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张去发愣的时间段原本躲在他身后，藏在干草堆里的一名男子猛的冲了出来，他脸上抹了很脏的灰。


    “晏二公子，救我！”他神情慌张，眼里满是恐惧，现在似乎是把晏明灿当作自己的救世主。


    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将众人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你是？”晏明灿想破脑袋都没有认出站这呼唤自己的人是谁。


    “晏二公子，是我，柳筑。”他边笑着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


    柳筑？柳姨娘那爱好广泛又嗜赌成性的哥哥，那成天无所事事的家伙到荒凉的远疆，还被安载思抓起来了？仿佛是天方夜谭。


    “二公子还有我。”一道女声紧跟在柳筑的发言之后，从张去身后又冒出来一道身影。


    晏明灿看过去，更惊讶了，“芸豆？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不是陪在昭清身边吗？”


    张去解释，“回少爷，我们是按照小姐的吩咐，调查一些事情，不想暗中观察的目标忽而来了远疆，我和柳筑均是第一回来北境，事先芸豆担心我们人生地不熟将小姐交代的事情办砸，所以跟着我们一起来了恙水城。”


    “我妹妹的吩咐？”晏明灿纳闷，“柳筑，你也是？”


    不是，他妹妹什么时候和柳筑这么熟了，还能招呼动他这等人，有些意外。


    站在牢房外的高词之问他，“你们，认识？”


    高词之虽然是对着晏明灿说话，但明显是问柳筑他们。


    “不认识！”柳筑一看见高词之就跟老鼠看见猫一样，他怕的厉害，才看见人靠近便尖叫着躲了起来。


    张去和芸豆也是一样，均是一副被吓够呛的模样，方才看见晏明灿的欣喜这会儿全没了。


    三人齐齐摇头，表示他们之间相互不认识。


    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他们这么怕你？晏明灿面对三人明显胆怯的目光，无言以对。


    “你有钥匙吗？能不能把他们先放了，咱们出去聊，”晏明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这地方现在闻起来的味道可不太妙，香味消失了，空气中取而代之弥漫的是一股湿腻到恶心的怪味。


    “没有。”高词之如实告诉他，“安载思从不把牢房的钥匙交给其他人，他只有要我伤人的时候才会让我来这里。”


    虽然高词之讲的这么轻易，但晏明灿明白，他的伤人和常人的不一样。


    袁骁站在他们旁边，就这么一会儿晏明灿已经弯腰，撅着屁股去看捆住牢房的锁了。


    “你……”


    “别催，我这不是就在琢磨怎么开锁吗？”


    袁骁无奈的挠了挠头，而后抡起自己完好无损的那只胳膊，对着一侧竖着的木头奋力一砸。


    这地方及阴暗又潮湿，木头早费了，关在此处的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水无光，那些逃亡的心思早都被磨掉了，自然不会注意。


    “我说，”袁骁举起拳头，“你让让，不好使劲。”


    一时之间撅着屁股的晏明灿脸上表情闪过一丝丝不自然。


    重新走回甬道里，柳筑和芸豆死死抓着张去，怎么都不愿意靠近高词之半步，晏明灿和袁骁只好一前一后护着他们。


    晏明灿自随军开始和自己妹妹已经是许久未见，如今再加上甬道内这凝重的气氛，他憋不住，又不能去找高词之这个怪人聊天，所以他转身主动问张去他们，“我妹妹让你们调查谁？”


    到底调查谁能跟着到远疆来？这条路在整个燕端只有受罚的流民才会走，凄苦饥寒就不说了，可他们居然真的做到了，这是多么离谱的行为啊！晏明灿钦佩他们，不得不给他们三个大拇指，实在是太厉害了。


    张去饿疯了，这会儿嘴里塞满了袁骁给他的馒头，说不了话。


    他左手边的柳筑也差不多，正囫囵吞枣的狂把吃的往肚子里塞，柳筑咽了咽，而后挥手，他也说不了话。


    三个人里面唯一还顾及脸面的便是芸豆，她撕着馒头，小口小口的吃着，“小姐让我们跟着晏国公。”


    “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他要来这么远的地方，”注意到差点被噎住的张去，芸豆帮忙拍他的背，小声提醒，“慢点吃！”


    她说，“出城时张去说拜托我帮忙，想在我这里问些关于远乡的信息，因为晏国公出城方向最远的地方便是远乡。”


    “我想若要去的是远乡，我也能帮上些忙，就自作主张的说要跟着张去。”


    说着说着芸豆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晏国公走着走着，就离远乡越来越远了，我反倒是成了他们的累赘。”


    终于顺利将馒头吞下肚，张去大口呼吸着，“你别这么说，我们没有嫌你麻烦。”


    二人聊着聊着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平白无故近距离的吃了一嘴狗粮，晏明灿捂住自己胸口，表示遭受到了严重暴击。


    对上晏明灿探究的视线，张去害羞的笑了笑，他又严肃道，“我们跟着晏国公到了恙水城，初到此地才入城便被人掳来这里关起来了。”


    芸豆为他补充，“是柳筑把我们的行踪暴露了。”说着还白了柳筑一眼。


    “那是我的问题吗？”柳筑愤怒的反驳，“我说无数次了，是他晏国公有毛病！”


    柳筑越说越急，“是他大晚上不睡觉，硬要从屋里跑出来在院子里跪着，人有三急，我在那种脆弱的时候压根不想撞见他啊！”


    “我就是运气有点不好，鬼能想到他跪拜抬头时正撞见我从茅厕出来。”柳筑强调，“在那种情况下，我也努力挽救了！”


    “我装鬼吓唬他了，人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


    “而且我回去就跟你们两个讲了晏康发现我了，我们最好是兵分两路，是你们觉得我人品次，觉得我要逃，这才导致我们被安载思派来的人一网打尽。”


    “我柳筑说一不二，我讲过的，我改邪归正了！”


    此言一出，饶是袁骁都不得不对柳筑高看一眼，他也听过柳筑嗜赌的传闻。


    “既然你们是被晏国公发现的，没有和安载思发生过任何冲突和争执，为什么是安城主派人抓你们？”


    “而且为什么晏康要到恙水城来？”


    注意到柳筑不太自然的表情，晏明灿直接扣住他，“你知道些什么？”


    “我妹妹为什么让你调查晏康？”


    “欸你别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到底是个长辈。”柳筑灵活的挣脱开来，目光躲闪。


    “你管不着，那是我和晏小姐的事。”


    “是吗？”晏明灿脸上扬起极其灿烂的笑容，然后喊了一句，“高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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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别！”柳筑手忙脚乱，赶紧捂住他的嘴，“我的活祖宗，我告诉你还不成嘛！”


    将晏昭清和沈姨娘的交易一一交代清楚后，柳筑还贴心的补充了一些信息，“我偷盗的那些番邦香都是有人特意送给晏康的。”


    “等会儿……”晏明灿听着只觉得脑袋嗡嗡的，“先不说你偷番邦香帮沈姨娘的事情，晏国公每月都有人赠他番邦香？”


    柳筑乖乖点头。


    “我妹妹让你负责这件事，而你没有成功查出那送晏康番邦香的人，但在某日发现晏康鬼鬼祟祟的，便和张去一同暗中跟踪他，其间发现他要驾车离开京城便叫上了芸豆，跟踪他后不想来到了远疆又惨遭安载思针对，所以今天才被困在恙水城？”


    “晏康为什么来恙水城？”晏明灿觉得自己脑袋乱的厉害，快炸了，“他手里的番邦香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听完柳筑等人的讲述，晏明灿百思不得其解，想着想着他便入神了。


    噗—撞上了在前方领队的高词之。


    “嗯，怎么了？”晏明灿迷糊糊的问。


    “你认识，晏康？”


    提起晏康这个人晏明灿就一肚子火，“那个人渣在燕端很多人都认识！”


    “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对上高词之淡然到有些冷血的视线晏明灿心中猛然一跳，他连忙摆手，“不是你理解的那种千刀万剐，我就是单单恨他。”


    “恨他你知道什么意思不？讨厌，我讨厌他。”


    高词之嗯了一声后便转身往前走了。


    跟在他后面的晏明灿大呼一口气，“可吓死我了。”


    袁骁走上前来，“你胆子真大，能和他这个怪人搭上话。”


    晏明灿耸肩，故作轻松道，“我觉得他看上去也没那么可怕，就是个上年纪，说话不太清楚的大叔。”


    芸豆在后面怯生生的举手，“他为什么说话有问题……”


    “嘘！！！”晏明灿瞬间扭头，“人各有各的难处，体谅体谅，还有你可千万别当他面问这个。”


    “你见过半臂长的银针没有？”晏明灿指向袁骁，“他就被高词之扎成刺猬过！”


    “兄弟，我们不是说好，把这件事烂死在肚子里，以后再也不提的吗？”袁骁幽怨的望向晏明灿。


    晏明灿憨憨一笑，“嘿我给忘了。”


    “你们以后躲高词之远点，”他又指指自己脑袋，“高词之这里不太正常，我猜测他可能受过什么刺激。”


    等众人踏出暗室，走出甬道得见天日之时，芸豆都哭了，“呜呜我还活着，太好了。”


    柳筑同样痛哭流涕，“老天爷，可吓死我了。”


    久违的光亮展露在大家面前，他们均是如释重负。


    “高词之，这次谢谢你。”


    面对晏明灿的道谢高词之表现的很平淡，他取下脸上围着的布，张开嘴，他说，“不是故意的，对他们用药。”


    闻言晏明灿嘴角微微一抽，难怪他们那么怕你，合着你对人“动刑”了。


    高词之看上去挺愧疚的，他刚想说些什么宽慰一下他，不想他们被一伙人迅速围了起来。


    站在府兵前，领队之人晏明灿特别熟悉，正是他恨到每每提及便咬牙切齿的亲爹，晏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