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冬天第一场雪下得急，夜里飘雪，第二天早上地上已铺了厚厚一层，可还没停。


    雪粒子打在来去匆匆的行人身上。街道上一个走得悠闲的青年格外瞩目。


    他穿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手里握一杯冒热气的咖啡。不像上班族，一头银色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束起垂在左耳侧，个子极为挺拔，眼睛微弯，目光时不时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像是在找人。


    “还在下雪，不然等不下了再找？”002正在劝刚从十年前穿过来没一天的威兹曼，“你先休息几天吧。”


    十年前参加完禅院甚尔婚礼的夜里，威兹曼和002同时听到了系统的强制通知，要将威兹曼传送到十年后寻找第二个任务对象。


    问就是002也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传走。


    在威兹曼表示要是这样自己就要罢工的情形下，主系统才多给了半小时让威兹曼给黑泽阵留了几封信。


    而后，在昨晚还在下雪的情况下，威兹曼就和002来到了横滨。


    准确说是五年之后的横滨。


    幸好走到哪里都带了张黑卡，威兹曼当晚顺利住进酒店，让店员帮自己去还在开门的店买了几件冬装，休息了一晚。


    今早，威兹曼难得八点就起床寻找任务对象。


    “我能等，但是有人等不了。”威兹曼双手捧着发热的咖啡取暖，眉头微蹙。想到任务对象，他又看了眼任务面板。


    【角色：芥川龙之介】


    【年龄：14岁】


    【出现地点：横滨】


    【执念值：100%】


    芥川龙之介。


    这个名字对威兹曼算不上陌生。在上一个世界中，他和那个穿黑大衣的少年见过两面。


    为什么都穿黑大衣呢？


    可能是他们这些曾经待过黑手党的人的制服。


    印象里少年头发很罕见，从上到下的纯黑却在发尾处生生断开白色，眼神固执而倔强。


    威兹曼听太宰治说过，芥川龙之介是他从贫民窟捡来的孩子。


    不是一般的贫民窟，而是随时可能出现异能力者和黑手党的横滨贫民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怎么生存都是问题。


    尤其昨晚还下了一场雪，此刻还在飘飘洒洒，没有任何取暖设备的贫民窟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寒冷。


    一想到这里，威兹曼用温热的手搓了搓露在冷风中被吹得发红的耳朵，加快脚步。


    002见劝不住威兹曼，只好一边收集信息，边帮威兹曼寻找芥川龙之介。


    由于世界线已经改变，它也不知道现在横滨到底是如何发展的，只能从威兹曼周围路过的路人口中收集信息。


    什么半夜玩手机不小心把手机掉在脸上啦，和上司发错消息啦，黑手党啦...


    黑手党？


    五年后的横滨和五年前的横滨没什么太不同的地方，一些店铺还在原来的位置待着，街道比原先整洁很多。


    威兹曼就听到脑海里002嚎了一声，硬生生让他停下了脚步。


    “你这是变异了？”


    “我听到黑手党的消息了！现在横滨的黑手党没有之前那么多，有一个黑手党通过黑吃黑，现在势力很大。”


    “你从哪里听到的？”威兹曼看了看周围，都是清一色穿西装又往外加了件风衣的社畜，像是牛马工厂批量生产出来的一样。


    “就是这些路人啊。”002回。


    威兹曼：“......”


    “看来横滨的路人确实不是普通路人。”


    他停下脚步，看向远处矗立在横滨港口的那五幢在雪中格外明显的大楼，“是它吧，港口黑手党。”


    002透过威兹曼的双眸看过去，“是的。”


    “老熟人了，目前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先去找芥川。”威兹曼随手将纸杯扔进垃圾桶，“注意筛选有用的信息，002，做得不错。”


    本来有些委屈，听到威兹曼后面那句，002又充满了干劲。


    威兹曼走了一阵，周围的环境已慢慢发生变化，没有精致的商店，也没有上班族的出现。显然已经走到了经济并不发达的地方。


    “就在这附近！”002提醒。


    威兹曼“嗯”了一声，看了眼自己来的地方。明明没有过于明显的分界线，却又截然不同。


    飘着同样的雪，却又染着不同的气息。附近有一两个街区，很多都是建筑材料并不结实搭建的木板房。


    如果今年冬天的雪会持续下去，倒塌也是时间问题。


    “有人在看您。”从进入这片区域后，感知到落在威兹曼身上若有若无的目光，002提醒他。


    “不是在看我。”威兹曼看了眼穿的大衣，若有所思，“他们在看这件衣服。”


    感觉到脚下的异样，他低下头，只见附近地上有几处显然是人为造成的坑。雪落在土里，血洒在雪上。


    放在画中觉得惊讶，可这是贫民窟，只会让人觉得惊悚。


    威兹曼低头看了眼，得出结论，“刚结束的战斗，应该都没走多远。”


    坑的附近也有点点血迹，血滴并不完整，显然被人为破坏过。他穿过街区，又走出一个小巷子。


    这片区域比刚刚他走来的地方更为破败，甚至木制的房子都没有，更多是塑料板随意搭建而成。


    一个裹着不合身大衣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冲威兹曼的方向跑来，在看到威兹曼后硬生生停下了脚步，怯懦地看了威兹曼两眼，紧咬着下嘴唇却并不说话，像在权衡什么。


    她的鞋子也不太合脚，黑色的袜子踩着鞋跟裸露在雪中。


    威兹曼弯下腰，声音温和：“是发生什么了吗？”


    青年眼眸很浅，在此刻的雪天望去有一点儿泛蓝，像两汪很浅的湖水，让人下意识平静下来。


    想到哥哥的情况，芥川银大胆地伸手攥住青年的大衣，“求求你了，能不能救救我哥哥，我哥哥要死了。”


    “你哥哥？我是医生，带我先去看看。”威兹曼见状忙道，只好先把芥川的事放在一旁。


    是医生？！


    听到青年的话，芥川银的脸上闪过明显的喜色，口袋里随身放着的刀此刻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请跟我来！”她急忙说。


    “等一下。”


    威兹曼脱下身上的大衣，递给女孩，“先穿上这件。”他的目光从女孩冻得通红的脸上掠过，“我和你去，但是你如果一直这么受冻的话也会生病。”


    芥川银目光抖了抖，以往学到的警惕此刻遇到了难题。


    他好像是好人。


    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我习惯了，您也要保重身体，请跟我来吧！”芥川银坚定地摇了摇头。


    女孩的目光很倔强，威兹曼恍惚间想到了自己对芥川龙之介的回忆。


    很像，却没多想。


    他穿上大衣，在女孩的引领下，东拐西拐穿过了两个小巷子，说不上是惊讶还是无奈，亦或者其他情绪，看着面前的房子，或许称不上房子，站在门口。


    见威兹曼停下脚步，以为青年是看到他们住的地方这么破旧而不想救哥哥，芥川银无措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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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静静地落在两人身上。


    漆黑的屋内传来若无若无的一声哀吟，威兹曼忽略掉心底说不上的情绪，走了进去。


    芥川银暗暗松了口气，跑进去率先抱住了躺在地上的人。


    说是地上，却也有两层床垫。床垫上蜷缩着一个看不出模样的人，偶尔会因疼痛溢出两声呻吟。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了！”芥川银跪在床垫上双手搂紧那人的身体，见威兹曼也蹲在了床垫另一侧。


    “我来吧。”威兹曼低声道。


    昏暗的一盏灯，连模样都看不清。他刚打量了眼，就这一对兄妹住在这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在贫民窟生存下来的。


    他伸手探了探少年的头，烫得严重，呼吸时肺部也有异声。


    “他之前还受伤了。”芥川银搂紧怀里的人。


    威兹曼低头检查着少年的四肢，手心一阵温热。下意识预感不好，他低头看去，手心上是鲜红而刺眼的血。


    “你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威兹曼看向芥川银，“再待下去，他会死的。”


    满是细菌的环境，没有任何取暖工具，少年不仅受伤，肺部还疑似有问题。


    要是再下一场雪，会有什么后果都是未知。


    芥川银低头看向仍在昏睡，已经对外界失去警惕的芥川龙之介，双眼瞬间泛红。


    哥哥你能不能醒醒，告诉我到底该不该信面前这个人的话。


    他会害我们吗，还是真的想救我们。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见女孩迟迟没说话，威兹曼也大概明白，平时应该都是哥哥保护妹妹。


    只是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他伸手打算从女孩手里接过晕倒的少年。


    与此同时女孩在心里也做出了决定，看过来，“好，麻烦您了！”


    明明看起来才七八岁，可那双眼眸却早早地成熟起来，定定地看着威兹曼。


    见她相信自己，威兹曼松了口气，“谢谢，跟我走。”


    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包住少年，双手曲起抱住他。不放心女孩一个人待在这里，威兹曼示意她也跟上自己。


    两人跑入大雪之中。


    “他怎么受伤的？”威兹曼问。


    “这附近有土系异能力者。”芥川银含糊回。


    “土系异能？”


    那是什么？


    轰———!


    仿佛回应威兹曼的疑惑，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尘土飞扬，两个人所站的地方迅速裂开大坑。


    “宿主——!”


    “啊——！”芥川银下意识闭上双眼。


    “死了吗？可算是抓住这个小鬼出来了。”异能力将周围的土如大风般扬起，看不到发生了什么，已经埋伏许久的男人哼笑了声。


    静，甚至称得上是极为安静。


    为什么连疼痛都感受不到，是死了吗？芥川银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发现所有物质全都被挡在一个光圈外。


    或许说他们正处于一个保护罩内。


    这是？


    异能？


    芥川银看向一旁的青年。


    感觉到异常，土系异能力者还未再次使用异能力，看到天上出现的一把剑，失声道：“那是什么——？!”


    只三秒，剑又瞬间消失。


    终于感知到周围巨大的动静，芥川龙之介艰难地睁开眼睛，只能看到恍惚的光圈，还有陌生而温柔的声音。


    “对不起呀，让你受惊了。”


    有危险。


    很想使用异能力，却又陷入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