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禾被事耽误，一直到下午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才终于找到时间拨出那通电话。


    ‘嘟嘟’的机械声在静寂的空间里回响，原以为是无人接通，但在电话即将被挂断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接通，对面十分安静。


    “——陆时延？”她试探叫他的名字，口吻带上不易察觉的柔和。


    依旧没有动静。


    季禾蹙眉，就在她要觉出不对劲时，听见那头低低的、沉闷地应声“嗯”，他说：“我在。”


    语气泄了颤意。


    电话那头的娇俏女声砸在他的心上，大手捂住双眼，陆时延的喉结滚了下，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的心依旧跳得厉害，于是陆时延打断，叫她：“宝宝，我好想你——”


    季禾的心软下来。


    纵使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隔着电话，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很认真地回应他，“——我也想你。”


    说完，莹白的脸染上一层绯红。


    那头的人低低地在笑，隔着冰冷的电子流抓人耳，但季禾很快发现不对劲：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大对。”


    “心很难受——”陆时延坐直身体，憋回去眼泪，笑着对她说。


    季禾果然松口气。


    只以为陆时延又是一句随口的玩笑。


    她因此没放心上。


    适时有人敲门，季禾看眼来人，对面的陆时延也听见了动静，说句“你先挂电话”，便安静下来。


    直到等季禾先挂断电话，他垂眸盯着手机页面逐渐暗下，桌上的手冲咖啡仍冒着袅袅热气，很好掩盖住男人泛红的眸子。


    他复而拿起手机拨出去一通电话，那头的人接通后，陆时延声音已然不见面对季禾时的脆弱和温柔：“给我约个心理医生，就今天，越早越好。”


    那头的人只听话做事，应句“好”，二人的通话很快结束。


    咖啡被面前的男人端起，尝了口。


    ——满口苦涩。


    进来送文件的是一个年轻小姑娘。


    季禾这才想起袁家明请假了，将资料递给她，吩咐好后续的事宜，原本最后一句‘你可以出去’了的话停在嘴里，变成了：“你有话想说？”


    从进来开始，对方青涩的打量很明显，饶是季禾想忽略也不行。


    “啊？”女生脸上闪过茫然，很快反应过来季禾话里的意思，脸一下涨得通红，在季禾不咸不淡的眼神下，连连摇头，硬着头皮解释，“……没有，就是我们正好看见一条八卦，照片里的人跟季律您”


    她的头恨不得低到缝隙里，“跟您有点像。”


    没听见声音，女生的头终于抬起来，她悄摸瞟季禾的脸色。


    见她脸色比先前更平静，瞧不出半分喜怒。正惴惴不安，心道下回再也不八卦上司！坐着的人终于出声：“是嘛，那劳烦你把那条微博发我一下。”


    女生睁大眼看她，季禾对她回以一笑。


    确认季禾是认真的后，她点头说“好”，虚飘飘前脚刚出办公室的门，还没来及松口气，迅速打开手机找到那条微博发给季禾，一气呵成。


    打开链接。


    微博的内容是很寻常的感慨，在入住的酒店撞见了明星。然而配图——


    季禾看眼照片，想起来了。


    这是离开酒店的那天被拍到的，两人穿着低调，手牵手，但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显得亲密但不会让人一眼就浮想联翩。


    更何况周围还有陆时延的工作人员。


    这只是一个普通用户，也就tag带上了陆时延，才有的热度。


    仔细看了下评论区，里面的人都把季禾当作了工作人员。


    季禾忽然觉得陆时延最近勤奋营业也有好处，粉丝的重心都放在他身上，这条微博的热度并不高，所以即便是她被拍到了模糊的侧脸，但除了认识的人，不会有人认出来。


    然而这种侥幸对于时刻警惕关注的苏瑜音来说，不复存在。


    苏瑜音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上次发生的事纵然是她的错，可苏瑜音从来不会低下身段，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女儿。


    于是她等着季禾主动示弱，这样苏瑜音就能顺势低头，可非但没等来想象中的来电，一则坏消息反令她气急。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气急败坏的声音伴随着手机砸在液晶巨屏的碎裂声，方婕静静看着苏瑜音的怒态，等她恢复下来，才道，“两天前在海城，”顿下，她措辞，小心道：“大小姐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如今身边有人陪在她的身边，其实”


    又一个花瓶被砸碎，方婕便不再继续。


    “怎么？你也觉得我不该再插手管季禾的事？”苏瑜音走近，盯着这个从年轻时就跟在自己身边的助理。见她沉默，苏瑜音保养得体的脸恢复一贯的雍容自若，嗤笑出声，“这方面季禾还真是像她的父亲。”


    “去给我好好查清楚那个陆时延，”苏瑜音眸光加深，“恐怕这两个人早就认识了。”


    方婕闻言只是垂下眼，应声答“是”。


    /


    下午六点准时下班，季禾独自驱车回家。


    车程半个小时左右，按照习惯提前点好外卖，抵达小区的时候顺便能拿个外卖。


    略暗的地下停车场，车将将停好，手机忽而来电。


    扫眼来电显示，季禾开车门下去，接通，笑道：“准新娘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传来悦耳笑意，“那也得抽空慰问你呀——”顿下，乔遇状似无意的关心，“听起来你现在心情不错？”


    “有吗？”季禾进去电梯，回，“还好。”


    电梯缓缓升跃，季禾觉得乔遇有些奇怪。


    “怎么你们今天说话都奇奇怪怪的，你有事想告诉我？”


    “还有谁说话奇怪？”乔遇问道。


    “律所一个小姑娘。”季禾不打算把那条微博的事告诉乔遇。


    然而听见季禾这么说，那头的人不知道该说是松了口气，还是被噎住，


    乔遇原本是要把今天下午跟陆时延见面的事告诉季禾。


    然而隔着电子流，她能感受到对面人的松快心情，顿时变得犹豫……


    正踌躇，她听见了那头电梯的提示音，于是道,“…那我先挂了，对了，记得后天去试你的伴娘礼服。”


    乔遇的婚期已定，季禾是伴娘之一。


    后天下午的时间她早就特意空下来，于是笑着应了句“好”。


    电梯门刚打开，扑面而来的喧闹。


    捏着手机没有动作，出了电梯，季禾狐疑看出去。


    来往进出的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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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正监督的熟人，俨然是搬家场面。


    季禾想到什么。


    还没来及作出反应，站门口指挥的助理小明瞧见她，兴冲冲走过来朝季禾打招呼：“——季小姐！”


    微笑颔首，季禾的眼睛看向敞开的大门里面。


    “陆哥不在，”小明解释，“今天下午的工作刚结束陆哥就一个人离开了，他让我过来给他看着搬家公司的人，”见季禾看着自己，小明挠挠头，添上一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并不需要知道这么详细的季禾：“……好，谢谢你。”


    “没事儿！”


    打了招呼季禾就回家了。


    把包包放下，她倒了杯水喝。


    大门不能完全隔绝外面的声响，她转身看过去，若有所思。


    陆时延的东西不多，但必须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摆放归置。


    小明一边提醒师傅摆放的位置不对，还要提醒小心磕碰，折腾得一头汗。


    对面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的，先是开了一条缝隙，然后冒出衣服的一角。


    旋即整个人显露出来。


    季禾正费力拖着一箱矿泉水。


    小明急匆匆过去帮忙，“——季小姐，我来吧，您要把这个搬去哪儿？”


    “你们分来喝。”


    季禾的气息不稳，手都在发虚。


    既然水已经拖出来了，面对他们的“谢谢”，季禾挥挥手说“不用”，刚要离开，被一道犹豫试探的声音打断：“…那个季小姐？”


    “怎么了？”


    小明捏着手机，页面显示通话中，他为难道：“楼下的家具出了点问题，我得下去看看，您能不能帮忙看一会儿这儿的情况？”


    “好，”关上门，季禾答应下来：“你去吧。”


    再次住回对门。


    没了第一次的纠结尴尬，而是在无形中多了其他东西。


    季禾没想到陆时延会这么快搬回来。


    避开来往搬运家具摆件的师傅，季禾进去公寓。


    这个房子的布局和她的差不多，区别就在于：季禾的房子是经过精心布置的温馨舒适，陆时延的嘛，像个漂亮的样板间。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直到声音加重，季禾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叫她。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师傅瓮声瓮气：“那个小伙子说把箱子放杂物房，杂物房在哪儿？”


    季禾的嘴唇微张，挠了挠脸，“稍等，我看一下。”


    两套房的布局差不多，杂物房应该也是一样的。


    朝某个方向走过去，推门打开，季禾放下心，对那位师傅道：“杂物房在这儿，师傅你把箱子进来吧。”


    虽说是杂物房，可是里面并不杂乱，东西也好，摆放得井井有条。


    季禾顺手扶住箱子，让师傅能轻松放下来。


    然后用手把箱子往里推了推，腾出些位置，谁知这个实木箱子是出乎意料的轻。


    季禾有些好奇地看了眼。


    她发现箱子并未锁上，一条丝带被夹住显露在外面，泛旧的记忆碎片复苏，季禾觉得这丝带有些眼熟。


    理智告诉她该离开这儿。


    可是身体不受控制地蹲在这个箱子前，松开又握紧的小手反复犹豫，季禾还是小心打开了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