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来到大唐的第二十四天
作品:《长安小厨郎》 姜菽和高至善你挤我、我挤你,像两根并在一起的油条似的,挪着步子跟在门童身后进了门。
进门没走几步,他们便遇见一名水色衣裙的女子,正手执一束百合,在给楼梯边的花瓶更换插花,瞧见他们局促窘迫的模样,眉眼微微一舒,冲他们略略颔首,并未上前搭话。
姜菽他们走上二楼,先后又遇上在露台边调校琵琶的,在僻静处轻诵诗文的,听见他们走动的动静,或转身或抬头地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端是双目多情胜水,似颦似笑美如英。
在发觉他们僵若木鸡的步子,还有要去的方向后,皆是冲他们浅浅一笑,音如黄莺地道了声安,转而便继续做起自己的事来。
两人被领进一间极宽敞的房间,姜菽一眼便看得出,这房间比他的主卧和书房加起来都大上两圈。
房内布局雅致,点着好闻的熏香,用一面四扇梅兰竹菊大屏风分出了内外两部分,内里隐约能看见有桌椅小榻,外面则是几张对坐的矮桌蒲团,围着中间的空地,像是专门空出来表演似的。
先到的秦正阳抓着一把核桃,正边磕边指挥仆从将那些矮几两两并在一起,又让他们把多余的都撤走,这样一弄,空的地方更多了。
“晚上咱们就睡这,玩完叫他们抬三张小榻摆上,一人睡一个凑活。”秦正阳对这里熟得像是自己家,挥退侍从后,脱靴往蒲团上一坐,就招呼他俩赶紧入席,“萧都知这里的厨子可是有名得很,多少老饕排着队等她们席面,要不是我面子大,咱们还真不能说来就来。“
屋内只剩他们仨后,姜菽没那么紧张了,跟高至善一同坐下,拿起银签子,一口一个地吃起桌上的百花果盘。
细高脚的花边青盘里,蜜瓜、甜瓜切成小兔模样围成一圈,内里是西瓜、葡萄、苹果、梨雕出来的果花,有状如栀子的,有形似蔷薇的,也有仿若梨花的,还有新鲜的金黄桂花与雪白的小朵茉莉点缀其间,端是精致讲究。
姜菽嚼嚼嚼,觉得这些个果子恐怕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蜜瓜甜软如蜜一抿即化,甜瓜清香甜脆,西瓜甘爽多汁,葡萄酸甜可口,苹果果香丰沛,梨子甘甜清口,吃起来都比寻常市面上的更加味美。
“我先给你们提个醒。”秦正阳磕完核桃,面色一肃,转身面朝他俩,压着声音道,“我不管你俩之前来没来过教坊,又是怎么想这里的小娘子的,反正我看不得那手脚嘴巴不干净的,都给我老实些。”
“要是谁言行不当,别怪兄弟翻脸不认人!”
他严肃地说完,看看腮帮子吃得跟松鼠似的姜菽,又看看宛若风中菘菜,还在暗自神伤的高至善……觉得自己的担心颇为多余。
行吧。
这俩扶不上墙的烂泥没啥好恐吓的,秦正阳便给他们简单提了提此处的来由。
“我幼时离家出走,在山中遇险,多亏萧都知和她夫人所救,才幸免于难,她们于我有再生之恩。”
“萧都知早年原是别家的头牌,有积蓄自赎后便扯了萧七家的名号。”
“多年来,她们收养了不少奴籍、乐籍的孤女,培养作厨娘、女护卫和清倌人,叫她们要么有一技之长,能脱离教坊自食其力,要么靠庖厨手艺和诗赋才艺,继续经营萧七家的门牌。”
说到此处,外面忽然传来轻盈的银铃声响,秦正阳便住了嘴。随后门被轻轻推开,两列年龄不一的小丫鬟进来给他们上菜。
三口精致如鸟笼的器具被依次放在他们三人面前,姜菽仔细一看,原来并非是鸟笼,只是一串串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肉,尖部朝下,被带环的银签子挂在圆形镂空花顶上,因肉串排布规整,仿若鸟笼上的栅栏,才有这般神似的名号。
除了这道,还有一道浑身桔红的喜人大闸蟹极为惹眼,蟹壳厚顶,外表看着就格外肥美,被用一口金盘盛着,上面淋着浅琥珀色的汁子。
另有一些时蔬小菜和姜菽叫不出名字的菜色,大大小小地布满了大半张桌子。
就在姜菽以为这便是全部时,又有四名侍从进来,两名抬着石板长桌,一名端着铺了布巾的小木台,一名端着两口瓷水盆。
他们放定后,姜菽注意到木台上全是或尖或钝、或厚或薄、宽窄不同、长短不一的刀具。
这是要做什么?姜菽顾不上啃瓜了,好奇得坐直了身子。
“萧七家最出名的便是美人谈笑切鱼脍。”秦正阳颇为得意地给姜菽和高至善介绍,“昔年公孙大娘有无双剑舞,今日萧七家也有独家刀艺,等下叫你们开开眼!”
姜菽眼睛一亮,鱼脍,就是后世的生鱼片,他虽在采风时吃过一次当地的生鱼片,但那都是店家在后厨做好端上来的,哪有如这样当场观切,甚至可能带有一丝表演意味的来着有趣?
“妾身粗鄙之技,何能与公孙大娘相比?秦小郎君这样夸耀,真是要羞煞妾身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听着就爽朗快意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姜菽微微歪头望去,一名发髻高挽,身穿金红儒裙女子快步从外面走进。女子约莫三十岁上下,口若朱丹,额点金钿,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即便穿着裙装,也像一名飒爽的女侠客,刀锋一般杀入人的视野。
“啊!”秦正阳赶忙站起身迎上去,“怎么劳动朱娘子亲自来了!”
被称为朱娘子的女子面带笑意,“得亏是我来了,若是换作旁的徒弟,更受不起你那句夸了!”
秦正阳赶紧给二人介绍:“这位便是当年与萧都知一同救我的朱娘子,不仅切得一手好鱼脍,整个萧七家的灶厨皆出自她手,还擅长武艺,是位顶顶厉害的娘子。”
高至善拘谨见礼,姜菽也有学有样。
朱娘子带了三名侍女进来,一名抱琵琶,一名带小鼓,另有一名捧着口木盆。
切脍开始前,朱娘子让侍女将木盆在三人面前奉过一遍,姜菽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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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一眼,里面是三尾已经剖腹断尾、做过预处理的鱼身,可能是怕吓着食客,清洗得很干净,大概能辨别出有鲫鱼、草鱼和鲤鱼,都是肉质肥美但又不至于太大而导致肉老的个头。
“怎么还有鲤鱼?”高至善有些惊讶道,“唐律不是禁食赤鯶公?”
鲤音同“李”,莫说是吃,便是卖者被抓都要挨罚。高至善自小被家人教导诸多忌讳,这还是头回见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明目张胆。
“什么鲤鱼?”不等朱娘子开口作解,秦正阳先好似那指鹿为马的中车府令,大剌剌地道:“这不就是吃胖了的草鱼吗?秦小郎君久居高阁,怕是没见过这等贪吃的鱼吧?”
姜菽:……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他算是见识到了。
朱娘子摇摇头,对高至善道:“小郎君见识颇广,这确是鲤鱼。”竟是不准备糊弄过去。
高至善面色微变,朱娘子朝他眨眨眼,“不过,小郎君只是吃了点看不出模样的鱼脍,怎知自己吃的是鲤鱼呢?”
言下之意,大家一起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装聋作哑地享用美味鱼脍了。
高至善估计是第一次这般在唐律的边缘试探,抿了抿唇,看看朱娘子,又看看秦正阳和姜菽,别扭道:“朝廷禁止宰杀耕牛,王公贵族中便常有因种种意外甚至惊吓横死的牛……想来这鱼,应是差不多的道理?”
朱娘子点头:“然也!小郎君孺子可教!实不相瞒,后厨确有刚送来的新鲜牛肉,待妾身为各位展示过鱼脍,便给小郎君们烹成牛丸汤,好好鲜上一鲜!”
唐律是死的,人是活的,为了能吃上口好吃的,姜菽算是知道什么叫掩耳盗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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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娘子净罢手,取来一柄尖刀,示意一旁的两名侍女,随即琵琶声嘈嘈切切响起,如细雨落穿林间,间或有小鼓穿插应和,颇有竹露滴清响之感。
先起草鱼,鱼腹已开,朱娘子手挽刀花,轻盈地在鱼头处划动几下,然后略略一挑,刀尖转向,便顺着琵琶流畅如泉的乐声,一刀自头到尾,将鱼身这一半的肉分割下来。
接着,朱娘子又拾来另一把刀,与手头这柄同在空中旋舞,银光闪闪,吓得人心惊胆战,还未看清她的动作,已然在刀尖翻转替换间,将鱼骨剔除,留下另一半带红的白肉。
一旁的侍女递上一柄细长小刀,朱娘子执其在瓷盆上轻轻一敲,当地一声水瓷响,初声清脆,余韵悠长,配着渐弱的琵琶声,朱娘子缓缓用小刀挑出了白肉上那微微一抹红筋。
剩下的另一边如法炮制,等只余下两片硕大白肉后,朱娘子又取来另一把鱼刀,轻轻地在末尾处一划——
铮——
琵琶声如裂帛,鼓点随之而起。
朱娘子运刀如飞,伴着鼓点和琵琶声的催促,咄咄地将鱼肉片成透亮的薄片,待一曲终了,恰好一盘薄如花瓣的鱼脍绽于案间。
刀鸣脍缕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