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巴别塔
作品:《她下围棋主打暴力净杀》 谢砚之在海边订了两间民宿,和庭见秋一起在海边慢慢悠悠地玩了两天,把附近口碑好的餐厅和甜品店,吃了个遍。
江陵长玫队里的其他棋手,都在首尔围棋道场里,跟着异国棋手集训。唯独庭见秋在海边闲逛。一开始她难得放风,玩得兴奋。一天没摸棋,她又忍不住心痒,吃饭的时候也在摆弄手机。
谢砚之挑食严重,只吃清淡口的食物,大半的菜都吃不了,早停下筷子来等她。见她玩着手机,吃得心不在焉,谢砚之捉弄地夺过她的手机:
“和谁聊天?”
庭见秋急忙伸手抢:“哎哎读秒了!读秒了!”
她竟然在吃饭的时候和仇嘉铭下网棋。
“小燕子你快把手机还我,我不能输给仇嘉铭,就这么输给仇嘉铭太丢人了!”
谢砚之无奈:“你吃,我替你下。”
庭见秋老老实实地埋头吃饭。
此时才刚百手。庭见秋拿仇嘉铭练她的布局,形成谢砚之从来没有见过的棋形,盘面上有三处棘手的对杀。谢砚之下了几步,不得不承认仇嘉铭进步不小,而且……
这局棋真的很有意思。
下了几十手,他发现仇嘉铭一逮着空就在右下角聊天室里塞消息:
“哇秋秋下手这么狠啊!”
“这一步!就算是秋秋也不得不承认我的棋绝妙吧!”
“哈哈哈哈秋秋你怎么棋风好像不太一样了!对付我还用得着什么新招啊!”
谢砚之略一挑眉。
秋,秋你个大头鬼。
把头埋进碗里的庭见秋都察觉到气氛略有不对,紧张地抬眼瞅了一眼谢砚之僵硬的笑脸。不知道是谁又惹他了。她只好学鸵鸟,又把头埋回去。
弈世刚刚上线了聊天框内发语音功能。
谢砚之长按小话筒,语气略硬:“老仇,我是谢砚之,秋秋在吃饭。”
一声“秋秋”语调平板,从齿间发出,咬字极重。庭见秋如坐针毡,对着一盘子肉,都罕见地觉得吃不下。
正在直播的仇嘉铭看到语音消息,兴高采烈地对着观众们:
“家人们!这是秋老虎第一次给我发语音。我说秋老虎是女生,你们都不信,说女生怎么可能下棋这么凶,我终于能向你们证明——”
点开语音条的那一瞬,仇嘉铭呆住了。
弹幕:
【我去?秋老虎是谢砚之?】
【不不不不楼上认真听语音,是谢砚之在帮秋老虎下棋……】
【秋老虎?!认识谢砚之?!】
【谢砚之不是跑路了吗!!失踪人口回归!!】
紧接着又一条语音:
“你要是连我都下不过,挑战我妈呢,就别想了。”
【好强的攻击性……爱上小谢新人设了……】
【谁能救救老仇,我觉得他快碎了。碎成一大块一大块一大块一大块的。】
等庭见秋终于夹着紫苏叶和泡菜,吃完谢砚之给她烤好的五花肉,谢砚之面上挂着轻快餍足的笑意,把手机还给她。
庭见秋对着手机屏幕上中盘胜利的结算界面瞪大了眼:“你和仇嘉铭结什么梁子了?”
杀得干干净净。完全不像谢砚之一贯温柔绵密、暗里藏针的棋风。
谢砚之语气很淡:“多亏你开局开得好,我顺着你的棋下的。我和老仇哪有什么梁子?”
第三日,庭见秋和谢砚之在酒店吃早饭的时候,顺便把这几天的行程总结一遍:该吃的都吃了。该打卡的都打卡了。海边逛了。游艇坐了。摩天轮搭了。烟花玩了。纪念品买了。——“还有什么你小时候想玩却没玩的项目吗?”
谢砚之一扬眉:“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想来芝莲玩?”
坏了,说秃噜嘴了。
谢砚之一脸好笑:“所以是我妈叫你来陪我玩的,是不是?”
庭见秋赶忙摆手辩解:“是我想玩。”
又补一句:“想找你一起玩的。”
谢砚之神情不变,始终是温和礼貌得挑不出错处的笑,庭见秋却辨识出,他似乎心情很好。
“谢谢你,秋秋。”他垂下眼,淡淡一笑,“我玩得很开心。”
如果有一个传声筒,可以和过去对话就好了。
他想和伤心离开芝莲的十六岁谢砚之说:再等十年,等她再一次出现。
一切都会好的。
*
芝莲没有机场。庭见秋要赶在学校组织的硕士毕业答辩之前回学校,得先坐同样的特快列车回到首尔,和江陵长玫的大部队汇合,再先俱乐部的其他成员一步,坐飞机直抵江陵。
这次回去,谢砚之不再藏着了,大大方方和错愕的队友们打了个招呼,最后对着谢颖叫了声:“妈。”
谢颖抬脚,往他小腿上很轻地一踢:“臭小子。”
话音里带着低低的哽咽。
她不意外庭见秋能把谢砚之带回来。但她没想到,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谢砚之,瘦了,又晒黑了,笑时开朗真诚,表情变得丰富。庭见秋带回来了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谢砚之。
庭见秋本想加入江陵长玫在首尔道场的集训,却被谢砚之单独叫出来:
“我师父想见你。”
庭见秋知道,谢砚之一生可称师父的,只有两个人。一是蒙师赵良甫,培养他至十二岁定段。二是朝国“棋圣”韩智闵。正是在首尔道场受训于韩智闵的五年间,谢砚之棋风定型,炼成独树一帜的控盘能力。是韩智闵亲手锻造了如今的谢砚之。
韩智闵在首尔围棋道场深处,他专属的幽静棋室之里,端坐在梨花木椅之上,等待庭见秋。
他曾是东亚围棋第一人。在他围棋职业鼎盛的几年间,朝国在国际赛事上占据不败之地。谢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入围森田杯决赛,便是被韩智闵斩于马下,夺去冠军之座。
彼时能与他一战的,只有日国的结城介九段,和华国的元修明九段。他在三人之中,年纪最长,体力处于劣势,最早失去竞争之力,在首尔开设道场,教书育人。结城介九段被称为“最后的本因坊”,代表日国围棋盛世的最高成就,在年近五十之际,查出结肠癌,几次病危,健康状况不足以支撑他征战国际赛场。当年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鼎足三人,如日中天的,只剩元修明。
庭见秋由谢砚之带入棋室之内,对着韩智闵,恭敬地一鞠躬。
韩智闵起身回礼。
韩智闵起身时,庭见秋才发现他个头两米左右,高壮得吓人。幼时学棋时,她听说过朝国棋坛有一“巨人”,本以为这个绰号是赞美他的棋力,没想到竟然是对外形的实指。
庭见秋在韩智闵对面入座。
两人之间摆放着韩智闵为自己的身形特制的棋具。他身形高大,手指也相应地更粗,为了不在下棋时碰歪其他的棋子,他只好定制了更大的棋盘和棋子。
谢砚之两边分别介绍之后,韩智闵面容和善地请庭见秋先落子,之后便告诉谢砚之,他可以先离开了。
谢砚之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棋圈有这样的神话故事:围棋又名“手谈”。语言不通的棋手,可以通过围棋交流。
但神话终究不是现实,正如巴别塔并不存在。现实之中,如果他不在一旁为庭见秋与韩智闵做翻译,他不确定他们两个人能不能顺利对话。
他就在棋室附近的一条木质长椅上,下载庭见秋在玩的弈世APP,注册一个匿名的账号,随便看看。如果老师有需要翻译的地方,他可以随叫随到。
一整个下午,他在屋外候着,只见到庭见秋出来,去了一次卫生间。
谢砚之想问问庭见秋下得怎么样,庭见秋步子很急,只是飞快地摆摆手,意思是没空跟他说话。
他又悻悻地坐回去。
弈世APP可以展示用户最近的二十张棋谱。有秋老虎的棋看,不算无聊。只是对弈对象一栏,总是仇嘉铭那张凑近了自拍的傻笑大脸,看着令人心烦。
等到了天色渐暗,吃完晚饭的棋手陆续回寝室休息,棋室里还是没动静。
言宜歌比完“世莲杯”,取得亚军。最后一盘棋输得糊涂,她一整天脸色不愉。她听说韩智闵回道场,立即带着亚军奖牌,来找老师问好,在棋室门口,碰上捧着手机正琢磨棋谱的谢砚之,本就难看的脸色雪上加霜:
“你怎么在这啊?好没想象力的离家出走,也太辜负我庆祝你退圈放的三十串炮了。”
谢砚之淡淡回应:“你还有钱买炮啊。”
“……”
尴尬沉默半晌,言宜歌又问:“老师在棋室里吗?”
“不在。”他漫不经心地随口一答。
言宜歌“哦”了声,正转身要走,突然回过身来,怒道:“狗东西骗我?我都听见老师的笑声了。”
谢砚之也听到了——
有笑声。韩智闵的笑声爽朗粗犷,似洪钟大吕。庭见秋则笑得低柔清脆,像是觉得在前辈面前放声大笑不妥,刻意压低了声音。
言宜歌讶异:“见秋姐也在?他们竟然能聊到一块去……不对,他俩怎么聊天?打手语?”
好像海市蜃楼在现世降临。水变成酒,红海分裂。
那些他曾经深信不疑,最后又破碎的,在这一刻,在他眼前成真。
谢砚之轻声:
“不……他们,在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