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酒吧

作品:《延时情书

    时珩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舒禾站在原地,看了眼被挂断的手机界面,再三确定是时珩挂的电话。


    看来他今天心情不好。


    正当孟舒禾拿着手机发呆时,去上洗手间的杜幽走了过来,抬手在孟舒禾眼前晃了晃:“书书,你发什么呆呢?”


    孟舒禾猛然回神:“没事。”


    杜幽欲言又止:“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见到岑游才走神的。”


    孟舒禾闻言失笑:“不至于。”


    冬日寒凉,路边有卖烤红薯的小摊,香甜的气息混着炭火味徐徐飘来,孟舒禾望着那团萦绕在昏黄路灯下的人间烟火:“我现在,真的对他没什么爱意了。”


    “孟舒禾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里,慢慢沿着街道走着:但毕竟在一起过,他也帮了我不少,即使做不成情侣,我希望我和他和平共处,不会成为剑拔弩张的仇人,所以这点要求,我觉得没关系。”


    第二天是周五,也是平安夜,孟舒禾只是上午有课,


    下课铃响,孟舒禾回寝室抱着一个小纸箱,往岑游的画室去。


    她和岑游约定的时间是四点,但因为她下午没课,就提前半个小时到了。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灰扑扑一片,网约车停在小区外,她抱着箱子,走进了那一片旧居民楼。


    孟舒禾抬手敲了敲门,敲了几下,里面都无人应答。


    敲了几分钟后,孟舒禾只能作罢。


    估计是她来得太早了,岑游还没回来。


    孟舒禾只能往上走了几个台阶,将纸箱放在楼梯扶手的拐角处,决定站在这里等岑游。


    旧居民楼的楼道昏暗寒凉,墙壁上贴着斑驳的小广告,沉沉的天光从灰扑扑的水泥花格窗投射入内,带出厚重的年代感。


    她的手机却在此时微震,弹出一条消息。


    来自时珩。


    但他只是莫名其妙问了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时珩:【孟舒禾,残酷的真相和善意的谎言,你愿意接受哪一个?】


    孟舒禾垂眸思索,开始打字。


    【被真相伤害好过被谎言安慰。】


    时珩那边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中,但这行字不断亮起消失,删删减减一分钟后,时珩只是发来一个字:【好。】


    随后,时珩直接发来一段黑屏视频。


    孟舒禾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开了那个视频。


    她将音量调高,才勉强听清。


    只是开头的一句话,就将她整个人钉在原地。


    ——“你还真的把那个女孩子准备的情书撕了?我记得她叫孟舒禾对吧?”


    随后是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嗯。”


    是岑游。


    对方搞怪般笑了:“卧槽,你这是在践踏人家女孩子的一片痴心啊,人家都还没送出去,你就提前撕了,你不是喜欢她吗?这也下得去手?”


    “一封情书而已,撕了就撕了,反正她也不会想到是我做的……”


    岑游的笑声很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地嘲弄,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无知,嘲笑她真心错付,被人蒙在鼓里戏弄还不自知。


    孟舒禾甚至没有勇气听完,就匆匆关掉了录音,她这时才发现,她就连指尖都在发颤,她周身都在发冷。


    孟舒禾仿佛在十月寒天,被人彻头彻尾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寒意四溢。


    ——一封情书而已,撕了就撕了,反正她也不会想到是我做的。


    这句话在孟舒禾脑海里循环播放,恍如一道可怖的魔咒,让孟舒禾头痛欲裂。


    她呆呆站在楼道转角处,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错得离谱。


    原来她一直以来熟知的温柔男友,藏在面具之下的,却是这幅让人陌生的样子。


    简直陌生得可怕。


    楼道传来两道脚步声,随后而来的两人的细碎说话声。


    先是钱朔的声音:“你确定,你能复合成功?”


    岑游的声音依旧很低,显然情绪不高:“我之前做了很多错事,撕了她的情书,伤害了她,也算计了她,但我之后会加倍弥补她的。”


    他捏紧手中的钥匙:“只要这些事,不让她知道。”


    话音刚落,楼上的楼道转角处出现一道长长的人影,投射在水泥地板上。


    一道柔软女声在此时响起:“岑游。”


    孟舒禾站在半截阶梯上,静静看着岑游,她成功看到岑游神色中的错愕和慌乱。


    孟舒禾站在阶梯上,幽暗的光线半拢在她的侧颜上,衬得她神色愈发冷漠,她垂下卷翘的眼睫,语气平静得让人心慌:“所以,我的情书,是你撕的。”


    她很平静,但看向岑游的目光却如同在看陌生人,她语气很轻:“岑游,我好像,第一天才真正认识你。”


    她从纸箱中翻找出不久前寄到的手写信,抬手“滋啦”两声,是纸张被撕开的声音,孟舒禾直接用力将信纸撕碎,她死死攥着手中的信纸碎屑,一步步走到岑游面前,尽数将大小不一的碎屑用力砸在他脸上。


    细碎纸屑飘飘洒洒落在岑游身上,岑游脸色苍白,形容狼狈:“书书……”


    “不要叫我。”


    孟舒禾的语气冷得彻骨,带着苍凉的失望:“岑游,你真的挺让人恶心的。”


    说完,孟舒禾将纸箱重重扔在岑游脚边,转身下楼。


    岑游想要上前追,却被钱朔拦住:“算了吧,没用的。”


    -


    平安夜当天,天气预报的初雪在此时如期降落,细雪飘落而下,缓慢而沉静地为整个城市铺陈出薄薄的白色。


    居民楼下停着一辆磨砂灰的阿斯顿马丁DBS,和周遭寂寥的环境格格不入。


    孟舒禾朝那辆车走去,抬眸就对上坐在驾驶座上的时珩。


    阴沉的天飘着细雪,在孟舒禾的肩胛上浅浅落下一层白如柳絮的细雪,她小巧白皙鼻尖冻得通红,形容狼狈,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超跑里的时珩。


    时珩单手支着下巴,眸子中却盛满玩世不恭的兴味,满是戏谑地望着面前的孟舒禾。


    “彻底分手了?”


    他勾了勾唇,嗓音压得很低,似乎对孟舒禾的遭遇格外愉悦。


    “孟舒禾,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孟舒禾看着他,淡声道:“你赢了。”


    “还有。”孟舒禾顿了顿,“对不起。”


    时珩嗤笑一声:“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


    他扬了扬下颔,示意孟舒禾:“上车。”


    孟舒禾开车门上车,脸庞上的神色沉静如初,她只是问:“那段录音,你是怎么弄到的?”


    时珩“啊”了声,目视前方:“你还记得高二的同桌吗?就是在奶茶店打工那个,是她给我的。”


    “她当时不经意听到这段对话,被岑游他们发现了,为了自保,她才主动调离位置,选择不继续和你当同桌。”


    孟舒禾听到这番话,久久都没有出声。


    安静沉默的氛围在车内慢慢蔓延,空气好像变得凝滞,不再流动。


    前面是红灯,时珩终于分出注意力看向一侧的孟舒禾,却见她只是静静地垂着眼眸,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握着手机,纤长指节用力得泛白,彰显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时珩只觉得暖气开得有点高,他忍不住抬手拉了拉卫衣领子,终于有些烦躁:“孟舒禾,你要是实在难受,想哭就哭,不用忍着。”


    一句话也不说,不吵不闹,对时珩来说,更像是钝刀子割肉,让人觉得不上不下,让人难受。


    但孟舒禾终于抬眼,她只是侧过头看向车窗外,语气淡淡:“我没事。”


    时珩轻哂:“你确定你没事?我认识你十几年,孟舒禾,我比你想象中还要了解你。”


    孟舒禾只是稍微动了动。


    见孟舒禾不为所动,时珩再次出声:“你要是实在不想去吃饭,我找个借口,带你回家。”


    这种饭局都是双方家长,彼此熟悉,说身体不适或者有事,自然就可以推掉,但孟舒禾这种乖乖女,是不会推拒这种都是长辈的饭局的,也没必要。


    孟舒禾还是拒绝:“我真的没事。”


    事到如今,时珩也彻底放弃了:“行,你说没事就是没事。”


    车子缓缓开入柏悦的地下车库,两人下车,一路跟着引路的侍应生,轻车熟路进了包厢。


    两家是这里的常客,也有专门保留的包厢,推门而入时,包厢顶部的水晶吊灯映出奢靡的格调。


    两家的长辈早已到场,坐在偌大的圆桌前聊着工作,气氛熟稔融洽,听到门口的动静,众人纷纷望过来。


    “书书珩珩来了。”


    时珩已经迅速收起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变成一个举止沉稳的好孩子,一一和在场的人打招呼。


    孟舒禾的脸上已经挂上恬静的微笑,也跟着逐一打招呼:“时叔叔,林阿姨。”


    时珩的父亲时谦驰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久居公司高位,多少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场,见到孟舒禾,语气难得温和:“书书来了。”


    孟舒禾再次看向一侧的继父和哥哥,叫了声:“叔叔,哥哥,妈妈。”


    继父的气质和时珩父亲如出一辙,但更温和些,他闻言也是微微笑了笑,示意孟舒禾:“书书,坐。”


    时珩的母亲林姿伸手拉过孟舒禾,很是热情,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怎么来得这么晚?是不是时珩故意偷懒了?”


    林姿今天换了一袭深色旗袍,看起来就知道价格不菲,腕间的玉镯温润似水,轻轻擦过孟舒禾的手背,孟舒禾轻轻握住林姿的手,笑道:“是路上有点堵车。”


    孟蓉接话道:“辛苦珩珩开车接书书过来了。”


    时珩坐在一旁,给孟蓉倒水:“不辛苦。”


    他们两人的位置一般安排在一起,孟舒禾和时珩两人对这种家宴饭局早已习以为常,两人游刃有余,吃饭期间,长辈偶尔问了几句学校的事,孟舒禾一一作答。


    而时珩坐在时谦驰身边,认真专注听大人聊事情,因为他开始逐步接手接触家中的生意,偶尔也会接上几句话,顺手给林姿和孟蓉夹菜舀汤,一副家教优良的好孩子做派。


    孟舒禾也跟着时珩一起,给长辈盛汤倒水,两人分工合作,配合默契,默不作声地帮忙。


    林姿托腮看着两人,笑眯眯打趣道:“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干什么都有默契,哎,青梅竹马就是好,两小无猜。”


    孟舒禾夹菜的手一顿,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时谦驰提醒:“让孩子坐下来吃饭吧,不然要饿坏了。”


    两人这才坐下吃饭。


    但时珩偶尔也会给身边人夹菜,孟舒禾不得不拿起筷子,给时珩夹菜,展示他们之间的两小无猜,关系亲密。


    孟舒禾听着大人们高谈阔论,自己只是慢吞吞地嚼着菜心,味如嚼蜡。


    一小块鱼肉夹到孟舒禾碗里,是时珩夹的。


    “多吃点。”


    孟舒禾视线上移,对上时珩那双桃花眼,孟舒禾和时珩点头道谢:“谢谢你,珩珩。”


    时珩皮笑肉不笑:“不客气,书书。”


    一顿饭吃到最后,大家宾主尽欢,大人们移步到隔壁茶室继续喝茶。


    外面的包厢内只剩下孟舒禾和时珩。


    时珩的视线落在孟舒禾的手机上,似笑非笑:“一顿饭的时间,你前男友打了多少个电话,你不看看吗?”


    孟舒禾的手机特地调了静音,但每次来电到自动挂断,她的手机屏幕都亮起灭下,一顿饭的时间,她的手机明明灭灭,都快赶上声控灯了。


    孟舒禾拿起手机,密密麻麻打了几十个电话,见孟舒禾不接电话,岑游锲而不舍,甚至还换着号码来打。


    她静静地扫了眼未接来电,还是决定回一个电话,她站起身:“我出去打个电话。”


    时珩应了声,表示知道。


    孟舒禾出了包厢,找了最近一个挂断的电话,直接回拨回去,对面似乎在等着,立刻就接了电话。


    岑游声音低哑:“书书。”


    孟舒禾冷声问:“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对面沉默。


    孟舒禾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你当时和我发消息说,你中午过来拿东西,情书却在升旗仪式后就成了一堆碎屑,旁边就是时珩送来的三明治,你是什么意思?”


    岑游在这时候也破罐子破摔:“对,是我有私心,我心理阴暗,是我讨厌时珩,想要破坏你和时珩的关系。”


    他语气也有些激动:“你看,如果是时珩做的,你永远都可以原谅他,一年的时间,你和他关系就能和好如初,但对于我,你一次机会都不愿意多给我。”


    “书书,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比不上时珩。”


    “那你懂得我的心情吗?”孟舒禾轻声问,“我倾注感情写给你的情书,最后被你亲手撕碎,你在践踏我的感情。”


    孟舒禾冷声道:“岑游,你确实比不上时珩。”


    -


    时珩进了茶室,陪着大人喝了一会茶,小巧的茶杯抵在唇边,缓缓饮下,随后就心不在焉地看向手机。


    距离孟舒禾出去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了,她再不回来,时珩都要怀疑她被人拐走了。


    林姿突然看向时珩:“书书呢?怎么没有见到她?”


    时珩“啊”了声:“她说她出去接电话了。”


    孟蓉闻言,皱了皱眉:“什么电话打这么久?”


    时珩主动请缨:“我出去找找她。”


    他轻车熟路地走出包厢,很快就在落地窗前的角落发现蜷蹲着的孟舒禾


    孟舒禾静静蹲着,眼眸低垂,视野里很快出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很熟悉的牌子,是时珩喜欢的小众品牌。


    他抬脚踢了踢孟舒禾的鞋,居高临下看着她,慢条斯理道:“你又在这里装什么蘑菇?”


    孟舒禾低下头,将整张脸埋在手臂里,她闷声闷气:“时珩,我现在,很难受。”


    时珩蹲下身,和她对视,语气无奈:“小祖宗,你又想干什么?”


    孟舒禾抬眼:“时珩,我想去酒吧。”


    时珩站起身,啧了声:“孟舒禾,你挺野的,想玩失恋买醉?”


    但他直接给孟舒禾泼冷水:“我是不会带你去那种地方的,你就死心吧。”


    孟舒禾默不作声地蹲着,眼睛红红地看着他,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时珩和她僵持了几分钟,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伸手拉她:“孟舒禾,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走吧,我来找借口应付他们。”


    孟舒禾忍不住问:“你找什么借口?”


    时珩吊儿郎当:“现在还没想好,一会儿随便想一个。”


    两人刚刚上车,对面林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时珩,你找到书书了吗?”


    时珩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孟舒禾,语调懒散:“找到了,就在我身边。”


    “那你们人呢?”


    时珩看了眼孟舒禾:“我临时想带书书看看我公寓的望远镜,就拉着书书一起去。”


    时谦驰斥责:“真是胡闹!”


    对面是孟女士的劝说声:“小孩子爱玩而已,人之常情,而且有珩珩在,我们也放心……”


    毕竟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双方家长对彼此也很放心,也没有实际这么生气,只是对时珩带着孟舒禾不告而别,而有些不满,对面三言两语就将事情揭过,只是嘱咐时珩要照顾好孟舒禾,就挂了电话。


    时珩看向孟舒禾:“孟舒禾,我又替你背了一次黑锅。”


    “谢谢。”


    “算了,从小到大,我替你背的黑锅还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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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珩打着方向盘,“你能有现在乖乖女的样子,都是因为我替你背了干坏事的黑锅,坏事都是我带你干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自己一个人撇清得干干净净。”


    这确实是事实,从小学开始,时珩就很自觉地替孟舒禾背黑锅。


    陈家是北城有名的世家大族,孟蓉离过婚,甚至还带着和前夫所生的女儿,一起嫁进陈家。


    即使孟蓉靠着自己在时尚圈小有名气,但只是因为出身普通,还是被陈家的长辈奚落轻视,明里暗地嘲笑孟蓉野鸡变凤凰。


    刚刚到陈家那一年,陈家父母并不认可孟蓉,明里暗地嫌弃孟蓉,连带着嫌弃孟舒禾这个拖油瓶。


    孟蓉当时急需在豪门站稳脚跟,她为了得到陈家人的认可,毅然决然辞去了杂志社主编的工作,打算当一个全职照顾家里的全职贵妇。


    但她没有了工作,整个人的主心骨就成了丈夫,她仿佛一株菟丝子,只能依附于丈夫,不能惹丈夫和继子不快,否则就会被扫地出门。


    这个认知,导致孟蓉做什么都是小心翼翼,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一切以陈家父子为先,干什么都如履薄冰,生怕出现一点错处,就会被丈夫嫌弃。


    多重压力下,孟蓉连带着脾气也变得很奇怪,对孟舒禾的态度也愈发严厉起来。


    当时孟舒禾才上小学一年级,因为母亲的转变和态度,她在这个陌生的新家也过得战战兢兢,精神紧张,但人总会出错,遑论,当时的孟舒禾只是一个小孩子。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只是因为某天早上,孟舒禾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碗,麦片混着牛奶流淌满地,继父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孟蓉整个人都崩溃了。


    孟舒禾犹然记得孟蓉歇斯底里的崩溃,她捂脸痛哭,痛斥孟舒禾为什么要打翻碗,随后开始抱怨:“就是因为我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我才被陈家嫌弃,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不会这么难过,孟舒禾,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孟舒禾当时整个人都愣住了,原来她是拖油瓶吗?


    麦片早就被阿姨收拾干净,孟舒禾轻声和母亲道歉,就背着书包去上课。


    但一天的课,孟舒禾都听得恍惚,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孟蓉的那句话。


    如果没有她,她会过得比现在好。


    孟舒禾只觉得自己给母亲添麻烦了,所以放学后,她没有回去,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走着。


    时珩却跟在她身后,一直追问她:“孟舒禾,你要去哪儿?”


    孟舒禾闷声道:“我要回家。”


    时珩拽住她:“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我们小区是在那边。”


    孟舒禾却摇头:“那里不是我家,那是我妈妈的新家。”


    她家是在一个老居民楼里,而不是精美的别墅,里面有她的爸爸。


    当时孟舒禾脑子里只有两种概念,既然妈妈的家不是她的家,那她还能去她爸爸家。


    一路上,时珩一直跟在孟舒禾身后,孟舒禾回头看他:“你干嘛跟着我,你不回家吗?”


    时珩理直气壮:“我闲得没事,这条路又不是你专属的,难道我不能跟着你吗?”


    孟舒禾也懒得和他吵架,只是自顾自认真回忆,孟舒禾凭借那点稀薄的记忆,七绕八拐后,还真的找到原来的家。


    记忆中的小区出现自己眼前,孟舒禾忍不住有些激动,她朝着自己记忆中的门牌号走去。


    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孟舒禾眼前,孟舒禾眼睛一亮,正要冲过去叫爸爸,但看到后来走出来的人后,那声爸爸却卡在喉咙里。


    她看到她的父亲牵着一个陌生女子,女人腹部微微隆起,显然是怀孕了。


    而父亲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女人的肚子,表情甜蜜幸福。


    孟舒禾这是才意识到,原来她的父亲,也和别人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孟舒禾呆呆站在原地,望着对面幸福美好的一家,心里是说不清的失落难过,还有恐慌。


    妈妈的家不是她的家,爸爸也有了新家,那她应该何去何从?


    时珩在一旁无聊地看着,百无聊赖,见孟舒禾没反应,最后才抬手戳了戳孟舒禾,随后问她:“喂,孟舒禾,回家吗?”


    孟舒禾低低应了一声:“嗯。”


    或许是为了衬托孟舒禾的悲伤心情,回去的路上,天公不作美,直接下起了倾盆大雨,时珩和孟舒禾都没有带雨伞,,不得已,时珩直接将他的校服外套披在孟舒禾的脑袋上:“拿着,给你挡雨。”


    孟舒禾呆呆接过:“那你呢?”


    时珩当时说:“孟舒禾,我又不像你一样,风一吹就倒了,我身强体壮,淋一会雨,对我没有任何影响。”


    但最后的最后,他们俩都淋成了落汤鸡,因为校服外套不防水。


    当天晚上,风一吹就倒的孟舒禾果不其然地发起了高烧,孟蓉在床边守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她当天晚上一直在说胡话:“妈,我是不是你的累赘?”


    “妈妈,我不想当你的累赘,对不起。”


    母亲滚烫的泪水滴落在她手背上,她哽咽道:“对不起,书书,是妈妈错了,妈妈不应该对你说那样的话,是妈妈的错,你不是妈妈的累赘,不是拖油瓶,你是妈妈的宝贝。”


    后来孟舒禾才知道,因为他们俩很晚都没有回家,两家人都要急疯了,但最后的黑锅,是时珩背的。


    时珩面对家长的质问,撒了谎:“是我拉着孟舒禾陪我去出去玩,才淋了雨,回家晚了。”


    她只是依稀记得,后来时珩被他爸妈揍了一顿。


    但当时孟舒禾躺在床上发着高烧,对此一无所知。


    隔天,孟舒禾因为发了高烧,没去学校,晚上,时珩背着书包,出现在孟舒禾的房间里,他趴在孟舒禾床边,歪着脑袋看她:“你可真厉害啊,我都把校服外套给你了,你都能发烧。”


    “珩珩,对不起。”


    时珩帮她把作业拿出来:“是我自作主张跟着你的,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


    孟蓉知道孟舒禾回了以前的家,整个人都陷入自责。


    等到孟舒禾病好后,孟蓉就换上了利落的小西装,再也不打算当全职贵妇,而是选择重返职场,继续在时尚圈厮杀。


    她终于明白,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才能给她底气,也给自己女儿底气。


    而孟蓉在面对那些多嘴的陈家长辈,她再也不放在心上,任由她们说。


    而这件事,也只是孟舒禾印象最深刻的一次。


    “你在想什么?”


    孟舒禾回过神;“只是在想,你把校服外套借给我的那一次,是不是被叔叔阿姨揍得很惨。”


    时珩笑了:“是很惨,屁股都被打成八瓣了。”


    时珩带她去的地方并不是那种喧闹的酒吧,而是很安静的清吧。


    里面没什么人,只有侍应生在擦拭着酒杯,看到时珩,立刻打招呼:“时珩。”


    孟舒禾好奇:“这家店你经常来?”


    “没有,只是我认识这家店的老板。”时珩想了想,又补充道,“哦,那个人你也认识。”


    在高中前,她和时珩的好友圈高度重合,基本她的朋友,也是时珩的好友。


    “这家店是温灏开的。”


    孟舒禾顿时就知道是谁了,他们的发小,幼儿园就在一起玩了,但他现在在沪市上学,不在北城。


    时珩对侍应生说:“给她来一杯低度数的。”


    “站稳了。”


    孟舒禾趴在他的肩胛上,轻声问他:“珩珩,我们还能当朋友吗?”


    时珩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能。”


    孟舒禾瞬间变得缄默不语,湿漉漉的泪水一点点涌出,濡湿他的脖颈。


    温热的泪水似乎顺着他的脖颈,缓缓向下滑落,直至到他的心口,一点点变凉。


    她轻声说:“珩珩,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