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她们的酒店是和赵欢他们在同一个。


    离着时装秀场最近的一家高档酒店，大多都是时装秀场的明星或者工作人员入住。


    下车前，花春露先行，赵欢一边解安全带一边不经意的开口，“要换一个酒店吗？虽然酒店的隔音比较好，但是晚上人员流动回比较多，可能会影响休息。”


    这话，算是单独对方圆说的。


    因为除了方圆，其他三个人都有可能是「流动人员」中的一个。


    已经下车的花春露没听见。


    茅伟却莫名的看了一眼赵欢。


    方圆摇头，“不用，就这儿方便些。”


    赵欢应，“嗯，好。”


    两个人带的行李多，服务人员拿了行李架来推。


    方圆挽着花春露一起走进旋转门，茅伟跟在她们身侧。


    酒店的香氛舒适，入眼的风格是北欧，她却无心观赏，她从余光注意到赵欢没有跟过来。


    高大挺拔的背影往外走，从动作隐约能看出，他应该正在点烟。


    花春露注意到，笑问了一句，“你也发现了？”


    方圆心戚戚，面上强装镇定，“什么？”


    “老赵最近有点奇怪。”花春露和茅伟对视一眼。


    方圆喉咙紧了紧，干涸的嗓子顺着发出音节：“啊，是。”又为了应承两人，装作不熟悉的模样，假意补充着：“好像有些神神秘秘的。”


    言语虽这般评价，但内心里她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好似很少说起他的事。


    有关他的过去，或者有关他的内心。


    “圆圆姐，连你也有这样的感觉。”茅伟接了话，“北城老大的行程挺紧的，但是上周和上上周他还是连轴转的飞出了北城，不知去了哪里。”


    “不到一天的休息时间，他都用在了飞机上。我打听了几句，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茅伟耸肩，似乎异常的不解。


    “总不会恋爱了吧。”


    花春露半开玩笑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和你们许总家的女儿。”


    茅伟恍然大悟，又挠挠脑袋，“也有可能。不过，老大总这样的，不愿意说的事情，谁也不会知道的。”


    说完，他又低声呢喃了一句：“如果老大和许总家的女儿是真在一起就好了……”


    花春露已经走到了半米高的柜台前，忙着办入住了。


    她似乎没有听见茅伟这句话。


    所以就没有后续。


    方圆有些惋惜。


    她其实想听花春露替她问上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茅伟会期待着赵欢和那个女孩儿在一起？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她不能表现的过分在意，让他们发现端倪。


    可是，这个问题曾一直困扰着方圆很长时间。


    直到很久以后，方圆才听到了茅伟的答案。


    茅伟这样说——那样老大在力步就有靠山了，往上走的路也就更顺畅了，他工作的时候，也就不用如履薄冰，当那个拼命三郎了。他那么想往上爬，按道理，应该从一开始就接受许总的女儿的。我在旁边看来，就像是天赐的良机。他那么聪明的人，却放弃了老天给的机会。


    而得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方圆已经和赵欢决裂了。


    她后知后觉赵欢的心思，但她也已然不会回头。


    *


    入住办理得很快，再他们三个人等电梯时，赵欢才跨着步子缓缓往这边走。


    一步一步，他到时，电梯正好来。


    四个人走进电梯。


    隐隐空气中，有一股从他身上传来的烟味。


    女士优先中，四个人前后分了男女，前后站立。


    方圆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耳边听着花春露有声有色的和方圆说着晚上的行程安排。


    花春露下午有工作，晚上的时间却正好空出来，“今晚一起的还有我留学时的同学，她在北城待过一段时间，说今晚上带我们玩些好玩的！”


    花春露朝着方圆得意的挑眉。


    方圆立刻期待着，“好的，晚上见！等你！美女露！”


    话毕，方圆适才想起密闭的电梯空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一双眸子的和莫名回头看她们的赵欢撞上。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方圆没由来的心虚看向自己的脚尖。


    “对了，老赵，晚上要一起吗？”花春露却突兀的开口，“你认识的人。”


    赵欢已经回过身，他只留下后脑勺，声音闷闷的问：“付梦玥吗？”


    “对。”花春露点头，打探着：“她联系你了？”


    方圆静默的听着。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过去。


    内心里的异样像是在胸口沾上了一只蝴蝶，它触角攀爬的瘙痒感有却无伤。


    但蝴蝶看着，却是五彩斑斓，让人不忍心驱赶。


    “嗯，她给我发了消息，说了几句。”赵欢慢悠悠的应声，“不过，晚上我有点事情，就不去了，你们晚上好好玩。”


    花春露对赵欢的这个回答一点也不意外，只笑笑应：“好。”


    「惺惺相惜」——方圆此时才想起花春露对赵欢的形容。


    她和花春露认识的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对她身边朋友起了兴趣，但是她脑子相关赵欢的细枝末节，除了他的工作，却想不起再多。


    可是，花春露总能轻而易举的知道着一些她不曾认识的共友。


    电梯到达六层，茅伟和赵欢先行，彼此礼貌的打了招呼告别。


    他说：“再见，圆圆。”


    深邃的眸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就跨步走出电梯。


    缓缓闭合的冷色金属门中，赵欢的背影渐远，方圆看着，恍惚中，在电梯门真的关上的前一秒，赵欢好像回头了。


    方圆不由去看折叠手机的小屏。


    空荡的。寂寥的。安静的。没有任何消息弹出。


    电梯还在继续上升。


    花春露忽而问：“哎，圆圆，付梦玥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没有。”


    方圆如实回答。其实，从这个名字从赵欢口中说出来时，她就在想了。


    花春露：“那你还记得，我留学第二年的时候，我和你说过，和同学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一个同学和我们说，她曾经为了追求曾经的男孩子，站过天台。”


    「叮——」电梯到达八楼。


    方圆终于有了记忆，“就是你说，很优秀的，很独立，很聪明的那个女同学。你很震惊，她曾经会为了男人做出这种事情。”


    方圆对这个故事难忘的原因是，她想象不出一个清醒的高知的女性会做出如此愚钝的行为。


    这与花春露口中形容的她千差万别。


    更像是为了故意博眼球而说出假故事。


    她和花春露曾经为了这个故事的真实性探讨了很久。


    “是她。”花春露和方圆一齐走出电梯，“这个女同学，就是付梦玥。”


    方圆脚步缓了缓。


    继而。


    花春露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个她曾经追求过的男人，就是赵欢。”


    方圆整个人愣住。


    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花春露。


    酒店的长廊宽敞，那束暖光的射灯落在花春露凛然面上，她丝毫不像在开玩笑。


    方圆张了张唇，呼吸了好几秒，震惊着开口：“你之前，怎么没和我说……”


    “我也是在认识了赵欢才知道的。”花春露不意外方圆的惊讶，“付梦玥在我的朋友圈发现了我和赵欢的合作照片，然后顺理成章就和我说了这件事情。”


    这般看来，付梦玥似乎乐于分享这件事。


    花春露轻轻拍了拍方圆的肩膀，“不过，在这两人看来，是陈年旧事了，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好朋友了。这事，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付梦玥还主动说起来过。”


    方圆蹙眉，不解道：“什么？”


    “啊，是啊。”花春露点点头，“付梦玥笑着说自己当年傻，看上了老赵这个没有风趣的人。老赵就笑，什么都没说。但是，符梦玥说站天台这段时，老赵没否认。”


    “所以，圆圆，当年我们说的这件事情，是真的。”花春露总结着：“我知道真相时，也很惊讶，但总归是我个局外人，他们没再多说当年的细节，我也不好多问。那时，你和他们不熟悉，也没办法和你真的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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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春露继续着：“现在我和老赵熟了一些。他那副寡王模样，我总觉得他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


    “但是，付梦玥这事其中肯定有隐情。”


    “而我现在之所以还和付梦玥联系，因为除了她口述的这件事情，她的其他方面都很优秀。”


    “本科国内TOP2专业GPA第一，本科期间以一作在SCI一区发表文章。研究生期间，尽管是在大拿众多美国高校，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毕业后，面对年薪百万的offer，她直接拒绝，自己创业去了。据说，现在公司发展不错。”


    “她自律，优秀，上进。”花春露补充了一句，“还貌美。”


    “老赵虽然也不差，但总觉得离她还差上一些。”花春露摇头，“所以，我至今都疑惑他们那段过去。”


    “圆圆，你也好奇吧？要不今晚我们一起八卦八卦？”


    “欸，圆圆，你发什么呆？”


    “圆圆？”


    ......


    花春露叫了好几声，方圆才回神。


    她稍显呆滞的回应着一头红发的花春露：“啊......好。”


    *


    房内寂静。


    那扇隔绝外界的门已经关上，方圆整个人坐在套房的沙发上，耳边依旧回荡着花春露的有关付梦玥和赵欢的故事。


    花春露虽不会吝啬夸赞女人，但是简单几句的形容，已经足够描绘她优秀的履历。


    她心底此刻布满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如果花春露的基于这件事，是在白纸上的寥寥几笔。


    而她，是已经写满两页的心事，此刻正盘踞在她的胸口，难以疏散。


    如果她和赵欢没有那层关系。


    她也一定会和花春露产生同样的疑惑。


    ——赵欢到底凭什么什么？


    可是，这个答案她似乎能够轻而易举的回答花春露——温柔、绅士、细心，体贴，会暖床，会尊重她，会为她制造惊喜，会洞悉她细碎的想法，会在下雨天给她打伞，会一遍又一遍的叫她的名字......


    这些好，她能一一细数。


    但细数之后呢？


    就像是人鱼着陆后，得到的结果是泡沫。


    她仰头看着绚烂的泡沫，她伸出指尖，能够轻易的戳破，于是泡沫绽放在白日之下的空白后，是永远没有办法弥补的情绪。


    因为赵欢的绚烂，是只有她看见过的。


    而这些她看见的，似乎依旧不足以能够“匹敌”那位同样优秀的女性。


    但是，男女之间，真的能够用身份、背景、财富、权利来权量“适配”吗？


    是的，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是可以的。


    所以，她内心里涌现出无限的失落或者嫉妒将方圆覆盖。


    她失落付梦玥真的没有用「成年人的利益」为基准，她妒忌符梦玥真的单纯的喜欢上了赵欢的。


    她算得上真正的优秀和独立，从灵魂开始。


    而她为自己爱情争取过，她为了爱情站在过天台，拥有着算得上轰轰烈烈的情感。


    尽管是单向的情感，她又浓烈到让人觉得窒息。


    ——可是，方圆觉得这样的行为，简直自私卑鄙可耻极了。


    因为赵欢那样的人，是无论如何没有办法冷着脸，看着一个出色的女孩子，为其真的陨落。


    他们应该都深知彼此这点。


    她的虚张声势，他的无奈忍让......


    方圆的身子，开始忍不住的颤抖。


    她不能再细想下去。


    最终，她所有心情落点，是心疼。


    一个人背负着另一个人生命时，是不是会害怕？是不是慌张？是不是无措？


    当时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方圆觉得自己此刻的血液凉的可怕，浑身上下开始出现一些僵硬，偌大的房间，冷白的调，就像是巨大的雪山，让她迷路。


    她莫名开始泛起了恶心，而空荡的胃只有上飞机前的一杯咖啡，她干呕下，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难听的声音。


    苦涩的味道上涌，她又觉不对，猛然冲向厕所。


    开始呕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