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寻夫

作品:《嫁给一个糙县令

    沈京墨独自走在永宁县的大街上,身上还穿着件脏兮兮的裙子,路过的人不免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


    从葡萄村到永宁县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走得她脚都酸了,肿胀的脚踝似乎又肿得更高了,撑得袜子有些发紧。


    永宁县城虽说也不富裕,但怎么着都比葡萄村强不少。沈京墨站在街上,闻着空气里诱人的包子味,看着店里料子尚可的成衣,心情好了一些。


    找未婚夫什么的可以先等等,虽然并不对这门亲事抱什么期待,但她总不能一身狼狈地去见未来夫婿。


    沈京墨一路南下,身上的盘缠用得差不多了。她打算先找间当铺,把一些首饰当掉,换些现银,再去成衣店买几件干净舒适的衣裳,最后找家客栈,吃顿饱饭,把自己洗洗干净,再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谁知,她刚刚完成了前面两个任务,穿着新买的干净白衣从成衣店出来,迎面就撞上了一队衙役。


    她原本在低着头数找回的钱,余光瞧见前方有人便想绕开,可对方却不让她走,横跨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就是她!就是这个小娘们儿!人就是她杀的!”


    沈京墨被这一声怪叫吓得一抖,惊慌失措地抬起眼来,就看见昨天傍晚在武凌山那头遇见的那群歹徒的领头人!


    周围众人一听见“杀人”,都大吃一惊,纷纷围了过来,用审视的眼神打量起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沈京墨。


    萧景垣见人聚的越来越多,更是扯开了嗓子指着她喊。


    “大家都来看看啊!萧某我昨天洞房,结果这娘们儿把我灌醉,偷了我的银子跑了,还把我追出去的小厮给杀了!可怜我那小厮打小跟在我身边,忠心耿耿,就被她用石头活活给砸死了啊!”


    “你、你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沈京墨涨红着脸争辩。


    昨天她的确打了人,可她力气那么小,怎么可能一下就把人杀死了呢?再说什么洞房什么偷银子,根本就是血口喷人!


    “嘿?你还敢跟老子叫板?正好,辛苦县衙的兄弟们跟我跑一趟了,既然人抓到了,我自己把她带回家好好管教就是。改天请兄弟们喝酒!”


    萧景垣装模作样地对身后的衙役们拱了拱手,转回身来,上来就要拉扯沈京墨:“等回了家,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永宁县众人都知道萧景垣的恶名,许多人也猜到,这姑娘八成也是被这恶霸盯上的苦命人。但萧景垣的表舅是大官,他们谁也不敢阻拦,只能默默为沈京墨叹气。


    谁让她命不好,撞上这个恶棍?


    县衙的人也没阻拦,既然是人家的家事,他们也就不好插手了。


    萧景垣横行乡里多年,知道所有人都忌惮他表舅,不敢拦他,于是肆无忌惮地上前撕扯沈京墨。


    沈京墨想跑,可周围已经被围观群众堵得水泄不通,她左躲右闪,都找不到出去的路。


    眼看着萧景垣的脏手已经伸到了她眼前,只要再近一点就要摸到她的脸。


    沈京墨眼一闭心一横,拔下脑后的簪子狠狠朝前刺去。


    “噗嗤”一声,尖锐的簪子入肉,沈京墨的手背上霎时溅上了点点温热。


    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和骚动,衙役们像是刚刚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似的,一个个焦急地喊着“大人”。


    沈京墨颤抖着睁开眼。


    她和萧景垣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男人,衣襟有些松散,像是急匆匆跑了很长的路过来,从脸到脖子都是涨红的。


    他的手死死抓着萧景垣的胳膊,疼得萧景垣龇牙咧嘴,脸涨成了猪肝色,痛得只能张大嘴“咝咝”的吸气,却连声疼都叫不出来。


    男人的另一只手拦在她跟前,像是正要将她护在身后。


    她手里的簪子正扎在了他手背,入肉不深,但鲜红的血已经顺着手指滴了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她白色的裙角。


    “啊!”沈京墨愣了几瞬后,慌忙把簪子拔了下来,又带出几滴血来。


    “嘶——”陈君迁这下感觉到痛了。


    他瞪了萧景垣一眼,把他甩给几个衙役,转过身去看向沈京墨。


    她眼眶微红,眼里噙着泪,紧紧咬着下唇,气息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吓坏了,盯着他的手,像是想问他怎么样,可是又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儿,不怪你。”


    陈君迁沉声安慰她一句。他的声音干净沉稳又有力,沈京墨惶惶不安的心,竟莫名地平复了下来。


    旁边一个一袭绯色长衫,手握折扇,长相十分精致、眉眼几乎妖冶的男人低声嗤笑一声,适时地递给陈君迁一条干净的布条。


    他把伤口用布条随便裹了两下,眼神冰冷地睨着萧景垣。


    “将嫌犯和萧景垣带回县衙,准备升堂。”


    *


    永宁县衙外挤满了看热闹的民众。


    堂下,萧景垣捂着差点被陈君迁捏断的手,和沈京墨并排跪着。


    陈君迁换上了深绿色的官袍坐在堂上,那个漂亮得过分的男人则站在他身后,折扇轻摇,目光饶有兴致地在陈君迁和沈京墨之间游移。


    “萧景垣,你说这个女子是你新纳的妾,小厮也是被她所杀,可有证据?”


    “有!当然有!”萧景垣斜眼瞧着沈京墨,得意地哼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支精致的玉钗,“这是我在尸体旁边捡到的,大人问问是不是她的!”


    沈京墨看见那玉钗,脸色一白。


    昨晚奔命时跑得太快,雨又太急,她也不知一路上掉了多少首饰,这支八成是被这歹人捡去,故意栽赃她的。


    衙役把玉钗交给了陈君迁。


    “这玉钗可是你的东西?”他问沈京墨。


    沈京墨咬了咬牙,抬眼看看玉钗,又听见身边的萧景垣理直气壮地哼了一声。她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是我的……”


    “掉在何处?”


    “武凌山。”


    “何时丢失?”


    “昨晚……”


    “大人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萧景垣得意地叫嚷着,陈君迁沉着脸猛地一拍惊堂木,吓得他脖子一缩闭上了嘴。


    陈君迁看向沈京墨:“说说你昨晚为何在武凌山,当时又发生了什么。”


    “回大人的话……小女自北边来,到永宁县寻亲,昨晚途径武凌山,路遇这人……言语轻薄,意图不轨。小女只顾着逃命,这支玉钗具体是何时丢失在何处,小女也不能确定……”


    “胡说!大人她胡说!哪有人大晚上才开始翻武凌山的!”萧景垣嚷嚷起来,倒真像是他被人污蔑了一般。


    “肃静!”陈君迁大喝一声,震得衙门内外都抖了一抖。


    他又转向沈京墨,语气温柔了许多:“你接着说。”


    沈京墨惶恐地瞥了萧景垣一眼,瑟缩了一下,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道:“那时天很黑,小女被他的人堵在林中,万般无奈之下,才动手伤了其中一人。但小女气力微弱,断不可能一击将人杀死!求大人明鉴!”


    “你将人伤在何处?”


    “……脑后。”


    “用的什么凶器?”


    “山上的石头……”


    案发经过,陈君迁已经大致了解,心里也有了判断。


    萧景垣在山上时听见了仵作唱伤,眼下沈京墨说的杀人凶器和伤口位置,都和仵作所说对上了,这案子自然结局已定。


    他得意地仰起下巴,侧目睥睨沈京墨。


    这么漂亮的美人儿,就是性子烈了点,不然他倒真想把她收了。


    可惜,他已经对她另有安排了,只等陈君迁宣判结果,就把人领走。


    陈君迁回头,和身后的谢遇欢对视一眼,眼神点了点案上的玉钗。


    谢遇欢折扇一合,了然地上前一步,将那玉钗拿在手中把玩起来,同时抬脚朝堂下的两人走去。


    他在两人身前站定。


    萧景垣仰着脖子,一脸得色。


    沈京墨也抬起脸来看他,一双明眸中泪光涟涟,却坚强地忍着没有落泪。


    谢遇欢反反复复摸着簪子,修长的手指轻拢慢捻抹复挑,引得衙门外围观的未婚女子和已婚女子、甚至是满眼皱纹的大婶,都禁不住发出小声的尖叫。


    听见尖叫,他也笑,笑得像只狡黠又俊美的狐狸。


    “你说这玉钗是她的,还是你的?”谢遇欢问萧景垣。


    “当、当然是她的!她不是都承认了吗!我还能拿自己家东西栽赃她不成?”


    “你确定是她的,不是她从你家偷的?”


    萧景垣搞不懂了,看他这样子,怎么好像巴不得他说这玉钗是他的一样?


    “我确定,这绝对不是我家的东西,就是她的,她掉在现场的!”


    “啊~好!”


    谢遇欢问罢,陈君迁也走了过来。两人站在一处,谢遇欢恭恭敬敬地把玉钗递还到陈君迁手中。


    “大人,在下在上京经商时,见过这种质地和工艺的玉钗,都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才买得起,咱永宁县的师傅是做不出来的。”


    萧景垣这下更糊涂了。


    谢遇欢则是笑着转身,折扇一指他的鼻尖:“方才在下反复向他确认,这玉钗确是这位姑娘所有,可姑娘又不能确定具体丢失的时间和地点,甚至……这玉钗是否就是昨夜丢失在武凌山上,都未可知。”


    “大、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这玉钗是这姑娘的不假,却被你所盗!你见这姑娘的首饰价值不菲,又颇有几分姿色,便起了歹心,派手下恶奴去抓人,不想却反被姑娘打伤,意外死于山中。今日你又用这偷来的赃物,污人清白!”


    萧景垣都懵了!


    这是什么奇思妙想的转折?!


    他确实看上了沈京墨的姿色,也确实派人去抓她了,但他没偷她玉钗啊!这不应该是证明她去过现场的证物么?怎么倒成了他的赃物了?!


    “大人!大人您不能听他胡说八道啊!”萧景垣急了,“他这完全是歪曲事实!一定是和这贱人有染,故意帮她栽赃陷害小人啊!”


    陈君迁从谢遇欢手中接过玉钗细细摩挲。


    “这玉钗入手光滑,做工精细,的确不曾在永宁县见过,可见这位姑娘家世不错,怎么会委身于你做小妾,还偷你的银子?


    “那小厮的尸体在武凌山南坡,头朝山顶方向,显然是从山外上山的过程中死亡。若真如你所说,是追着这姑娘而去,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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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朝山下。”


    陈君迁说着,语气渐冷:“你们二人供词虽不同,但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你带着你的人深更半夜,想对这位姑娘行不轨之事,却不想被人家反杀,如今还想恶人先告状!”


    “这是污蔑!是污蔑!”萧景垣高声大叫着,“你没有证据!你凭什么说我恶人先告状!”


    一旁的谢遇欢笑:“那你纳人家为妾在先的证据呢?婚书虽然没有,卖身契总有吧?”


    萧景垣彻底傻眼了。


    只听谢遇欢优哉游哉地摇着扇子继续道:“哎呀呀,纳妾的证据没有,偷盗的证据倒是实打实的。”


    陈君迁垂眸问沈京墨:“这支玉钗几两银子?”


    沈京墨已经被他们两个的一唱一和弄糊涂了,听他这么问,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以往只管挑首饰,看中哪些就包起来,让人送去府上领银子,可从没问过价格。


    “二、二十两?”她猜了个价格。


    陈君迁突然放大了声量:“多少?三十两?”


    谢遇欢低笑:“大人听岔了,四十两。”


    陈君迁恍然大悟:“原来是五十两!”


    他俩一来一回地哄抬玉钗价格,把沈京墨和萧景垣都看呆了,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君迁叫完价,也不再问二人问题,转身走回堂上。


    “原告萧景垣,偷盗玉钗,值银五十两,杖四十。反诬失主,罪加一等。杖五十,责令物归原主,另补偿失主纹银十两。”


    听完陈君迁的判决,萧景垣不服,梗着脖子道:“陈君迁你好大的胆!我表舅是大官,我表舅是大官!”


    陈君迁没搭理他。


    但谢遇欢心软,总会让被判决者死个明白。


    他在萧景垣耳边蹲下,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退去。


    “按照我朝律法,窃者,斩其手。县令大人已经看在您表舅的面子上,给你留了两只吃饭的家伙了。”


    萧景垣不忿,还要起身,却被谢遇欢用扇子给压了下来。


    “诶,你要是不满意,可以接着审嘛。只不过再审,就得把仵作叫上来了。方才升堂前,仵作又验了次尸,发现脑门上也有砸伤,一开始还以为是摔倒时磕伤的,后来发现不是——是有人在他站起来以后,又补的一下,连后脑的洞也补砸了好几下。啧啧啧,死得可真惨呐……听说指甲缝里还有肉屑,估计是在凶手身上抓的。萧大少,要不咱脱了衣裳,验验伤?”


    萧景垣这下不敢再挣扎了。


    昨晚他和醉花楼的俩姑娘玩儿得花得很,现在身上还有没消下去的痕迹呢,难保背上没几道抓伤,万一真让人验出来了,可就说不清了。


    见他面如菜色,谢遇欢笑意更深,拍拍他的肩:“怎么样萧大少,还审么?”


    “不不不,不审了不审了,陈大人判得对,判得好!”


    萧景垣低着头,恨得咬牙切齿。


    昨晚找到那小厮的时候,他的确还活着,但让沈京墨给跑了,他气得不行,借着酒劲冲小厮撒气,最后打急了眼,把人给打死了。


    知道闹出人命,萧景垣清醒了些,把小厮摆回一开始被沈京墨砸晕后的位置,又狠狠砸了几下确保人死了,才丢下石头跑下山。


    他狠狠瞪了沈京墨一眼。


    原本他想着今天要是顺利把她抢回家,今晚就给她开了苞,睡她个七八/九十回。睡够了,再把杀人的罪名推到她头上,送给那小厮的爹娘当儿媳,还省了他一笔医治费用和抚恤金。


    没想到这陈君迁非要多管闲事,坏了他的好事。


    不过看在他没有深究的份儿上,他大人有大量,暂且饶了他。


    萧景垣耷拉着脸,冲陈君迁没精打采地一抱拳,转身就走。


    “站住,”陈君迁叫住了他,声音沉而有力,不容置疑,“五十杖,即刻执行。”


    “姓陈的!”萧景垣还准备回家找个小厮来替他受刑,没想到陈君迁竟然得寸进尺!


    谢遇欢侧目观察了一眼陈君迁的表情,发现都快要比锅底还黑了,知道他已经到了暴怒边缘,萧景垣再不走,只怕会死得更惨,于是忙挥了挥扇子,让衙役们把萧景垣拖下去行刑了。


    听着后院传来的杀猪般的惨叫,沈京墨还有些懵。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件事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


    案子了结,陈君迁心情也好了不少。谢遇欢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状,笑着将沈京墨扶了起来。


    下一刻,就收到陈君迁一记眼刀。


    谢遇欢忙收回了虚扶她手臂的手,退到一边去了。


    陈君迁这才缓和了神色,看回沈京墨。


    “姑娘方才说来永宁县寻亲,不知是哪家的亲戚?”


    沈京墨咬咬唇,四下看了两眼,心想周围这么多人,兴许有人认识她的未婚夫,便轻声回了陈君迁的话。


    “回大人,小女来寻自己的未婚夫。他姓陈,二十来岁,父亲叫陈大,母亲姓满。”


    话音落罢,县衙里里外外都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沈京墨不明就里,略有些慌张地四下看了一圈,抬眼望向堂上的陈君迁。


    却见他眼也不眨地盯着她,那眼神火热得,活像要把她吃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