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科举三问

作品:《我在古代流放地开卤味店

    王蒲与众举子储备的干粮很简单。


    首先是厚实的麦面大饼,上面撒些芝麻,咬一口,虽有干噎之感,但很顶饱。


    “尝尝我这炒米。”有书生笑着分享,炒米轻便,能嚼食也可煮粥。


    “多谢,这几块肉干大家拿去分一分吧。”适才被保护的两位女考生,也投桃报李。


    肉类经过腌制后晒干,别看它咸腥,其价可不贱。


    突然,有人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独特的香气。


    转头看去,只见篝火熊熊。


    几只野兔和鱼被木棍串着,放置在火上,烤炙声滋滋作响。


    野兔皮毛已褪,在火焰的舔舐下,嫩肉逐渐泛出金黄色。鱼鳞亦是变得酥脆,表皮微微卷起,露出纹理清晰的新鲜的鱼肉。


    “嗞啦。”这是油脂渗出,滴落在火中的声音。


    香气随之四溢,弥漫在空气中。


    “咕嘟。”书生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他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麦面大饼,硬着头皮塞了一口。


    君子不溺于口腹之欲。


    只得如此安慰自己。


    “木犀先生带了这么多行李吗?”其中那位泼辣圆润的女书生,目光敏锐。


    左右视线偷偷摸摸地汇集,齐聚篝火。


    但见先生解开行囊绑带。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先是取出洁白如雪的盐粒,挥洒中增添食材之咸鲜。


    再抛出颗粒饱满的花椒,还有火焰色的辣粉。


    调料的味道,仿佛带着一种罪恶的原始诱惑,众举子咬紧牙关。


    “这、这好香啊!”


    “先生不带圣贤书,竟带这些俗物。”


    有人微微仰头,试图转移注意力,但那烤鱼烤兔的香气却如影随形。


    “大功告成,过来吃吧。”桂枝儿咬了一口。


    烤鱼外皮香脆,似薄纸般在齿间碎裂,肉质紧实富有弹性,辣粉让舌尖燃起熊熊烈火。


    条件简陋,熟了就行,她主动招呼众人。


    “先生是喊我们?”王蒲背负众人的期待,问了一句。


    “不然呢?”桂枝儿反问。


    她目光撇过考生手中的麦面大饼和炒米,藏不住嫌弃之意。


    要不是怕在北境内暴露身份,她早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书生们脸色一红,扭扭捏捏地凑上前来。


    不就是烧烤吗,宴会上又不是没吃过。


    举子们毕竟上过些乡镇的大场合,虽被勾起了馋虫,却仍保持着风度。


    “咔滋。”第一口是脆皮。


    紧接着,辛辣的胡椒和小茴香在嘴中霸道横行,浓郁的肉汁随后占了上风。


    咸鲜味恰到好处,调料与兔肉的鲜美相得益彰,让人欲罢不能。


    “好吃!”书生们瞪大了眼睛,口不停嚼。


    果然人类逃不过真香定律。


    习以为常的柳千金轻哼一声,不与他们厮抢。她慢悠悠地嚼着肉,搭配小浆果。


    浆果是桂枝儿从野外矮树下摘的,色泽鲜艳,不仅外形圆润饱满,口感也清爽解腻。


    似是大自然在这初春时节的馈赠。


    “跟着桂小娘子,吃喝不愁。”柳千金轻抚脸上丑陋的胎记,心满意足。


    “多谢先生慷慨厚爱。”王蒲等人,不忘说几句客气话。


    他们一边将肉席卷而空,一边打开水囊,旅途疲惫烟消云散。


    “别,不用谢。”桂枝儿又恢复了懒散模样,“你们少问我几道题就成。”


    她拨弄着小铲子,将土覆于火上,轻轻压实。


    吃饱喝足,这帮书生可别又勉力向学。


    听着脑袋就疼。


    “先生,您作为监学,怎可不关心弟子学业呢?”书生想质问,没忍住打了个饱嗝。


    声音一出,顿觉羞赧。他嘴角微微抽搐,懊悔自己适才抢肉吃的失态。


    “百无一用是书生。”桂枝儿收拾完,悠然倚坐驴车。


    她双腿随意伸展,头颅微微后仰,靠在行囊上,双目轻闭养神。


    摆出一副闲适之态。


    提问的举子瞠目结舌,嘴巴微张,满是惊愕之色。


    荒谬,简直荒谬!


    士农工商,士排第一,读书人受尊敬是公认的事实。


    举子们作为乡贤,往小了说,可免除赋税徭役,不仅有官府赏赐,还有地方乡绅资助。


    往大了说,将来走上仕途,名字被刻在乡鼓楼和祠堂上,是整个家族的荣光!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谁人敢说读书无用?


    桂枝儿也不反驳。


    她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微微眯起双眸,神色慵懒。


    “我问你们,大梁为何废除前朝的世袭与推举制度,改为科举取士?”


    众举子对视一眼,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实乃圣上英明,纳天下贤才,共兴国之富强。”举子向南方杭京所在处拱手作揖。


    古语有云:学而优则仕。


    这也是科举让读书人趋之若鹜的重要原因。


    “还有呢?”桂枝儿嘴角上扬,似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与此同时,她耳尖微动,眼角余光向丛林中瞥去。


    “科举兴,则文风盛,国之教化行焉。”王蒲沉思片刻,斟酌着回答道。


    不愧是有过春闱经验的人,眼界更广阔些。


    但还不够。


    桂枝儿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们,世袭制让豪门不断做大做强,当他们分疆裂土、乱立邦国时,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王蒲先是一怔,继而双目圆睁,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官不世袭,就割断了世族凭借门第优势,把持朝政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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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路打开后,一点就透。


    “是了,我等若通过会试、殿选,那便是天子门生。”那位泼辣圆润的女书生快言快语,“自然忠于朝廷,忠于陛下。”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桂枝儿一时语塞,抬起手来挠了挠鼻子。


    “最后一问。前朝百姓贫苦,便起义推翻朝政,现如今,贵贱得以流转,平民该如何自处?”


    闻弦歌而知雅意。


    科举取士拓宽了上下阶级的流动渠道。


    社会矛盾得以缓和甚至化解,能人异士转投科举,则社稷稳矣。


    “啊?”女书生嘴巴微张,似欲言语,却半晌发不出声音。


    听起来好像没问题。


    但、但一定有哪里不对吧?


    所以朝廷不是求贤若渴,而是防止我们聚众造反?


    王蒲表情惊愕,被定在原地。


    其他书生也满脸茫然,不住地摇头,口中喃喃自语:“不敢苟同……”


    这群书生自小只知读圣人言,眼光拘于凌河县一地。


    需死记硬背的帖经,掌握得很扎实,诗赋、文律也各有所长。


    唯独策论,是他们巨大的短板。


    未处策定者之位而思焉,何以对答?


    “好啦。”桂枝儿如遇乐事般,展颜笑道。


    途遥且长,若不来个恶作剧,颠覆大家的认知,一路上该多无趣。


    “啪啪。”她旋即轻拍两下巴掌,“下面办正事。”


    她笑容灿烂,手腕一抖。


    “嗖嗖!”袖里箭似闪电般射出,箭影破空而去。


    身后郁郁丛林中,繁枝茂叶。斑驳的光影洒下,隐约可见人影幢幢。


    临近花山岗,劫道的贼寇已悄然埋伏多时。


    这是北境与东鲁的交界处,双不管地带。


    “啊——”几声惨叫暴露了来人。


    “碰到硬茬子了。”一劫匪身着粗布衣衫,头裹巾帕,右手被箭洞穿,鲜血正汩汩涌出。


    他面容冷峻凶狠,咬了咬后牙根。


    寨子里的人还等着饭吃,今天这个道必须劫。


    “弟兄们,抄家伙,上!”其余劫匪手中紧握兵刃,寒光闪烁。其中除了少量刀剑,还有长柄的耒耜、铁质的锄头。


    他们目光凶狠,如同一群伺机而动的猛兽。


    “不、不,银票都给你,莫要伤人!”书生们吓坏了。


    有人面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连呼喊声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桂枝儿叹了口气。


    我方人数是劫匪两倍,可惜大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唯有扮作随从的柳千金还算冷静,取出了长鞭。


    桂枝儿呼吸缓慢而均匀,手随心动,又是一箭射中山贼。


    “我不是说读书没用,我是说你们没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