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隐约明白

作品:《不止是心动【救赎】

    屋里一片静谧。


    陆时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季禾的双手撑开搭在陆时延的肩膀上,然后,把人推开。


    她说:“该回去了。”


    窗外的雨丝漫漫,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却安静得过分奇怪。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理智下的放纵。出了这间屋子,一切又重新归到了原点。


    现在已经有些晚了,墨蓝色渲染了整片天。


    季禾正僵持着不太想和陆时延同打一把伞回去的时候,一阵动静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藩篱外,三人的目光不期然撞上。


    陆时延皱眉看过去,旋即面无表情移开视线。


    季禾和景容隔空对视许久,挪开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小奶猫身上。


    “——谢谢。”


    跌倒在一旁的雨伞被季禾举起,景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紧跟在季禾身后的男人,笑了笑。


    “怎么在这儿?”季禾看着她浑身湿透的衣裳,关心了一句。


    “这小家伙不见了,出来找它。”


    怀里的小奶猫瞧着很虚弱,怯怯躺在景容的怀里,看起来十分地依赖她。


    “一起回去?”


    见她点头,季禾扶着她站起来,不甚明显地同身后的陆时延拉开了距离。


    “你和陆时延,似乎关系很不错。”她突兀开腔。


    头顶的伞微不可查晃了晃。


    景容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男人,听见旁边的人回答道:


    “没有。”


    /


    这场暴雨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云溪村位处深山,地势复杂。


    一场雨下起来,洪涝和滑坡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于是十个人连同节目组都被困在了这儿。


    眼看着补给就要见底,大家正心慌着呢,伴随着短暂的敲门声响起,季禾听见后去开门时:


    只看见被雨气模糊的佝偻背影,一老一小。


    以及门外的一些米粮和还沾着泥土的蔬菜。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暴雨结束,每次都是不同的人家。


    大家看着桌面摆放着的东西,心情复杂,觉得这些东西有些沉重。


    这儿的村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候,他们对还没来的灾祸总是心怀侥幸。


    比如这段时间以来,暴雨没能困住这群淳朴的村民。在每天雨停的那么一小会儿,他们在抓紧挽救庄稼的同时,也对借住在这儿的十个人心怀善意。


    “反正现在雨停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总得做点什么吧?”苏芫华心里有些难受,暴躁开口。


    “去镇上的路已经通了,我们可以给村民租用机器、”说话的人是何欣怿,一向乐天的他,看起来萎靡不少,“……我看村里基本上都是老人和孩子。”


    十个人的意见前所未有地达到一致。


    /


    ‘咳咳咳——’


    土灶中明黄的火苗终于升起,渐淡的黑烟伴随着咳嗽声消失,季禾可算松了口气。


    “没干过这活儿吧?”李桂芬笑着道,手上切菜的动作也没耽误,继而对旁边的孩子吩咐:“去!二娃,给姐姐拿块干净的毛巾去。”


    一直守在季禾身边的孩子立时跑了出去。


    持续的暴雨淹没了这片田地,所幸没有带来其他灾害。前几天几个人想办法借来的机器,也能帮村里的人尽快降低损失。


    村民们真的很淳朴,一连几天,大家都是被留下吃饭。


    莹润的小脸此时变得灰扑扑的,季禾接过毛巾,一脸稀奇地看着身边的小孩将土灶中的炭块夹出来。


    那是一个坛子,有些破旧,被打开后季禾才知道里面装的全是这种烧尽后的炭块。


    “收集这个做什么?”她有些好奇。


    “这个冬天可以用来烤火,姐姐,这个还可以用来画画呢!”


    比起见过的绝大多数孩子,小敏的脸不算白嫩,但很干净,看人时眼睛亮亮的。


    心头一软,季禾看着地面那朵用炭块画出来的花朵,笑着夸赞道:“画的很棒诶!”


    “真的吗?!”小敏望着眼前这个很温柔的姐姐,将手里的黑炭递给季禾,“姐姐也画!”


    陆时延走近庭院时,见着的就是这副场景。


    水泥塑造的墙角下,一个高挑俏丽的女孩被一群小朋友团团围住。


    初秋的晚风带上凉意,她穿着浅蓝色衬衫外套,黑色长发半扎,周围绿意盎然,一切都富有生机,可你只看得见她。


    陆时延和奶奶回来待过几年,自然知道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粗糙的黑炭很容易弄得满手脏污,在墙面划过时碳灰掉落,让人十分难受。


    陆时延听见她咳嗽,正要上前,脚步忽然被怔得一停。


    年头久远的墙面上有斑驳的各种色彩,并不美观。但现在,一朵向日葵正在缓缓展露它的生机。


    活灵活现。


    很特别的,黑色的向日葵。


    周围的孩子‘哇’地惊呼,十分捧场。


    心中顿时升起与有荣焉的自豪,陆时延不自觉地扬起唇也跟着笑。


    眼神擒着那张分外明媚的笑脸,陆时延的笑容倏地停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那次意外撞见季禾和李秀兰的纠缠,可那天,陆时延只是顾着为季禾不值得,忽略了她做这些事的初心。


    他更加想起那天季禾反问他的那句——


    “你知道我为什么难过吗?”


    胸腔中的情绪翻滚得厉害,从未有过的,陆时延迫切的想要知道季禾当年为什么离开。


    而离开后,她的生活又是怎样的?


    障目的迷雾隐隐被人穿透,陆时延似乎抓到了那层最重要的关键。


    他愣愣盯着眼前的人,激动之余,又觉自己的卑微。


    “姐姐,那个哥哥一直在盯着你看。”


    季禾闻言回头,看见了怔怔站在不远处的陆时延。窄狭眼尾勾勒出一道极好看的弧度,她笑了笑,说:“哥哥是在看花。”


    镇上只有一座小学,距离远不说,一旦发生像这段时间来的暴雨,停课是时常有的事。


    不管比起什么,大家似乎都把孩子的学习放在最后一位。


    季禾有些迷茫。


    她在国外的经验,似乎完全派不上用场。


    季禾心里揣着事,人也怏怏的。吃完饭后大家间或离开的时候,院子一时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苏芫华抱着胳膊,扫了陆时延一眼,径直撇下季禾朝冯峙的方向走过去,“我怕黑,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分开走吧。”


    话落更是扯着冯峙便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陆时延跟在季禾身边。


    夜间蝉鸣,愈来愈稀疏的灯光无形暴露了季禾的夜盲,她虽然走在前面,脚步却越来越慢。


    田间一路寂静,季禾视力在夜间受限,听觉便异常灵敏。


    她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窸窣细碎。


    脑补害怕之下她竟也顾不上眼前的模糊,匆匆想离开,可雨后湿滑的草地上,一阵失控下悬空感扑面而来。


    没感到意料内的疼痛感。


    一道闷哼声响起,季禾这才意识到被她压在身下的陆时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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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着急想站起来,刚一动作,身下的人喉咙里蹦出的声音更大。


    季禾僵硬着身子不敢再动作。


    “你没事吧?磕着哪儿了?我压伤你了吗?”


    陆时延的视力非常好,浅晕的月光中,他甚至能看见季禾脸上所有的惊慌失措。


    顺势继续躺下,他的双手扶住季禾,声音痛苦地说:“胳膊好像受伤了,别动,让我缓缓就好。”


    这下季禾更不敢动了。


    月光草地中,陆时延的身体隔绝了雨后的潮湿青草,季禾的脸蛋靠在他的胸膛,近得能听见那熟悉的心跳。


    沉稳、却不时变得急促。


    耳边的蝉鸣、那道窸窣声仍旧在,但季禾却没有那么害怕了。


    “陆时延,你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


    “奇怪的声音?”


    “…就是、”季禾开始回忆那种声音,那种动静突然再次响起。


    双手无意识收紧,她努力和身下的人贴得更近了些,声音有些颤:“陆时延,那是什么东西?!好像蛇!”


    陆时延觉得有些煎熬,明明季禾是在他的怀里,可是他很难受。


    他分神看过去,清冷好听的声音此时有些哑,喉结滚动:“别害怕,那不是蛇。”


    “不是蛇?”


    “那是黄鳝和螃蟹。”


    热意自后颈蔓延到脸颊,季禾小心避开尽量不碰到身下的人,自上而下的,她努力张大眼睛盯着还在地上躺着的人:


    “这儿怎么会有螃蟹和黄鳝?!”


    这些东西被袋子装着,此时散出来到处乱爬,一看就是有人拎着的。


    她想起一路上听见的动静,再想到自己被吓到摔地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下午去抓的。”


    “你抓这个干嘛?”


    陆时延站起来,背部的衣服几乎湿透。知道季禾害怕黄鳝后,他没再管它,而是摸黑把螃蟹重新装进了袋子里。


    长身玉立的男人垂头站在她的面前,额角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眼,陆时延抿唇没回答季禾。


    季禾不止一次夸赞路津做鱼很厉害。


    于是陆时延今天下午跟着一群小屁孩去摸鱼,但鱼没抓到,反倒是摸到了很多螃蟹和黄鳝……


    他垂眸就是不说话,觉得有些跌份儿。


    莫名的气闷跑上心头,季禾脸颊鼓鼓,转身就要走可差点再次摔倒。


    “好好走路,要盯着脚下。”


    陆时延的语气很认真,严肃得只让人误会是在教训人,就在季禾要一把甩开他的手时:


    “你是不是看不清路?”


    抬眸对视。


    陆时延心里更加确定这个猜测,握紧了她的手。


    季禾嘴硬:“谁说我看不清了!”


    她气呼呼准备继续诡辩,可面前的人很快就投降:“好好好,你看得清,那就拜托你牵着我好吗?我比较害怕。”


    季禾堵着的那口气一下被打散,唇角忍不住翘了翘,她勉强应声答应,拉紧了陆时延的手。


    顷刻之间,季禾觉得路明明没变,可似乎有哪儿不太一样了。


    细碎的声音还在,夜依然很黑。


    但她不害怕了。


    在两人即将回到住所时,陆时延借着黑暗最后的掩饰,忽然出声解释:“我抓的螃蟹也很好。”


    怕她不明白,又着急补充了一句:“比鱼还要好!”


    季禾怔楞住,在灯光下她瞧出了男人的落荒而逃,轻笑出声,反应过来了陆时延的意思。


    只是她现在也没想到这份螃蟹带来的影响会如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