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2章

作品:《太子妃只想和离

    谷雨时节,汴京城总是细雨绵绵。


    如烟如雾,像一层浅淡的丝绢笼在屋顶,洒在庭前的竹叶上,轻风拂过,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


    像春蚕在细碎地吞食着桑叶。


    林婠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似乎有人抱着她在竭力地喊着什么。醒来时,林婠仍有些恍惚,不知是因着那梦。还是因着鼻息间萦绕着的清洌的冷杉木香。


    那香气她自是不陌生,而且还很熟悉。


    熟悉得她只要一嗅到,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又觉得很陌生,陌生到她已经有很久很久不曾见到他,亦不曾闻到过了。


    林婠仰躺在柔软的锦榻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帐顶。


    绯红色的纱帐轻垂,金丝线勾勒的鸳鸯戏水图栩栩如生。一阵轻风拂来,纱帐泛起阵阵涟漪,那鸳鸯似是活过来了一般。


    在碧色清波上游淌。


    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副纱帐,是她托人去临安找了当地最精湛的苏绣绣娘,花了半年时间绣制的。


    后来,在她与赵翊的一次争执中,那纱帐被一场大火焚尽了。


    自那以后她与赵翊日渐疏远,他来太子妃殿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已不再踏足了。


    不过,这纱帐不是被烧毁了么?


    坐立起来环顾四周。还有这房间的摆设……分明就是赵翊刚被立为太子,她随着搬入东宫时的情景。


    “娘娘,您终于醒了。”


    纱帐被挑开,光线不受阻挡地投射进来,一个梳着双垂螺髻的圆脸丫鬟手脚麻利地将纱帐卷起,挂在两侧的金钩上。


    ……胭脂?


    胭脂是她的贴身侍女,与青黛一样都是自小就跟着她的。高贤妃出事的那天,胭脂也没了,听说是失足掉进了湖里。


    再次见到活生生的胭脂,林婠鼻尖一酸。


    是她窝囊,是她没用。是她没有保护好身边的人,甚至到最后她都没有查出那些事情是何人所为。


    “娘娘!您怎么哭了?可是因着那两个舞姬的事?”


    舞姬?


    林婠好一会儿才在记忆里翻到这事,那是她搬入东宫不久,赵翊被立为太子不到两个月,就有多事的朝臣上书:


    太子身为一国储君,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人,于社稷不利。


    于是一场宴会上,陛下喝多了,便大手一挥,赐下了两名貌美舞姬。


    得到消息的她,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闹腾了很久,甚至还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最后逼得赵翊将那两舞姬送走了。


    自此,她善妒不容人的恶名也响彻了整个汴京城。


    现在想来,她真的是蠢。不但驳了皇帝的面子,还累得了一身的恶名。严防死守,到头来,不过是都为林妗做了嫁衣裳。


    这一回,她不会再做这种蠢事了。若赵翊被那两舞姬迷惑,那正好,还能恶心恶心林妗。


    至于她自己,她已经想好了,她会寻找机会和离。虽然与太子和离难度大,毕竟从古至今,还未曾有过储君和离的先例。


    但她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


    见林婠虽然止住了泪,脸上的愁绪却没有散去。胭脂恨不得扇自己一嘴巴,她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娘娘最近为着那两舞姬的事,整日吃不好睡不好,短短时日整个人都消瘦了。


    昨儿更是气得晕厥了过去,太医来把过脉,说是气怒攻心。殿下当即脸色就不好看,拂袖而去,直至现在也没有来看娘娘一眼。


    赶忙安慰道:“娘娘,其实不是殿下不将那两舞姬送走,实在是那两个舞姬是陛下赐的,殿下拒绝不得。”


    “不过娘娘您放心,殿下从没有去过阑院。奴婢也会着人看着的,定不会让那两个狐媚子有机可趁。”


    林婠摇头,想说,让胭脂不要去管那两舞姬。张了张嘴,却发现她发不出声音。


    怎么回事,她怎么发不出声了?


    胭脂显然也被吓到了:“娘娘您怎么了?娘娘?”


    林婠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一点声音。


    胭脂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语无伦次地道。


    “娘娘别担心,奴婢……奴婢这就去找殿下,殿下一定有办法的。”


    定是她提到那两舞姬,娘娘伤心过度失声了,心里更是自责,跌跌撞撞一脸惊慌地跑出了门。


    找赵翊做什么?他又不是大夫。更何况,她现在不想见到他。


    林婠想唤住胭脂,想到自己说不了话,便只得阖上嘴。


    记得她前世好像没有这等事啊,怎么……脑子里隐隐有些发痛。


    林婠揉了揉太阳穴,放弃了去追究。


    若是以前,突然哑了,她定是会觉得天塌了。


    可能是前世被幽闭在东宫的那一个月里,她就是常常几天不说一句话,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更何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不定于她而言,这还是件好事呢。毕竟大宋不可能接受一个不能说话的太子妃。


    也许根本就不需要她绞尽脑汁想法子,赵翊就会主动与她和离。


    半个时辰后,专门负责为林婠诊脉的太医,提着箱子火急火燎地来了。他很无奈地看了林婠一眼,似乎在说:太子妃又是玩的哪一出?


    为林婠把过脉后,太医一脸为难纠结又意味深长地表示。


    林婠脉象正常,是何原因失声,他医术有限,需回去查阅古籍。


    林婠听出了他话中深意,怀疑她是装的呗。


    太医走后,胭脂再控制不住,哇地一下哭了出来。青黛也是白着脸,在一旁抹眼泪。屋子里一片愁云惨雾,侍候的宫女太监,不管是真心的还是装的,都齐齐抹着眼泪。


    那情景,林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命不久矣了。


    林婠给了青黛一个眼神,青黛会意,让人都退出去。很快,屋内只剩下,林婠,青黛还有胭脂三人。


    林婠想了想,走到书案边,拿了一张白纸铺开,从紫砂干枝梅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下笔书写时,突然顿住了。


    目光落在右手微卷起的袖口漏出的一小截凝白肌肤上,那个莹黄暖玉手镯呢?她记得,她是一直戴在手上的。


    等等,那手镯赵翊是什么时候送她的?怎么不记得了?


    脑子里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娘娘,您怎么了?”青黛担忧地问。


    林婠白着脸,忙收敛了心神再不敢想了。


    摇头表示无事,提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一句:[林妗在何处?]


    她记不太清,这个时候,林妗是在林府,还是被她带来了东宫。


    胭脂与青黛对视了一眼,均一脸茫然地摇头:“奴婢不认识林妗。”


    不认识?难道林妗这个时候还没有被接回林府?


    林婠想了想,又在纸上写下:[青黛你找个时间去林府打探,看看这个林妗]……写到这里停住了,算了还是她明日亲自回一趟林府。


    虽然知道这个时候母亲不会有事,但没有亲眼见到还是心里不安定。


    便搁下笔,将那张纸揉成一团,丢入桌边的废纸篮里。


    -


    午后时分,雨歇云散。春末初夏的太阳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花圃里栽种的姚黄牡丹竞相绽放,犹如一片璀璨的金色海洋,在轻风里摇曳生姿。几只飞舞的彩蝶儿,扑扇着翅膀在花丛中欢快地飞来飞去。


    已经有好久没见到这般生机勃勃的景象了。


    一旁的胭脂见状,依着往日的习惯,从角落的篮子里拿出林婠专用的剪子。


    这姚黄牡丹,乃是殿下赠予娘娘的心意之物,每一朵都承载着深情厚意,娘娘一向视若珍宝。


    姚黄牡丹是出了名的娇贵难养,娘娘为此耗费极大的心血,亲自学习侍花,浇水,除虫,剪枝……事必躬亲,从不假手于人。


    移栽过来不到两个月,这姚黄牡丹长得比在林府时还要好。


    “娘娘,这牡丹该剪枝了。”胭脂提醒道。


    林婠脸上蓦地一沉,这姚黄牡丹她最是喜欢不假,可林妗也喜欢。甚至东宫所有的姚黄牡丹品种都被移到了林妗的院子里。


    只是林妗好似与花没有缘分。养一丛死一丛,赵翊也宠着她,还特意从洛阳邙山姚家请来花匠,就只为林妗种花。


    初时,她还以为这姚黄牡丹是为她养的,后来才知晓,从头到尾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砰”地一下,林婠气呼呼地关上窗子,眼不见为净,转身进了内室。


    剪枝?她想将它铲了!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道响亮的声音。


    “皇嫂,听说你哑了?”


    是十公主。


    青黛皱眉,十公主与娘娘一向不对付,今儿定是听到娘娘失声的消息,来此笑话娘娘来了。青黛快步上前,挡在了门口。


    朝着十公主一鞠身:“见过十公主,十公主我家娘娘不在……”


    话还未说完,十公主眼睛一瞪:“以为本公主很好骗吗?”一把将青黛掀开,大步往内室走去。


    青黛急得直跺脚,娘娘每次碰到十公主都会被她欺负。


    内室,十公主挑帘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安静坐在窗子边的林婠,似是与往常有些不同,像是缠绕在她身上的某样东西没有了。


    十公主微愣了一下,随即双手背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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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得幸灾乐祸。


    “皇嫂,听说你哑巴了?是不是真的?”她故意环顾四周,“咦?皇兄没回来看你吗?太医来报的时候,他可是在场的。”


    林婠呼吸微微一窒,垂眸静静地凝视着案桌上暗色的木纹纹路,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要我说皇嫂啊,你这就是报应,知道不。老天都看不惯你的善妒。”


    “皇兄堂堂储君,东宫连一个侧妃都没有,古往今来哪有这样的?你知道这汴京城,有多少人在背后说闲话不?父皇不过是赏了个舞姬而已,你就要死要活的。林婠你把我皇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林婠深吸一口气,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横到十公主面前:[十公主觉得男人都是要娶妾的?]


    十公主得意地扬起下巴,以为林婠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自然,汴京城哪个男人不是如此?更何况皇兄乃是储君……”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林婠又刷刷写了一句:[哦,我知道了,待十公主成婚之日,我定当为驸马精心挑选十位八位舞姬相赠。]


    十公主性子刁蛮任性,但到底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哪受得住这些。当即又怒又羞,一张俏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你……你……你不要脸!我要告诉皇兄,你欺负我,呜呜……”


    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青黛一脸担忧地匆匆进来:“娘娘您怎么样?十公主没欺负您吧?”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婠一番,见她并无不妥,才大松了一口气。


    林婠摇头,以前被十公主欺负是她顾念赵翊的面子,想做个好妻子,好皇嫂,便处处忍让。以致让十公主得寸进尺。


    -


    林婠失声的事已传遍了整个皇宫,就连皇后,高贤妃也都着人来问了。然而,直到夜幕降临,也不见赵翊踪影。


    整个太子妃殿笼罩着一层低气压,宫女太监们看向林婠都隐晦地透着股怜悯。


    谁人不知,太子妃爱惨了殿下,容不得殿下身边有任何女人。


    听说皇后已对太子妃有所不满,如今太子妃又患了喉疾,说不了话。再加上近来殿下的冷淡,恐怕这太子妃的位置难稳当了。


    一些心思活的已开始考虑后路了。


    对于宫人们的小心思,林婠一无所知,便是知晓了她也不会在意。前世幽闭在东宫那些时日,她见过了太多落井下石世态炎凉。


    夜色已浓,一弯新月斜斜地悬在屋顶之上,放出的皎洁光芒,给庭院笼上了一层浅浅的银灰。菱形窗棂下挂着的风铃,在夜风中摇摆碰触,发出叮呤叮呤的声音,和着草丛里的虫鸣,像汴河上咿咿鹅喃的靡靡之音。


    洗浴过后,林婠换上轻薄的绯色纱裙,坐在案桌前,细细清点着明日回娘家的礼单。


    胭脂红着脸神秘兮兮地递过来一卷画轴。


    林婠狐疑接过,展开。


    只见一幅颇为大胆的避火图跃然眼前。


    林婠顿时面颊滚烫,急忙地将画轴合起,羞愤交加地瞪向胭脂。


    胭脂见状,委屈地解释。


    “娘娘,您不是说怕殿下被阑院那两狐媚子勾去了,所以叫奴婢偷偷去风月楼高价买了这些。来学习……唔唔……”


    话还没说完,已被恼羞成怒的林婠一把捂住了嘴。


    片刻后,林婠终是松开手,让胭脂得以喘息。


    胭脂赶忙补充:“娘娘,殿下身边的承康公公已来过了,说殿下今夜会过来。”


    什么?!赵翊要来?


    林婠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外已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挑帘进来。


    林婠心头猛地一紧,忙要将那避火图藏起来,哪知手忙脚乱间,那画轴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好巧不巧落在赵翊的脚边。


    卷轴散开,活色生香的图画无所遁形地展露在赵翊眼前。


    四周一片死寂,仿佛连空气都尴尬得凝固了。


    林婠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袋,说不出的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视线里只有一双大长腿,以及那孤零零落在地上的画轴。


    若是现在冲过去将那画轴毁尸灭迹,不知能不能挽回一些颜面。


    这个念头才冒出来,就见男人缓缓俯身,衣袖轻扬,金丝蟒纹在暗色织锦中若隐若现,露出了一双宛若雕琢的艺术品般的手。


    那双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手腕处戴着一串黑曜石念珠。


    是极致的黑与白的对比。


    他轻轻拈起画卷一角,将其拾起。


    随后林婠感觉到一道清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如有实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