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犷的嗓门跟磨砂似的，听的我耳膜疼。


    本就逼仄狭窄的店面，硬生生挤进来三个一米八多的壮汉，把外边的阳光遮的严严实实。


    “还、还的，请你们再给我宽限几天，明天就有人来买房子，”方奶奶吓一跳，赶紧起身把孟艺玲护在身后，“钱一到账户上，我立刻就转给你们。”


    “老婆子说话算话，不会食言。”


    方奶奶掷地有声，即便年事已高，说话仍然铿锵有力。


    “又要等？到底行不行啊？我就说房子直接抵押给我们完事，你非要自己找中介卖。费时费力的耽误事！”


    另一人说：“大哥少跟废话，直接把房产证翻出来得了！摁着老不死的在转让协议上签个字，咱们好回去交差！”


    “就是啊，老不死的软硬不吃，咱们来多少回了，愣是不肯抵押。再搞不定，老板肯定要骂人！”


    贴门边站着的小矮子更直接，说不动就想上手，被我挡了一下。


    “干什么！好好说话，动手动脚是要明抢？我报警了啊！”


    我大声呵斥，但人家没把我放眼里。


    “谁啊你？有你什么事儿吗？”


    最先说话的男人不耐烦的推了我一把，冲着方奶奶说：“老太婆，识相点就按照我说的做，咱们拿了房子就走，钱也不要你还了。”


    “两全其美的好事，我还能做主给你多住半个月，等你租到房子再搬家。看我多尊老爱幼！”


    说罢，另两人哈哈大笑。


    “不行，我不答应！”


    方奶奶白着脸坚持，“房子我是不会抵押出去的！这周肯定可以卖出去，阿源欠你们的钱我不会少给。”


    “草！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方死咬着不放，我算是看出这些人的目的，就是想要这套房。


    实话说，周边房价疯涨，方奶奶的小房子虽然是老小区，但周围开满了店铺，又有高档住宅区在。


    地铁公交都有，还是学区房。


    每平方的单价一直在上涨。


    年轻一代有娃的为了小孩儿今后上学，豁得出去。


    房子说买就买。


    而且老公房价格相对较低，更划算。


    我粗略估计，方奶奶的房子怎么也能卖个四百万。


    如果直接抵押给放贷的，一毛钱剩余也拿不到。


    足以见得方奶奶是明智的。


    我上前一步挡在祖孙俩跟前，“人家都说会还了，没事可以走了吧？”


    “哟，哪儿的病秧子？”


    领头的刀疤男轻蔑的上下打量我，眼底的鄙夷丝毫不加遮掩。


    “没你的事儿赶紧滚！多管闲事也得掂量着来，妈的，磕碰了老子还怕你讹我！”


    余下的两人开始拽我衣服，想把我推出去。


    我常年生病，力气早就大不如前，只能勉强用巧劲闪躲。


    “一老一少，你们欺负人家好意思吗？让人家还钱，合同呢？带来没有？一共要还多少，非要强制抵押房子。”


    “强买强卖，眼里没法律了？”


    我冷眼瞪视三人，嗤笑道：“你有种把合同拿出来，上面写的多少我现在就还。没合同就滚蛋，警察不是吃素的。”


    “蛤？我没听错吧，病秧子要替老不死的还钱？”


    小矮子捧腹大笑，不信我说的话。


    刀疤男倒是重新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我，我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任由他看。


    “嘶……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别是个明星吧？”


    “大哥你认真的？有风一吹就倒的男明星？我看他像明天就死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


    “等会儿，我咋也觉得熟悉呢？”


    三人相互看看，凑在一堆窃窃私语。


    不过声音压得虽然低，但店里面积摆在这儿，我仍能听清。


    无非是猜测我的身份，想顺势敲一笔大的。


    “林殊啊，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他们不是好人呐！”


    方奶奶手指冰凉，用力的抓住我胳膊，“我一个老婆子有什么好怕的，唯一担心的就是艺玲，万一、万一……”


    眼见她有托孤的架势，我赶紧打断她。


    “不要紧张，我现在混的挺好，对付这种小人轻而易举。”


    说完，我当着他们的面给赵磊拨了个电话，三言两语挑重点说。


    手机那头先是静默几秒，随后爆发出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嗓子。


    “特么的！我就知道不能放你一个人瞎溜达！等着，我马上到！”


    “你来干嘛，让法务和财务过来，帮我算个账。”


    “靠！嫌弃我呗？”


    “昂。”


    我理直气壮。


    赵磊又不懂那些，搞不好还会被这些人当做爆料转手卖钱。


    “行行行，十分钟，等十分钟！”


    说完，他挂断电话，听的出确实火大。


    我摸摸鼻子，琢磨该如何补救。


    不过赵磊的那一声儿，成功将三个要债的给震住了。


    “没看出来啊，病秧子真有点来头？”


    刀疤男眼神深邃，那股子嚣张劲儿消失的一干二净。


    “嘿，早说呢，我们哥儿几个也是给人打工的，很多事都不得已，是不是啊？”


    “对对对，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咱们计较。”


    “抵押的事儿就当我们没说，还是按照规矩来！”


    原先想要强抢房子，见势不妙立即改口，甚至主动把合同掏出来放在不大的桌面上。


    我见好就收，没想着跟他们来硬的。


    毕竟我自己无所谓，但不能不管方奶奶和她孙女。


    他们看孟艺玲的眼神让我心惊。


    我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她俩，当中如果因为积怨出了差错，我肯定会恨死自己。


    有时候退一步对双方都好。


    我很轻的扯扯嘴角，“我是守法的良民，有合同，一切都好办。”


    环宇的法务和财务来的很快，打印店实在太小，根本容不下那么多人。


    所以我陪着方奶奶二人留在店里，他们几个在外头跟要债的核对金额，偶尔进门问一问当年欠债的细节。


    一番掰扯，最终要还的数额从二百九十五万，压到二百三十万。


    我爽快的划卡付账。


    临走时，我听见小矮子跟刀疤男嘀咕：“草了！我想起病秧子是谁了！江清婉的老公，环宇科技的大股东！”


    “妈的不早说，总知道就狠狠敲他一笔了！”


    另一人懊恼，结果被刀疤男敲头警告。


    “说什么屁话！环宇科技，你惹的气？病秧子喊来的帮手咱们都没辙！和大公司闹，疯啦？！”


    三人越走越远，解决完事情，我跟法务、财务道谢，让他们先回去。


    然而转头去看方奶奶时，却看到她重心不稳，“噗通”一下跌倒在地。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