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大小姐

作品:《她下围棋主打暴力净杀

    裁判听到二人的对话声,严肃地走到四台棋桌边,重申赛事规则,谁再说话,罚一子。


    辛芸知道对面已无心下棋,草草地搜刮一通,就任对手投降,背起挂在椅背后的炭黑色训练包,径自离开赛场。


    她觉得无聊透顶。


    不知道自己那个钱多得没处使的爹,费老鼻子劲把自己塞进渝都广行打什么围乙,到底是为了什么。


    队友冯安康八段也舒爽地赢了盘不费力的棋,跟着她一起出来,冲她打了个招呼:“辛大小姐好,又赢棋了?”


    辛芸转过脸。她二十出头,生了一张运动员的脸,面部皮肤紧致,呈现出健康的深色,颧骨突出,单眼皮纤长,眼尾傲慢地上挑,眼仁乌黑,浓密粗直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光洁宽阔的前额。身形也是健硕的,肌肉纤薄有力。她不顾正式赛事须着正装的规矩,身穿一件无袖的速干运动衣,臂上线条流畅。和赛场里其他常年久坐、疏于锻炼的棋手,形象风格迥然不同。


    辛芸不顾严州智仁的棋手正在不远处,直接说:“严州智仁在让棋。”


    冯安康一愣,然后了悟地露出鄙夷的神情:“我说怎么赢得这么容易……不过也不奇怪。”


    “怎么?”


    冯安康耐心解释:“我们现在和江陵长玫场分一样,如果我们这轮能拿2个场分,长玫没拿到,长玫不就被我们挤下去了嘛。”


    辛芸还是没听懂:“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寄希望于第三再努努力,把江陵长玫超了呗。第三是潮城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对手应该也在让棋。”


    辛芸抿着薄薄的嘴唇,沉默半晌:“……不好意思我小初高是在A国读的,有时候对华语有点接受困难。意思是严州智仁,甚至不止是严州智仁,都想让江陵长玫晋不了级?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回轮到冯安康沉默了。


    京城华一及京城华一背后的华国棋协掌门人,和江陵长玫的一连串恩恩怨怨,就算说给眼前这位家境优渥的大小姐听,大小姐恐怕也只会露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说着“好无聊”离开。毕竟她只是来围乙玩票,打发时间的。不在体制之中,不受体制所累,当然看什么都觉得无所谓。


    这辈子好想像大小姐一样清澈自在地活一次啊。


    辛芸不关心这些与她生活关系不大的事,懒得纠结。


    当晚七点,赛程安排公示,明日,第八轮,广行对战长玫。


    辛芸会和长玫的四台,庭见秋,对弈作战。


    她是业余,庭见秋也是业余;


    她四胜三负,庭见秋五胜二负。


    围乙十日,这是唯一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


    第二日,正午过一刻,庭见秋和队友一起抵达赛场时,见自己对面的对手席上,一位女棋手已经入座。


    很眼熟,但不像是在棋赛中见到过。


    庭见秋在她面前落座,礼貌地微微颔首。


    对方并不回应,没有任何铺垫地开口:“你知道严州智仁昨天让我们棋了吗?”


    庭见秋为她的直率一愣,回答道:“不知道。……不过也不意外。”


    谢砚之听见这一桌的对话,侧过头来,和庭见秋无声对视一眼。


    对面的女生担心她不理解赛事规则似的,解释说:“他们不想让你们晋级。”


    “这也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庭见秋语气平静。


    昨日,江陵长玫又是大满贯,仍和渝都广行场分并列第一,局分微微领先。


    庭见秋接着说:“更何况,没有人让我们,每个人都拼尽全力想让我们输,这才下得有意思。”


    辛芸咧嘴一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也不会让的。”


    十二点半,围乙第八轮赛事准时开始。


    渝都广行是江陵长玫本次围乙中所能遭遇的最强的对手。一台,与谢砚之对弈的是渝都广行的主力周瑞九段。二台,冯安康八段。三台,郭希千六段。四台,辛芸虽是业余,却战绩喜人。


    集训期间,谢颖与赵良甫早已将周、郭、冯三人的棋拆解明白,分别交给谢砚之、言宜歌、蒋阳成研究。


    唯独辛芸。无法检索到她的棋谱。一个全然的未知数,交给庭见秋随机应变。


    庭见秋以她研制已久、最擅长的布局,不变应万变。


    她的棋越怪,辛芸就肉眼可见地越亢奋。


    庭见秋的布局之法,最大的特色就是勇于打破定式成规,追求高效率。——巧了,辛芸没有受过传统棋院里打谱背定式的训练,压根不爱按着定式走。她的思维如一阵野地里无由来卷起的旋风,在庭见秋设下的天罗地网之中,肆意横冲直撞。


    最后,辛芸输得畅快敞亮,干脆地将两枚黑子抛在桌面上,啪嗒两声脆响。


    庭见秋压低肩膀,又鞠一躬:


    “承让。”


    辛芸没有收拾棋盘的习惯,任庭见秋独自拣着棋子:


    “哎,下次能和你下棋是什么时候?”


    她太无礼,庭见秋懒得接话。


    辛芸不依不饶:“你总要参加比赛吧?你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裁判听到话声,巡视过来,看到又是辛芸这个违规聊天大户,严厉地骂了一串:


    “又是你……你不知道观棋不语?你是来比赛还是逛菜市场来了?你比完了就能聊天打扰别人?棋院里怎么教的规矩?还有你这身衣服也不对……”


    辛芸往椅背上悠然一靠:


    “你们围棋规矩这么多?我没上过棋院。我的棋,家里爷爷教的。”


    辛芸的爷爷,辛氏医药的老掌门人,是个业余的棋疯子。为了讨爷爷欢心,争家产,她在父亲的胁迫之下,跟着爷爷学了棋。她难得地付出了十成十的努力,学得格外认真。


    有其他裁判认出辛芸,赶紧来劝,小声对正气急上脸的裁判附耳说了什么。原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裁判,脸色乍变,又深深看了眼辛芸带着无谓的脸,悻悻离开。


    庭见秋仿佛局外人,自管自收好棋,提起双肩包的一边肩带,面无表情地离开赛场。


    辛芸吃了个闭门羹,撇了撇嘴。


    正好二台也下完了,冯安康走来,在辛芸椅背上轻轻一拍:


    “走吧大小姐。”


    几天相处下来,他已发现辛芸没什么富家小姐的架子。由于没有钱摆不平的事,她没有心眼子,有话直说,意外地很好相处。


    辛芸难得规矩一次,跟着冯安康安静地出了赛场。


    “赢了?”她问。


    冯安康点点头。


    赢得极难。


    他以前只在一些宣传场合见过打扮靓丽如女爱豆的言宜歌,还帮亲戚朋友买过一些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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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签名明信片,也看过她初入京城华一时的棋谱,但从没有如此,和她面对面下过棋。


    他很难想象,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棋风竟会像塑料布罩在人脸上一般,密实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在稳健的同时,步步杀机。若非中后盘,言宜歌不慎犯错,被他找到破局的点,这盘关键的决胜棋,就被他丢了。


    “你认识江陵长玫的四台吗?”


    “知道一点,不算认识。”


    辛芸这个问题,抛给职业棋手圈的人,恐怕都会得到这个答案。


    人人都隐约听说过世界女子邀请赛时爆出的八卦,知道有这么一个业余女棋手的存在,却又没机会和她下盘棋。她的名字,像幽灵一般,盘旋在职业围棋圈的边缘。


    冯安康又说:“她肯定会去参加七月份的定段赛。”


    “这个比赛怎么报名?”


    “大小姐,这不是可以报名的比赛。”冯安康哭笑不得,“参加定段赛,是由地方棋院往棋协上报名单,每个地方都有名额限制,你首先得挂靠地方棋院……”


    辛芸听到一堆规章制度就烦,不耐地蹙了蹙眉心:“投钱能解决吗?”


    冯安康哽住。


    好像确实没有投钱不能解决的事。


    “不过你不知道定段赛的性质吧。如果成功定段,就会成为华国围棋协会注册的职业棋手,到时候,为什么严州智仁要让棋,江陵长玫升不了级对谁有好处……这些事,你可就得知道了。”


    他欣赏地看着眼前恣意不羁的女生。


    就好像多年前,在川西高原之上,一汪明净如泪珠的湖边,他见到一匹白马,色如山巅之雪,在碧绿的山野之间一闪而过。


    如果谁给这匹马上了蹄铁、嚼子、鞍鞯与缰绳,他会不忍。


    辛芸真诚地困惑:“就算我们家是围甲最大的赞助商?”


    “……”


    对不起,打扰了。


    *


    围乙最后一日,是颁奖典礼暨闭幕式。


    最后一轮,江陵长玫与渝都广行二比二平,各得1分场分,最后场分相平,江陵长玫局分略高,获围乙团体第一,顺利获得升级围甲的资格;渝都广行排名第二,重回围甲。


    团体领奖完毕,两队走下领奖台。


    庭见秋见辛芸脚步有些踉跄,下领奖台时,眼明手快地抬手,在她手肘处扶了一把。


    辛芸回过头来,打声招呼:“嗨,四台。”


    庭见秋倒有些习惯她的没礼貌了,随口一问:“你腿怎么了?”


    “不是腿,是髋。”辛芸往自己髋骨上一抚,“骑马的时候摔伤了,复健了一年还没好全,病床上实在无聊,才开始下棋的。你们围棋倒是很适合我养病啊,整天坐着。”


    庭见秋知道为什么她看辛芸觉得这么眼熟了。


    三年前,电视里,她在亚运会的女子马球赛转播上,见过这张脸。


    她什么都爱玩玩,什么都玩得很好,天之骄子不过如此。


    庭见秋撤去扶在她手肘上的手,淡淡嘱咐:“小心点。”


    辛芸却反手捉住她的手,用力:“七月定段赛见,四台。”


    她被阳光炙成麦色的面孔,现出一个张扬自得的表情。


    “——你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我这个人,很少努力做一件事,但只要我努力了,一定能成功。所以,你最好小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