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有了长公主相助，便简单许多了。


    柳思韵将想法同左宛卿讲了一番，随后二人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


    翌日一早，一则消息极快的在京城文人中传遍——


    “城西的揽月书坊贴了告示，凡有作诗篇均可向他们投稿，一经取用，便会被他们印在书中，广而告之！”


    “还有这等好事？”


    “那是自然，我还打听了，他们不看才名不看家世，只要诗写的好，就是乞丐作出来的，他们都能收！”


    “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啊！”


    ……


    揽月书坊，此时将将开门，门口便围了许多跃跃欲试的学子。


    一见掌柜出来，就将他围住，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


    掌柜早有准备，大手一挥便从里头走出几个抄书伙计，在门口摆开十张桌椅，招呼着要投稿的学子们排队挨个儿誊抄。


    原本队伍还有些嘈乱。


    可掌柜一句：“满京城的百姓都看着，倘若起了争执，那丢的全是自己的脸。”


    故而，学子们老实了，挨个排着，甚至为了体现自己谦逊，还一个二个多做谦让，氛围当下井然有序了起来。


    掌柜见状，满意点了点头，扭头就走去后院儿，此时屏风之后正坐着个窈窕女子，捧着一本杂文瞧着。


    “大姑娘，都办妥了。”


    “张掌柜辛苦了。”


    柳思韵早便听着伙计禀报，对外头的情况了若指掌，见掌柜到来，便放下了书，起身走了出来，浅笑着坐在了桌前，抬手倒了两杯茶：


    “大姑娘的主意真是妙极，原本学子们为了早些誊诗，吵的不可开交，甚至都有人动了手，可您教我的那句话一出，顿时便没人闹了。”


    张掌柜笑的合不拢嘴，对于自己这位新东家，那是相当佩服。


    柳思韵勾勾唇，“读书人大多就图个清名，不管私下是什么性子，在外人面前总要装一装，这样的机会他们定然不会错过。”


    “既然差不多了，那便劳张掌柜，去将最后一件事说了。”


    柳思韵抬起茶盏轻抿一口，眸间闪着笑意。


    张掌柜脸色有些为难：“这样一来，他们怕是不肯，您方才不也说，图的就是个名声，咱们这样……”


    “照做就是。”


    柳思韵并未多言，抬眼看着张掌柜，眼中的自信之色叫他顿时没了话说，点点头便又走了出去。


    “咱们都在太阳下站了这么久，张掌柜，您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是啊，瞧着像个噱头！”


    外头，学子们已然等了有大半个时辰，一个二个被太阳晒得汗流浃背，脾气也上来了，凑在一起朝里头喊着，要人给个说法。


    然而，外头那几个伙计坐在大伞之下，眼观鼻鼻观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此举更让他们烦躁不堪，更有人已然抬了脚骂骂咧咧的要走。


    “诸位！”


    张掌柜适时出现，擦了一把额间的汗，咬咬牙，扬声道：“诸位久等了，誊抄即刻便开始，只不过，我们只收录诗篇，不记录作诗之人的名字，倘若有不愿意的，即刻就可以走了。”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为首的青衣秀才急了：“不记录作诗之人，那我的诗岂不是白给你们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就是！”


    附和声四起。


    张掌柜摇摇头，面色严肃：“诗依旧是你们的，我们书坊只是收录诗篇，并不会将诗据为己有，只是京城学子众多，倘若人人都录用，那便是发行百八十本都不够的。”


    “揽月书坊只为真正心中有大德的学子，不图名利的人，提供机会。”


    话音落下，人群寂静一片。


    有人赞成的点头，有人纠结不已，而方才说话的青衣秀才自鼻中怒哼一声，冷笑道：“说来说去不还是要白用我们的诗，这般厚颜无耻，我是不敢苟同，诸位兄台，我先走了。”


    他甩甩袖子扬长而去，同时队伍中也站出来几个，面色不愉的快步离开。


    排成长龙的队伍霎时少了大半。


    见人走的差不多，张掌柜便要开口叫伙计们开始誊抄，而此时，阮儿却笑着走了过来，将一张纸条塞到了他的手里：“张掌柜，这是我家姑娘要同您说的。”


    张掌柜惊讶挑眉，打开一看，只一会儿眼中便流露出惊艳之色：“柳大姑娘真是天纵之才，在下佩服。”


    说罢，转头扬声道：


    “诸位，本坊誊抄发行诗篇，将在半月后，举办评诗大会，邀请京城的有识之士一同评选，排出前五十位，随后，邀请这五十位学子于七日后，在诗会之中现场作诗，由专人誊抄，再行评选。”


    “最终前十位，可由本坊单独发行诗册，并将你们的一篇文章递至大儒手中，受大儒教导。”


    张掌柜滔滔不绝，三两下便将纸条上的内容说了个清楚。


    原本吵吵闹闹的队伍顿时寂静一片，众人眼中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更有甚者直接跨步上前，瞪大眼睛问掌柜：“真的假的？”


    张掌柜昂首点头：“是咱们东家发的话。”


    “你们这小小书坊，竟还有这样的本事？


    张掌柜笑而不语，而此时外头又吵闹了起来，原来是有几个出去了的学子听到后头的话，又要悄悄溜回来，结果就被数十个壮汉拦在外头。


    他们自是不甘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想硬闯进来，结果有人忽的大喊：“这，这不是长公主府的家丁吗！”


    一句话，那些个外头的学子傻在原地不敢再动，灰溜溜的走了。


    肠子都悔青了！


    如此阵仗，众人都明白了，这揽月书坊的东家，竟是华阳长公主？


    一时间，人声鼎沸，更是有几个缩在角落的人，若有所思的相互看了一眼。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竟有个家丁走了过来，冲张掌柜抱拳道：“掌柜的，事已办妥，咱们便走了，我家主子让我替东家道个好。”


    一语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揽月书坊的东家不是长公主，可却是连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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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要以礼相待的。


    赚了，赚了，简直赚翻了啊！


    学子们激动不已，更是有人把预先准备的诗篇收了起来，蹲在墙角冥思苦想出一篇新的“惊天地泣鬼神之大作”，才心满意足的交与誊抄的伙计。


    短短小半个时辰，张掌柜对柳思韵佩服的五体投地。


    明明只是个女子，可能想出这样绝妙的法子，又有长公主在背后撑腰。


    他心中犹自感叹，可随即就看到有伙计在门口不知怎的吵了起来，难不成有人砸场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赶忙走过去，谁知就见伙计正拦着个遮着面的姑娘，作势还要上手拉扯：“你一个姑娘家家在这儿搅什么乱，还不快出去？”


    蒙面姑娘急了，张口就道：“你们揽月书坊收录京城学子诗篇，我亦是京城人士，也念过书，凭什么就要拦我？”


    “胡闹，哪有女子念书的，你再捣乱，我叫人来赶你了！”


    此时，微风吹过，将女子的面纱吹起一个角……


    张掌柜冷汗都下来了，当下就拍了那伙计一个踉跄：“胡闹，这位姑娘既然有诗投稿，你拦人家作甚，还不好生将人请回去！”


    伙计傻眼了，只得又将人带回原来的队伍。


    张掌柜这才长舒一口气，瞧着那姑娘将诗投了之后，拉着那阮儿姑娘径直进了后院儿，险些没把自己吓死。


    乖乖，这哪是一般人，这可是振国将军家的女儿啊！


    ……


    “韵儿，你这书坊的人也忒没眼色了，竟敢拦我！”


    此时，左宛卿气呼呼的找到柳思韵，抬手就将她才倒的茶给一口喝了。


    柳思韵无奈摇头：“总得一步一步来，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你现下就去投稿，自是要受些气的。”


    说罢，她便将手边的那一小摞纸拿了起来，递在左宛卿的手边：“你瞧瞧，这是方才递过来的，都是闻名而来投递诗篇的姑娘们给的。”


    左宛卿眼前一亮，顾不得方才的委屈，一张张看过去，啧啧称奇：“要我说还得是咱们女子，写出来的诗不必那些酸秀才写的差。”


    “你是不知道，方才我排队的时候看了几眼，全是那些歌功颂德拍马屁的东西，就这样的发出去，只怕要叫人笑掉大牙！”


    柳思韵勾唇，这样不才好么？


    举国的学子都自命清高，念过几本书便扬起头颅做人，尤以京城的学子更为典型，她此举，便是要一举揭下他们虚伪的遮羞布，好叫众人瞧瞧，他们平时推崇尊重的，都是些怎样华而不实的花花架子！


    她轻轻起身，将这些诗篇一张一张仔细摞在一起，随即便叫伙计将它们分开汇入前院儿的诗篇当中。


    不记名，不论名声。


    孰好孰坏，半月后自能见分晓。


    柳思韵交代完毕，辞别左宛卿，带着婉儿回府。


    可谁知，才将将踏入府门，便被小丫鬟请到了前厅，而屋内，柳昌言正满面黑云的坐在椅子上，左边坐着的，是勾唇浅笑的楚明煜。


    “逆女，你这般丢人现眼，要将为父气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