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分崩离析

作品:《人在民国,赚钱上学

    末了,杳月终于还是稳定心神,麻利将其拖了进来。


    她先拿破布堵住了竹内的嘴,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打开麻袋扎紧的袋口。颤抖的手指慢慢往下褪去,忽然顿住——


    一张灰白的毫无生气的脸。


    甚至是粘在上面的血污泥土都比这张脸来的有生气。


    她应该试探一下盈凤的鼻息的,但杳月并没有这么做。她静静地跪在盈凤恬静的睡颜面前,片刻后,忽然站起来向竹内冲过去,顺手抓起桌上的花瓶对着他的头就砸了过去——


    “我杀了你!”


    “碰”的一声巨响,竹内的脑袋当即血流如注。


    杳月一把抓起旁边的碎瓷片,对着他的脖子就比划了过去,口中还念念有词道,“老娘要一点一点、放干你们日本人的血……”


    “……我的朋友受过的痛苦……我一定要让你们一个一个、千倍百倍地还过来!”


    “啊!”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低吼了,眼瞧着杳月就要将锋利的陶瓷碎片刺向竹内的咽喉。


    忽然!


    高举过头顶的、孤注一掷的手被另一只手紧紧包裹住。


    “谁?!”


    杳月愤怒扭头,正对上周蕴文紧张的双眼。


    怎么回事?


    周蕴文怎么会在这?


    杳月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了。


    这时小春灰溜溜地从门边探出个脑袋,“杳月,我没拦住……”


    其实小春也不知道周蕴文是在哪一步发现了她们的行动,又是如何跟踪的。


    但听到杳月耳朵里便误以为是她故意透露口风给周蕴文,当即骂道,“叛徒。”


    “我没有……”


    “我现在没空听你们的借口。”杳月挣扎起来,她恨恨地盯着脸色煞白的竹内,“我要他杀人偿命!”


    “杳月!不要!不要冲动!”


    周蕴文死死地抱着她。


    男女力量悬殊,很快杳月就败下阵来,手一松,


    “杳月,你相信我,我们一定有机会给盈凤报仇的!但不是现在!”周蕴文紧张地望着她,弯下腰来,用两只手托着她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


    “杳月,现在是多事之秋,国际舆论瞬息万变,千万不能在这时候落下把柄啊。不然……我们为之做出的这么久的努力,还有……还有盈凤的……”


    盈凤的性命。


    周蕴文说不出口了,但他相信杳月会懂,遂继续道,“……那就全都白费了!”


    他说话时,杳月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心里,烫的他心如刀割。


    周蕴文的眼眶也红了,语气有些哽咽,但仍坚定道,“杳月,相信我,哪怕只有这一次。好不好?”


    果然,杳月闻言眸色深了几分,显然是听进去了。


    她推开周蕴文,环视了房间一圈终于将目光落在依旧“沉睡”着的盈凤身上。


    “让开,我要带盈凤回家了。”


    随即她像是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一般兀自忙碌起来。


    周蕴文赶紧对一旁啜泣的小春使了个眼色,附耳道,“你们先走,我来善后。”


    他望了一眼杳月的身影,眼底是掩饰不去的担忧,“她目前情绪不稳定,要是出言不逊伤害了你,也别跟她计较。”


    小春嫌他话多,“这还用你说。”


    *


    小春没想到,周蕴文在廖仞面前还挺有面子,这一趟带了不少人手。


    于是她和杳月一起,顺利溜出关键地点。


    半路上,杳月居然跟她说自己饿了。小春没多想,赶忙让她在这儿等着,自己溜去买点吃的。


    却不想她刚走出去不远,路边的杳月随手拦了辆牛车,给了那农夫几个铜板便和盈凤一同消失在人潮之中。


    等到小春拿着滚烫出炉的烧饼再回来时,哪里还能找到杳月的身影?


    *


    当小春将杳月失踪的消息时,她第一次看到周蕴文动怒到骇人的脸。


    仿佛他周身萦绕着可怖的无穷的地狱烈火,只需要一秒便可将这世间一切燃烧殆尽。


    “我不是让你看住她吗?”他一把抓住小春,捏的她胳膊生疼,仿佛散了架一般,“我只拜托了你这一件事!你只有这一件事!!!”


    “周蕴文,冷静一点。”


    廖仞上前,伸手要掰开他的手,却没有掰动。他惊讶地看着周蕴文。


    小春也生气了,死死抠着他的手,大骂道,“周蕴文!你什么意思?我哪里做错了?从头到尾我要是偷懒耍滑我出门就让车撞死!你害怕,担心,觉得谁都会害你的宝贝杳月,那你就自己看着!不要委以人手!我倒要看看你能做的有多好!”


    “哈!”周蕴文冷笑了一声,“不用你废话!我现在就后悔怎么当时就相信你了!我就该自己来,她明明精神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就该我来的!没错,我错得离谱!我大错特错!我怎么能把她交给你!”


    “周蕴文!你他爹的就是个疯子!你松手!怎么你要打我还是要杀我?你这个一无是处、只会拿被人泄愤的懦夫!”


    “好了好了!都不要吵了!”


    廖仞用脚指头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扮演和稀泥的角色,“大家一起走到现在不容易,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找到杜杳月吗?”


    周蕴文身形一动,当即抓起一旁的外套就往外走,“我去找她。”


    廖仞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外,回过神来发现小春在看他,“你现在怎么不拦着他了?不怕日本人找过来了?”


    廖仞摇摇手里捏着的电报,“不用了,你们恢复自由了。北平传来消息,国际法庭上我们胜诉了。日本人总能消停一段时间了,三省百姓也能过段安稳日子了。”


    他长呼了一口气,“都是多亏了张大宇这个人证啊,不然想翻案真的很难。”


    ......所以一切都是有意义的对吗?


    小春想起盈凤笑吟吟的脸来,再看如今分崩离析的几人,一股辛酸痛苦涌上心头,她扭过头去,再也忍不住地啜泣起来。


    廖仞悄悄离开了,客气地给她提供了一个无人打扰的、可以任由悲伤流淌的安静环境。


    ——就让眼泪肆无忌惮地留下吧。


    ——就当是为了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所有苦难的人们。


    *


    牛车一路颠簸,杳月也一路浑浑噩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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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在热心农夫一家的帮助下,帮她牵线搭桥将随行的盈凤火葬,可直到杳月抱着那只装着盈凤的小小罐子时仍没有实感。


    她低头望着那小白瓷罐,怎么都无法给盈凤联系起来。


    农夫的老婆问,“姑娘,你这是准备去哪啊?”


    杳月答,“回家。”


    “那你家在哪儿啊?”


    “我家......”


    杳月的目光终于从怀里移开,望着远处,眼底却是无尽的迷茫——她家在哪儿来着?


    明明那两个字就在嘴边,就似乎变成了滑不留手的泥鳅。任凭杳月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抓住。


    身后,朴实的老夫妇相互对视了一眼,农夫指指脑袋,二人了然:这丫头估计是受了刺激,脑袋不清醒了。


    “诶呀不着急,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在我家住着。”农夫老婆陆婆子赶紧解围,“反正家里只有我们老两口,空屋很多。你看你一个女娃娃瘦的,这样子回家,你老娘看了得多心疼啊。”


    杳月心里一酸,但最近越来越频繁的迷糊让她惶恐,直觉告诉她这情况会越来越差,应该尽早赶回去。可赶到哪去呢?她连目的地都找不到了......


    遂只好跟这对老夫妇道谢,暂住了下来——她想,或许睡一个好觉,有助于恢复记忆。


    杳月就这样在老夫妇家住了两日,除了每日保证充足的睡眠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帮陆婆子做些家里或是地里的活计。如今正是农忙,老夫妇家里没有青壮年劳力,这段时间过得很辛苦。


    她们其实有三个儿子,只是都当兵去了江西,隔三差五会把钱和家书一起寄回来。但老两口闲不住,仍是侍弄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杳月手里有事,也终于可以不再时时刻刻听到盈凤在耳边跟她说话了。


    遂三日一早,她忽然从床上坐起。


    “法岭......”


    她一把抱过小瓷罐,兴奋道,“盈凤!我们回家去!”


    *


    奉大的教职寓所的某间房屋内。


    一地酒瓶凌乱,风传堂而过,扑面而来的就是挥之不去的酒精气味,其浓郁刺激的味道很难不让人怀疑屋里是不是偷偷藏了一座酒厂。


    闹钟忽然响起,叮铃铃的声音刺激得床上男人身子一震。


    周蕴文撑着身子坐起,心想:或许他应该去递辞呈了。


    其实早该递出去,在他答应同廖仞合作的时候。但周蕴文不肯承认,潜意识里他一直在拖,而杳月的失联则是压到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蕴文决定先回一趟法岭,在那里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把杳月找到,否则他无心其他任何事情。


    然而就在他起身之前,门被人从外踹开。


    冲进来的正是廖仞的亲信阿尘。


    阿尘一脸紧张道,“不好了,邹先生,日本人恼羞成怒搞起屠/杀了!廖主任让我来传话,您快去一趟吧!”


    周蕴文眉头紧皱,“什么?在哪?”


    “法岭!听说法岭的大火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不光如此,据说日本人之前就已经在那烧杀抢掠了三天,只是被人估计捂住消息不让泄露!如今大火烧起来,才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