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课，下课铃刚响起。


    脑内忽然警铃大作。


    像有无数狐尾草在瘙痒大脑皮层，一只犀牛在头盖骨里面横冲直撞，整个火山口的苞米被炸成了爆米花，在核电站发生了仿生人引发的爆炸。


    极不寻常的奇诡。


    我闭上眼，倒数三秒。


    三，二，一。


    白色头发的男生啪地推开班门，中气十足的晨练嗓音炸响：“石井！出来一下！”


    我一抖，偷偷瞟了眼讲台。


    正在拖堂的小泽老师脸色黑沉，风雨欲来，黑云压城城欲催


    根津老师被辞退之后，就是她在负责我们班的数学，兼任班主任。


    “你！是哪个班的！”


    讲台颤巍巍，台下抖抖抖。


    在长达一个课间的高压电核威慑杀鸡儆猴全班同学之后，小泽老师终于放过了一头冷汗的笹川了平。


    天籁之音响起：“下不为例，下课！”


    掐准时机，我钻出后门，拽起接近石化的部长哒哒哒逃离涉险余震区域。


    拖堂拖到预备铃都响了，还好是体育课。


    但班上的同学们会永远哀悼失去的课间，并狠狠记住笹川了平的名字。


    真遗憾，背负着大家的哀愁对人生重拳出击吧。


    走廊人满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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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如何，天台暂时风和日丽，无人问津。


    我目标明确，抓着一条半活的拳击部主将噔噔噔跑上楼梯。


    蓝天，万里无云。


    有一点点风。


    笹川了平似乎在发呆。


    “石井，那是你们班的老师吗？”


    “连部长都变得有气无力了，小泽老师果然比地区大赛冠军还厉害。”


    “我想道歉，但身体一点都动不了。”


    “嗯，一定是部长从小泽老师那里习得了全新的恐吓战技，身体这才关机更新软件。”


    “所以这就是突破了极限的感觉吗！！唔哦哦哦哦！力量在涌动！”


    “正是如此，不愧是部长，轻易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要吃糖吗？”


    “不用了！我应该立刻极限地打一套沙包！”


    见他瞬间精神百倍，我忍不住笑起来：“太好了。所以为什么找我啊？”


    他僵住了，像被万事通小姐施了一个石化咒。


    又有软件需要更新了？


    我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挥挥。


    一小段寂静。


    又一小段寂静。


    笹川了平似乎是想说什么，几个音节在他嘴边转来转去，含混不清。


    拳击大赛出了惊世丑闻？他觉醒了死O笔记？我们要废部了所以决定全员出道当学园偶像？无敌的笹川了平怎么可能有那么着急找我又难以启齿的事情……又因为小混混骚扰京子去和别人打架受伤了？可我才给风纪委员会投完举报信，不应该啊。


    我努力抛出可能性，他挨个大声否决。


    “不是这样！”


    “不是！”


    “不可能！”


    “没有打架！”


    “谢谢石井！但不是！”


    动物的大脑偶尔会和宇宙有一瞬间的重叠，那一刻的情绪，人类称之为迷茫。


    他像机器人在触发关键词一样，受到外界刺激就会给正或否的输出，只有核心程序死死咬着不开口。但这太罕见了，那可是比铁臂阿童木更像龙珠孙悟空的超高校级笹川了平啊。


    又是一段短暂的沉默。


    直到好像有一个理由突然冲出来把他打了一顿一样，他迷茫地开口：“啊，嗯。嗯……对了！石井你训练量极限地不够，我来找你商量方案！”


    “可我们三天前才拟定新计划啊？”


    金色星星向左一飞：“嗯，防滑的石灰粉不够了。”


    “还有一小半呢，够用一周了。”


    星空略微向右偏移：“今……今天打扫社团的人员……”


    “值日表就贴在社团门口，我上周刚打印出来的。”


    身体略微后撤，与我的视线打着激烈的追逃战：“笔记本……落在我们家……”


    “你前天已经拿给我了啊。部长，到底怎么了？”


    总不可能是京子突然得了绝症吧，我莫名惶恐了半秒。


    但他抓抓头发，表情僵硬，忽然语调激昂：“好！那就极限地没问题了！我们回去吧！”


    我看着他左脚伸左手，右脚伸右手，和刚获得四肢一样同手同脚地往回走，开始担心他会不会脚一撇滚下去。


    不对，好像阿纲发生这种事的概率更大。


    回到楼梯口时，我看见一滴汗滑过了笹川了平的后颈。


    幻象萦绕，金色的光晕融在星空与脑海的模糊轮廓。


    “石井。”


    我梦见他回过头，叫我的姓氏。


    上课铃从台阶底下旋转的空荡上升，高楼地震岩浆涌动，心脏的声音触发海啸。金色的颜料渲染开来，最终膨胀到视野都被挤占，无处遁形。


    拳头攥得生硬，无法移开视线的直率眼神。


    笹川了平几乎是吼了出来：“我喜欢石井！”


    我疯狂倒退几步，浑身发烫，腿一软坐在门边：“不不不不不会吧不是吧喂！”


    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现实没有给我更多思考的空间。


    真实的笹川了平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重叠的影像，契合的时间。分秒不差。


    已然下定决心的部长从来不会因为一点变故就打消觉悟。不论是在拳击场上还是在现在。


    他走向坍缩在门边的我，有些随意地蹲下：“没事吧？石井的脸好红。”


    我几乎可以看到他脖颈跃动的脉搏。


    他的眉尾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像断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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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我自然没事。


    笹川了平深深呼吸。我用力屏息。


    有点局促，目光却直率坦然到坚毅，一切都是独属于笹川了平的态度。他仍然是用喊的方式，似乎这样就能抵御害羞。


    字词组成的语句穿耳而过。


    我灵魂高飞天外，直直呆呆注视着他的眼睛，无法动弹。


    脸好红。


    所以他平时的脸红不是运动太过剧烈？不是什么血液循环通畅？


    是害羞？但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嘴带着脑子神游天外：“契机是去年的棒球大赛，可这里没有长椅，是没有的吧。*”


    “契机是一个月前的拳击小组赛！石井拼命努力的样子极限地了不起，非常闪耀！”


    “真的是长椅，欸欸，可我没有上场……”


    “我一直都在看着石井！石井是拳击部不能缺少的重要成员，对我也一样！”


    “好像，太犯规了，扣三分。”


    “京子说我不应该这么早就告白，太莽撞了！所以我考虑了很久！”


    “呜，所谓三秒以内的犹豫？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还是决定先告诉石井我的心意！我喜欢石井！”


    “我知道了，不对，我完全不知道来着。嗯嗯，现在好像知道了，是这样吧。”


    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奔跑在走廊了。


    欸，欸欸？


    我直接跑掉了吗？


    上一次逃跑还是在猫死掉的第三天。晨跑只是让我在这种时候逃跑得更快吗？这样不行啊，部长会难过的，得好好回应才行。但还是跑掉了，为什么？欸？要是答应了？不不不，就算答应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不不，为什么要直接开始想答应以后？但部长也没有提出交往，只是在告诉我他的心意啊，欸，欸欸？那我不需要困扰啊？好奇怪，那我为什么要跑？体育课开始了对吧？会不会迟到？不，怎么办啊！


    长途的不知道和谁的赛跑。


    从楼梯到走廊到楼梯到操场。


    我气喘吁吁地大喊报告，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穿着体操服的班级队伍。


    体育老师叫住我，皱起眉：“脸怎么这么红，身体不舒服吗？”


    “是的！非常抱歉！”


    “回去休息吧，下次穿好体操服再过来。”


    “好的！非常抱歉！”


    “狱寺隼人是你哥哥吧，让他陪你去医务室？”


    “是的！非常抱歉！”


    我一直晕晕乎乎低垂着脑袋，直到狱寺隼人大步流星走过来，小声咬牙：“你这家伙，稍微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啊！”


    啊。我抬起头。


    他皱紧了眉，死死盯着我看了两秒，拽着就把我往医务室带，快步得我一趔趄：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的？啧，真够烫的。”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看见星星云里雾里，人类怪力乱神，好像在热带雨林迷了路。


    而他用力反握住我。


    一只鸟的影子从我鞋底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