹：！


    篙祭炅：……


    蒋轲玹乖乖闭嘴不再打听，她不想再经历一次被A级物理畸变异常追得到处跑的酸爽感。


    况且现在还在人家胃里。


    大厅是由一间间一模一样的大门围成的圆形，每一层都是位置设施分毫不差的十扇门，层层叠叠，延伸向看不清尽头的穹顶，光从穹顶落下，仿佛置身万花筒中央。


    十道门，或者说十个入口——意味着本次测试将共有十道题。


    全部新生按抽到的题目不同，分为十组，积分案按组内排名分配，抽到哪道全凭运气。


    “保佑保佑保佑，千万不要和前三十名分到同一组。”


    已经有学生开始念咒了。


    蒋轲玹：……


    “叮咚——”


    蒋轲玹的手机震动，是一条未读消息。


    「我在操场，三小时后，请把你的肠子给我。」


    屏幕上反射出莹莹白光，短信中默认的黑色字符此时竟像了吸饱血水，透着股沉甸甸的深红色。


    “这……什么啊？”蒋轲玹还没细看，手机便开始自动更新。


    再一开机，桌面变了。


    时间和日期变成了还未开始的三小时倒计时，倒计时右下角显示着：3008，（0/25）。


    “叮咚——叮咚——叮咚——”


    工作机的默认手机铃响得此起彼伏，大部分学生都收到了自己的题目。


    “耶！轮空啦！”有人欣喜若狂。


    “靠，谁收到了''小丑红气球''的照片啊？”


    “完了完了完了……这是‘哭泣石膏象’吗？我连十分钟都撑不过。”


    “哇哦，原来是祂……”乜修雅的头从她身后探了过来，“啧啧啧，你运气不太好啊，这种类型的异常你抽了个30楼。”


    “你认识？”


    “B级怪异，一个老掉牙的都市传说。”乜修雅解释，“一个失业的男人向某个路边不知名的神社许愿。”


    “‘如果明天能面试成功，我会向神明奉上最诚挚的信仰，最长久的供奉，日夜传播神的圣名。’”


    “果然，他以某种不可思议的优势和运气，挤掉了竞争对手，获得了一份客观上不可能属于他的工作。”


    “许多人向他道贺，还有人打听其中缘由，而他只是说——”


    “''这都是我的辛勤努力换来的结果。''”


    “当然，随着工作的深入，他名不副实的能力与推诿扯皮的态度，让上司发现他并非这个岗位的合适人选，于是他再次乘着夜色，去了路边那座小小的荒废神社。”


    “‘如果能代替我那愚蠢的上司，我会向神明奉上最璀璨的珠宝，最香醇的酒水，用黄金浇筑您的真身。’”


    “第二天，他的上司意外坠楼，而他则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接班人。他的运气越来越好，项目越做越大，职位越升越高，豪华的宅邸，香车美人，挥金如土，但他没再去过那个破旧的神社。”


    “终于，出了意外。”


    “项目暴雷，他身无分文，还被仇家重伤，濒死之际，他托自己的儿子向神明祈愿。”


    “''只要我能康复，我愿意为神明献上我的一切。''”


    “神实现了他的愿望。”


    乜修雅狐狸般的眼瞳里闪烁着戏谑的光。


    “但代价是，神明要成倍地取回祂所施予的一切……”他顿了顿，“但是他已经身无分文，甚至因为手术和赔偿款负债累累，他还有什么呢？”


    蒋轲玹猜到了结果。


    他还有他自己。


    “找找和你同组的同伴，他们的短信内容会有所不同也不一定。”乜修雅恶趣味地笑着。


    “哇，我和你同组！”不远处有人喊着，“你的短信上写着什么啊？”


    “我来念我来念。”


    “''三十分钟后，我会取走你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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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十二分钟后，我会取走你的舌头。''”那人抖了抖，继续念下去。


    “五十四分钟后，我会取走你的肺。”


    “哇靠，这什么啊！太瘆人了。”


    蒋轲玹从喧闹的人群中回神，乜修雅抱着手臂叹气。


    “按原版的传说，这个过程持续了三个月，每天祂都会通过短信向祂汇报位置，每天，祂距离当事人的位置都会近一点。”


    “直到某晚上，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她仿佛听见了手指落在在门上的扣扣声。


    蒋轲玹沉吟片刻。


    “……还会用短信提前通知，怪文明的。”


    乜修雅：……


    这是重点吗？


    卷毛少年定了定神：“看见右下角的数字没？”


    “0/25，意味着祂要杀二十五个人，也就是说，你们这组，最多5人上合格线。”


    蒋轲玹恍然大悟：“题目相同的房间尾号也相同，比如我那组应该是0108，0208，0308一直到3008，而最高楼层数则代表着这组的人数。”


    “这栋楼一共30层，我的房间号是3008，所以我应该是最后一个抽到这道题的人？”


    乜修雅点点头：“那你知道最后一个房间在这道题里代表着什么吗？”


    蒋轲玹总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


    她垂首想了几分钟，“结合刚刚他们交流的题面，每个人等待异常到达的时间都不一样吧？在这个测试里，祂应该会从一楼一路杀到三十楼，而我收到的三小时，就是最终时间。”蒋轲玹不确定道。


    “蒋宝，很聪明嘛。”乜修雅的笑容更大了，他伸手想揉揉蒋轲玹的头，却被对方灵巧地躲开了。


    乜修雅也不生气，反而问：“你说，如果在前25层，祂的人没杀够，祂会怎么办？”


    祂会在后五层，尽可能保证每击必中。


    蒋轲玹猛地抬头：“这玩意的强度还会变化？”


    “这本来就是个难度不一致的测试，越往后，风险越大。”乜修雅得偿所愿地摸到了某人毛茸茸的脑袋，“当然，到后期祂还有可能升级，如果挺过去了，收益当然也最大。”


    如果没挺过去嘛……


    乜修雅没说出后半句，但蒋轲玹听懂了。


    “不管别的，如果在那玩意刚好站在你门口，你要怎么办？”


    蒋轲玹陷入沉思，喃喃自语：“那就让祂永远停在我的门前吧……”


    乜修雅：？


    有点暧昧了哈。


    “各位新生请注意，目前测试任务已通过内网通信发送至各位账号，测试将于一小时后开始，请各位同学抓紧时间。”


    突如其来的广播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大厅中央出现了一个悬浮着的三米高投影沙漏，沙漏中央写着“1H”，浅灰色的细沙簌簌下落。


    人群议论纷纷，还有一些甚至直接走到了门外，站在安检口前与安保沟通着什么。


    “抓紧什么时间？”蒋轲玹回头看已经拿起手机准备联系谁的篙祭炅。


    篙祭炅：“抓紧准备的时间，这一小时，除了不能直接向一些高级调查员咨询解决办法，你可以向任何人求援，既可以检索任务背景，也可以要求送达你认为必要的工具。”


    “……要什么都可以吗？”蒋轲玹问。


    “只要你弄得到，原子弹都可以。”乜修雅笑道：“蒋宝需要我们帮忙吗？”


    蒋轲玹知道他的意思。


    虽然学校内设超商，从大型电器到巫蛊道具应有尽有，有道具需求的学生可以联系门口的安保代为采购，但一些世家直接联系自家管家就能安排妥帖，选择范围也更广。


    “没关系，我已经联系人帮我送进来了。”蒋轲玹摇头。


    “谁？”


    蒋轲玹笑嘻嘻道：“一个姓百的叔叔。”


    系统：……


    系统：@百科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