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真觉得自己在做梦，耳边隐约听到一堆熟悉的声音。


    恢复知觉时被紧紧抱住，就听柳絮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道：“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


    栖真嗓音暗哑，不可置信：“絮回？”


    身边似乎围了很多人，个个激动异常。栖真颤抖着摸向颈间，还好，项链还在。


    眼睛火辣辣的，太疼了，完全睁不开，她只能晕头转向地听。


    原来回乌石滩了，就他们最初在神仙岛上登陆的那个石滩。


    有人给她盖上衣物，冻到瑟瑟发抖的身体立时被温暖拢住，洛尘声音飘入耳际。


    栖真侧耳倾听，荏弱地问：“太子…呢？”


    “还未醒。”洛尘难得欣喜若狂：“快，送他们回琼舟。”


    栖真被抱上小船，整个人昏昏沉沉，最后连怎么上的琼舟都不知道。


    …………


    四日历险如南柯一梦，大概知道脱险，疲累一股脑发作，醒来已是第三日清晨。


    发觉躺在自己舱室，栖真睁眼，再次摸向颈间，大大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视力已复，双腕也已恢复如初，左肋更无痛感，便问一直在舱内作陪的柳絮回：“琼舟出金门了？”


    柳絮回见她醒转太高兴了，端来热水为她洗漱：“前日便出了，已在海上行驶两日了。”


    柳絮回容光焕发，换回宫装，状态不知比栖真好多少。栖真自要求解：“你们跑哪儿去了，在岛上一回头就见不着人，急死我了。”


    柳絮回把温着的菜碟从饭篮中取出：“还想问你呢，你和太子殿下又跑哪里去了？雾里出来不见人，不知我们多担心。”


    “雾里？”栖真错愕：“你是说？”


    “姐姐稍等，我们有足够时间。”柳絮回道：“太子殿下吩咐过，姐姐今日应该会醒来，先吃点东西，稍后去主舱大伙儿碰一碰。”


    “大伙儿？”


    “赖俊青、英迈、慕容、常璐、山遥。”


    栖真彻底愣住了。


    真的都在！


    跑进主舱时众人齐齐看来，栖真扫一圈，没有吞噬、没有白骨、没有电击、没有穿腹，她眼眶一热，激动道：“我在做梦？”


    赖俊青起身，大笑迎来：“瞧，大活人！你能回来太好了，别哭鼻子啊。”


    “谁哭。”栖真嗔道。


    风宿恒端坐上首：“坐。”


    栖真犹在梦中，大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居末席坐了，片刻后问：“都盯着我做什么？才四日，不认识了？”


    赖俊青道：“四日不见，你瘦了。”


    栖真摸摸下颌，还好吧，顶多只是憔悴。


    船出金门太子和洛尘的法术就恢复了，她身上伤口能因法术愈合，身体消耗却一时半刻修补不了。


    “才四日啊。”山遥悠悠叹道：“真是恍如隔世。”


    他说的没错，这趟旅程凶险万分，远超想象。如今再见面，一个个形容完整，锦衣华服，不至于执手相看泪眼，不过也大有劫后余生让人唏嘘之感。


    “母后神识送到神明大宫，我们也算不辱使命。”洛尘看了一圈众人：“此番各有奇遇，我和柳部像回到乌石滩时遇到英迈他们，已道过别情。现下你们回来，就再叙一遍吧。”


    “我来说。”赖俊青很是积极：“神仙岛上死掉的我、英迈、常璐、慕容、山遥算一批。神官长和柳部像算一批，再之后便是殿下和你。”


    常璐板起脸：“说了多少回，都活得好好的，别老说什么死不死的。”


    赖俊青斟茶，推到常璐面前，动作在栖真看来还挺绅士：“你不是最惨那个！瞧我，被马蜂蜇得只剩白骨，想到在座各位见过我白骨的傻样，我就要做噩梦。”


    常璐：“那还说！”


    太子打断：“言正事。”


    赖俊青略咳，看向栖真道：“我醒来时人在乌石滩，见常璐一个人在那里哭。”


    常璐涨红脸：“瞎说，我没哭。”


    赖俊青：“那你说，我怎么出现在乌石滩的？我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忽然出现的？”


    常璐：“我、我怎么知道？你突然在背后说话，吓死人了。”


    赖俊青：“你要不是一个人对着大海哭得稀里哗啦，怎会看不到我是怎么出现在你背后的？”


    常璐愠怒：“你自己都不知道，还问我？”


    “好了，打住，还是我来说吧。”山遥受不了这两人，说了半天没说到重点。


    “每个神仙岛上遭难的人都回到了乌石滩。不仅我们这些人，底下人也一样。回到乌石滩我们才发现再也进不了结界。可我们也不想回琼舟，便一直在滩上等待。一直到第二日下午等来了柳部像，才知她和我们不一样。她也遭逢变故，却不是死在神仙岛上。”


    “别提了。”柳絮回只觉晦气：“我和神官长最倒霉，大伙儿都是历险而亡，只有我们是被杀的。”


    闻言，栖真眼皮一跳。


    “还不是被人杀，是被鬼杀。”柳絮回气呼呼道：“我、神官长、殿下和姐姐离开神仙岛后不知漂到哪处岛上，那岛上都是雾，我们从雾中出来，就找不见殿下和姐姐了。岛上有个荒村，我和神官长只好进村找人。可村里有两个鬼魂，我们就是死在那两个鬼魂手里的。”


    栖真嘴巴张成O型，片刻才找回自己声音：“你、你们是怎么被那两个…鬼魂杀死的？”


    “不怕姐姐笑话。”柳絮回夸张叹气：“一开始还是我们主动攻击那鬼魅的，想先发制人来着。谁知其中一个鬼去追神官长，另一个落了单。哇，就这一个我都没打过，被它用石头砸死了。神官长见我死了，晚上回来偷袭，最后也被干掉了。”


    洛尘面无表情，唯有唇角轻抿。似乎这事不太光彩，他打心眼里就不想提。


    栖真彻底石化。


    回神后飞快和风宿恒交换一个眼神，发现他明显早已知晓此事，而且应该并未透露内情，此刻就笑吟吟瞅着她，好整以暇地欣赏她面上呈现的同款惊愕。


    栖真狠狠捏了捏额角，艰难开口道：“你们一开始去攻击人家做什么呢？”


    柳絮回奇道：“急着找你们啊。村里又没别人，就两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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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魂，不拿下它们怎么问你们下落呢？”


    “那鬼……嗯……”栖真艰难启齿：“长什么样子？”


    “丑的要死。”柳絮回说：“一身黑袍，青面獠牙，血盆大口。”


    栖真捂嘴，不知是骇是悸，就听风宿恒救场道：“奇了，我们是在一个岛吗？为何我们没遇见什么鬼魂？哦，不过第二日我们被一群蟑螂攻击了。”


    “蟑螂？”大家异口同声。


    风宿恒额首：“满大街的蟑螂，像海浪一样卷来，我们逃到海滩边看到一艘小船，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之后便抵达神明大宫。”


    赖俊青不可思议：“你们就这么漂着漂着，找到了神明大宫？”


    风宿恒道：“否则呢？”


    赖俊青道：“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风宿恒俊眉一挑，冷笑道：“有命在，才能得来全不费工夫吧？”


    赖俊青闭嘴了，风宿恒继续道：“岛上有条看门龙，专门给人验身，沈部像进不去便留在外面等候，就我一人入了宫。宫里没人，就见很多挂在树上的神识，我把母后神识献上，任务完成便没多留。哦，那条看门龙倒很友善，说很久没见到人，还送了份礼。你们也看到了，船舱里躺着呢。”


    洛尘转首问栖真：“沈部像的手伤和眼伤又是怎么回事？”


    栖真结巴一下：“我们、我逃得慢了，手上的伤是、是蟑螂啃的。眼睛是…啊……那个神明大宫码头年久失修，我在外等候时四处走了走，有一处顶棚掉下来，砂石不小心落眼里了。”


    风宿恒对洛尘痛心疾首道：“没照顾好沈部像，我的错。”


    洛尘蹙眉，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只是道：“大家都时直接回的乌石滩，唯独你俩是被海浪冲回来的。”


    风宿恒喝了口茶，老神在在：“不奇怪，我和沈部像又没死，待遇自然不同些。”


    久未开口的慕容烟月道：“好遗憾，来一趟，最后也没去成神明大宫。”


    “是啊。”此话真正戳到英迈痛处：“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们死了又活到底有什么意义，捉弄人吗？我们哪里得罪了神明？”


    这也是盘亘众人心头多日的疑问，却无人能答。


    神明领地太过恐怖鬼魅，所有细节大家都记得清清楚楚，把各自经历拼凑起来，却愣是找不到答案。


    经此一役，他们对神明看法有所改变。原以为天道慈悲，如今被现实扯碎。只是很多话不便说出口罢了。


    倒是常璐看一圈众人，率先道：“不管什么原因，原本我们就为恭送神识，结果一路损兵折将，还一个比一个惨，传出去像什么话？两位殿下看，不如你知我知？”


    “正是此理。”英迈竭力鼓动：“我也觉得不要外传为好。对外只说顺利送了神识，入过神宫吧。”


    赖俊青提醒：“九部像关起门来好说话，外面还有一帮随从呢。人多口杂，怎么保证每张嘴都闭紧？”


    常璐转目：“这就要看神官长大人了。”


    众人看向洛尘，后者却不经意地扫了眼栖真，想了想，终是额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