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芸在A市上水区一家公立医院里上班，下午林霜并没有带记者证而是又提着一篮水果去了。


    进了医院，感觉这里似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也是，医院见证过多少死亡，这对它来说或许也是司空见惯了吧？


    坐电梯到了陈芸平素上班的科室，林霜径直走向护士站，她说自己是之前在这里看病的病人，因为当时住院时陈芸很照顾她，所以想过来看看。


    听了林霜这番话，护士站里坐着的两个护士都露出悲伤的神色。


    “唉，小芸是个好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啊，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不过前段时间她确实精神不好。”


    “也是，那天我和她一起值班，她还把一个病人手背扎出血来了，被人好一顿骂。”


    “陈护士才上班一年，这点失误很正常吧。”林霜在旁边不动声色地说。


    “对于她来说不正常。”王护士说，“陈芸这人虽然内向了点，但是做事真的没话说，你去问问这层楼的病人，谁不说她细心周到。”


    “对啊，”另一边的刘护士也接过话头，“小芸自从来到医院后就没出过什么错，技术也好。真的是个靠谱的人，扎针失误这种事放到她身上，虽然说不是不可能但是真的蛮奇怪的。”


    “那你们知道她为什么那段时期精神不好吗？”林霜问道。


    两位都摇摇头，“陈芸这人吧，不是那种很外向的人也不太和我们聊自己的事情。”


    “反正那段时间她总是时不时就盯着手机看。”


    “手机？”林霜想了想问，“她有男朋友吗？”


    “据我们所知没有，反正没听她提起过。”


    “那你们觉得，陈护士像那种会自杀的人吗？”


    林霜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两护士都有些支支吾吾。


    最后还是王护士说了句，“说实话小陈看起来是不像那种人的，但是她要心里真有点什么事，我们也不清楚。”


    年纪较大的刘护士还补了一句，“但应该不是我们医院的事，这里的同事都对她很好的。”


    ......


    “当初没查手机吗？通话记录聊天记录什么的。”赵子轩问。


    “这个事情我刚才问了，人是自杀的，她父母也不打算追究了就没查。”


    毕竟A市每天那么多案子，调查组忙都忙不过来，人家父母都不在意他们又怎么会去花时间调查。


    “那现在怎么办？”赵子轩还是觉得不要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了，“我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自杀案，花费时间和精力说不定最后也没什么好写的。”


    虽然这么说有点冷血，但也是客观事实。


    “要我说我们及时止损，去找点别的素材吧。”


    林霜思虑一会，觉得这事情不无道理，但她还是放不下，“这样，从明天开始，你俩去找别的素材，这件事全程就我来追。”


    “不是，”徐思雨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执着啊？”


    “我今天去了趟医院，问了很多病人护士和医生，她们”


    他俩知道林霜是倔脾气，决定了的事情八百头牛都拉不回。


    “那就这样。”林霜和两人挥手说拜拜，自己往地铁站走。


    “诶呀，这不是小沈的爱人吗？”


    林霜一到了小区门口后，就迎面来了个穿着华丽的女人笑容满面的和她打招呼。


    她摘下蓝牙耳机，“您好啊，莫太太。”


    她的记忆力向来不错，一眼就认出这位就是那天搬家时第一个找沈温言说话的女士。她似乎是那个小团体的领头羊，所以她可能拥有一个最有钱的老公。


    “哎呀，叫我莫姐就行了，”莫雅茹往她后面看了看，“刚刚下班吗？”


    “是的。”


    “上次见面十分匆忙，还不知道你全名呢。”


    “林霜，霜降的霜，您叫我小林就好。”


    “很好听的名字，”莫雅茹夸了句，“小林你在哪里上班啊？”


    “我嘛，”林霜想了想还是说了，“现在在媒体公司上班。。”


    “真好，”莫雅茹语气里带了一丝真情实意，“女孩子还是要有自己的事业才行。”


    “莫太太您说重了，我这也算不上是一份事业。”


    “唉，不要这么说嘛，”她笑了笑，“要是你以后当了我这种家庭主妇就知道了，是很痛苦的。”


    林霜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半响才说了句，“全职主妇也是一份很伟大的职业。”


    似乎是对这种不痛不痒的安慰不太感冒，莫雅茹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提起了上次见面她说的那个居委会。


    “我们这个居民委员会是由每栋的栋代表组成的，你们十三栋的栋代表空缺很久了，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来看看。”


    林霜拒绝地话还没说出口，莫太太又说，“每周五晚上八点都是我们固定开例会的时候，到时候你可以先来看看，就在居民中心304。”


    人家都说到这个地步了，林霜也不好拒绝，只能说自己会去看看的。


    回到家林霜把自己摔倒沙发里，闭上眼睛。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感觉事情很多，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解决这团纠缠在一起的毛线。


    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林霜看了眼来电人，心情变得更差了，隔了好一会才按下接听键。


    “什么事？”


    一道凶狠的女声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还有，和你妈说话怎么这个语气啊？”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好啊，你现在自己赚了那三瓜两枣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你妹妹，她就比你讨人喜欢多了，漂亮懂事还有礼貌。最重要的是，从不惹我这个妈妈生气。”


    “所以我现在不是搬出来了？”


    手机那头传出气急败坏的粗喘，林霜熟练地将手机拿远，她的亲妈杨淑芬也如她预料般地抬高了分贝。


    “我和你说血浓于水，像你这种臭脾气，要不是我是你妈，我都不知道谁还会想管你？”


    在重重的喘息后，杨淑芬放低声音，暴露出她打这通电话的真实目的，“上次那个相亲对象你不喜欢的话，我这边要李姨又给找了个新的。”


    “这次这个没带小孩了，我给人家看了你的照片，他很满意。虽然年级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但人家家底厚实啊，你嫁过去的话工作也可以辞掉，下半辈子就只需要享清福了，这么好的事情可不能错过机会！”


    知道杨淑芬不会给自己介绍什么好人，但林霜却半点没生气：“这种好事情我怎么敢去，要不您自己嫁吧？”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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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xx，我xxx看你是胆子肥了敢和你亲妈这么说话？”骂完后杨淑芬又想起了那边承诺的二十万彩礼，于是硬生生把脾气又压了下去。


    “林霜，”这两个字里满是咬牙切齿，“我是出于尊重才在这里和你好好说的，要是你老是这样的话，我就要去你们公司看看了。”


    林霜知道她口中的看看指的就是在公司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她将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你来看看也行，正好顺便也来见见我的新婚丈夫。”


    “什么！？”


    林霜保守估计觉得这个音应该有A5。


    “你结婚了？什么时候？”


    “就在前几天。”林霜语气平静，“不知道那位喜不喜欢二婚的，只不过可能要麻烦他等我过完离婚冷静期了。”


    “你...你你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想气死我啊？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遇见你爸还生了你这么个糟心玩意！”


    “不说一声就嫁人结婚，你看看谁家孩子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你真要把你妈气死是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玩意。”


    骂完人后，可能是知道这事无法挽回，杨淑芬冷静下来，阴恻恻地说，


    “林霜，我知道你想摆脱我，摆脱我们这个家，但不可能，我永远是你的妈，你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必须要回报我！”


    自从成年后林霜就很久没有过这种陷入泥沼的窒息感了。


    “回报就是每个月给你打的最低赡养费。”不管对面人的反应如何，林霜毫不留情地按下了挂断键。


    年纪尚小的时候林霜以为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乖，才得不到父母的爱，直到父母离婚两人各自组建家庭有了新的小孩后，林霜才知道爱这种事情本身就不存在条件。


    他们就是单纯不喜欢她罢了。


    没有理由的恨就像没有理由的爱一样无法改变。


    挂断电话后，林霜却看到了站在玄关处的沈温言。


    沈温言面上浮现出歉意，他走到客厅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听见你讲电话的。”


    “没关系，”林霜微微皱眉，虽然有些烦躁但也做不到对着无辜的人发脾气。


    “所以，”斟酌片刻，沈温言还是开口了，“你是因为这个才去相亲的？”


    “嗯，但我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所以...”


    “当然，”沈温言适时露出安抚的表情，“我只是想说，如果需要我帮助的话，我可以...”


    “谢谢，但是不用了。”林霜斩钉截铁地拒绝道，“我能处理好我自己的事情，不会打扰到你的。”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沈温言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多了个麻烦婆婆，“我们现在是夫妻了，我可以为你做这些的。”


    林霜觉得这种事情和是不是夫妻无关，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为他人付出，绝对是出于爱。


    如果要保持这种安稳的现状，她是不会拿这些麻烦事去消耗两人之间并不深厚的关系的。


    “我妈这边我自己会解决好的，”林霜放缓语气，“你不用担心。”


    “我不担心，”沈温言点点头，“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我说。”


    林霜低声说好，但她其实并没有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


    她冷着脸拉黑掉手机里杨淑芬的所有联系方式，不重要的东西可以随时丢掉，这是她从她父母身上唯一学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