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越现在后悔不已。


    她不该去算计曲陵侯的。


    她还不想死！


    “呜呜呜！”


    安越趴在他脚边，双手艰难地去触碰他的鞋底。


    祈求他可怜自己。


    崔怀寄后退几步，冷淡道：“你不必做这摇尾乞怜之姿，本侯不会杀你。林霜与本侯做了交易，她对你推心置腹，你却利用她，你想忏悔去她面前忏悔吧。”


    安越看着他离开，以为他要扔下自己。


    黑黝黝的房间犹如阴森的地狱，没有一丝光线来拯救她。


    崔怀寄站在门口，“时桉，把人拖回去。”


    安越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她看见时桉手里拖着次子的身体。


    程家次子，和他哥哥一样好色，曾经随程家老爷来安家看望安大娘子，她不小心撞见这人，此后日日受他骚扰。


    直到她代替安大娘子要嫁给他哥哥后才消停。


    崔怀寄脚步未停，“程家要让你冥婚，届时会有人救你。”


    安越躬起身子，朝他重重磕下。


    多谢，侯爷。


    *


    三日后。


    程家抬着嫡子的棺材浩浩荡荡从绥州城离开。


    两侧百姓避之不及。


    有稚子指着送葬队里的棺材，“娘，怎么有两个棺——唔！”


    他娘急忙捂住他的嘴。


    程家的事，无论是什么，都不是他们能议论的。


    他娘仍旧不放心，抱起她他往人群外跑。


    送葬队出城后径直上了山。


    崔怀寄等人躲在林子里观察。


    既然程家想把安越冥婚合葬，必然会在最后把送葬队的人支开。


    这种事并不磊落。


    等送葬队的人离开，时桉便会带人潜伏跟上去，趁其不备吸引他们的注意，这时就轮到宋今他们出手。


    山上寒气重，待的久了宋今有些受不住。


    唇色开始发白。


    林霜同样不好受，她身上有伤，但能忍受住。


    约莫一个时辰后，程家程家二夫人支开送葬队，留下葬棺材的人。


    送葬队的人走远，时桉瞅准机会，领着几个护卫冲出去。


    那些人被时桉引走。


    林霜登时扑了过去。


    棺材严丝合缝，只能用东西撬开。


    崔怀寄和她从两侧用匕首使劲撬开。


    新鲜的空气涌入。


    安越从棺材里弹起，张口猛吸一口，从窒息的绝望里缓过劲儿。


    “林霜，你先把她拉出来，不能耽搁时间。”


    宋今解开身上黑包裹。


    里面是一只死了的狸猫。


    几人快速完成狸猫换太子的计划，趁他们回来之前离开。


    片刻后，埋棺材的人骂骂咧咧回来，感觉自己被人溜了，没仔细看棺材，直接下土掩埋。


    害怕被程家骂办事不力，他们根本不敢去检查棺材。


    而程家这边，笃定安越会被活埋，许是觉得有那伙人帮忙，决计不会出意外，亦或许是，程家二爷根本不在乎这最后的结果。


    不然为何送葬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曾露面？


    *


    事情似乎都解决了。


    安越想，重获自由的感觉，真好。


    安越仰面深呼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走到林霜面前，“霜儿，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林霜却突然抱住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睛偷偷红了。


    “越娘，你不用道歉，你想说的我一直都知道，我是心甘情愿的。”


    安越呼吸一滞。


    是啊，林霜可是最厉害的杀手，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在骗她呢。


    几年的朝夕相处，她自认自己很了解林霜，林霜又何曾不了解她。


    安越沉默一瞬：“可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


    林霜微笑：“不重要。越娘，你只需要知道，你不需要对我有负担。”


    一切，也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一个双向互利的局，结果都如彼此所用。


    安越彻底明白了，露出坦然的笑容：“爽儿，我给你的平安结，还在吗？”


    “在这儿。”


    林霜摊开掌心，两枚平安结完完整整躺在手心里。


    安越拿起自己的那一枚。


    二人对视，破涕为笑。


    站在不远处的宋今看着她们又哭又笑的模样，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侯爷，她们怎么了？”


    【为什么我觉得她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崔怀寄牵起她的手离开，“回去吧，她们现在安全了。”


    [姩姩真是傻的可爱……利用也罢，真情也罢，不过是一对痴情人罢了。]


    宋今震惊地扭头望着她们。


    痴情人……？


    少顷，她若无其事转回脑袋。


    【侯爷也被我利用过，他会不会记恨我啊？】


    【应该不会吧，要是记恨了早就找我麻烦了。】


    【难道说是想等之后一起算总账？】


    小娘子喋喋不休的心声一股脑钻入耳中。


    崔怀寄嘴角忍不住上扬。


    [真是傻得可爱。]


    *


    林霜和安越彻底得到自由，想找一处僻静的地方隐居。


    宋今给她们指了一个方向。


    北上的一处草原。


    那里的风土人情很适合外乡人定居，当地人亦是热情好客。


    那里也曾是她阿娘向往的地方。


    崔怀寄第一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母亲。


    不知缘由，宋今心情颇高，和她说起自己的事。


    “我阿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阿爹此后也在未娶妻，我想她心里一定是爱惨了我阿娘。”


    “阿爹说北上的草原是阿娘生前最想去的地方，可惜阿爹一直忙着生意上的事，没有替阿娘完成这个遗愿。”


    崔怀寄眼里含了抹心疼之色。


    他虽父母离世却并未经历过年幼无母的日子，他觉得宋今比自己更可怜。


    “等以后，我带你去草原，帮你阿娘完成遗愿。”


    宋今觑见他眼中的神色，慌忙移开视线，“好、好啊。”


    【侯爷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啊啊啊心脏你不要噗通噗通的跳了！】


    崔怀寄无声弯了下嘴角。


    宋今吐息，试图转移话题，“对啦，林霜走之前和你说了什么？”


    崔怀寄眸光变化一瞬，“她说绥州里潜藏着肃离王的余孽，知府和他们有勾结。”


    宋今若有所思点头。


    有叛军的下落，她后面就方便行事了。


    崔怀寄侧眸。


    他知道这些事他不说，宋今迟早会知道，不若自己告诉她，还能派人盯着点。


    *


    程家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宋今听到李慕意登门拜访，惊讶了片刻。


    “提辖找我是？”


    李慕意知道他们的身份，恭敬行礼：“见过县主。知府说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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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来乍到对绥州不了解，命小的带县主逛逛绥州。”


    宋今迟疑。


    青雾伏耳告诉她早上崔怀寄被知府叫去的事。


    “好，那今日就有劳提辖了。”


    绥州地界虽不大，但内里五脏俱全。


    李慕意带着她逛了几家首饰铺子，又帮她买下几个头面，一路照顾的妥妥帖帖。


    青雾在一旁都插不上手。


    宋今忍不住感叹：“提辖似乎很熟悉小娘家的东西。”


    李慕意拿着发钗的手顿了下，旋即平静开口：“……家中有位阿姐，最喜欢这些东西，我便去熟悉了一番。”


    宋今知道他说的那位阿姐，便是他之前提过的那位，嫁给富商的娘子。


    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宋今看向旁处的摊子，“侯爷今早去了知府那里，提辖知道知府找侯爷何事吗？”


    李慕意皱眉：“知府行事素来……捉摸不透，似乎是在商量接风宴的事情。”


    这个接风宴，显然是给他们办的。


    宋今总觉得不像是接风宴，鸿门宴还差不多。


    她叹了口气。


    “娘子，你看这个！”


    青雾招呼她来到一个摊子前。


    是捏泥人的。


    似乎绥州的小娘子都喜欢这个。


    宋今打算入乡随，捏几个他们。


    小贩乐呵呵介绍自己的泥人，余光偷偷瞄一旁的李慕意。


    “娘子，这个泥人可以……”


    话音未落，青雾猛地被人拉了一把，一屁股摔在地上。


    “哎哟！”


    青雾揉着屁股起来，抬眼便看到刚才热情的小贩变得阴狠凶煞，从桌子下面掏出剑要砍过来。


    “娘子！”


    李慕意把人摔进她怀里。


    宋今惊惧地看着周围。


    来的人有四五个，单靠李慕意一人怎么打得过。


    李慕意抽身冲他们喊：“去左街，那边有巡逻的侍卫！”


    主仆二人立马折身去左街拉人。


    李慕意和他们僵持，恍然发现他们的招式有些熟悉。


    电光火石之际，他惊声：“是你们！”


    小贩见被他认出，又瞥见宋今带过来的侍卫，急忙吹了声口哨，示意他们撤离。


    “等等——”


    李慕意下意识追上去。


    小贩咬牙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撒出来。


    霎时白烟滚滚，飞入眼中传来火辣辣的痛。


    宋今及时带人赶过来，“李慕意，你没事吧？”


    侍卫：“大人，追吗？”


    李慕意挥手：“追！”


    宋今低头，脚下的白粉还有残余，她让青雾把白粉装点带回去。


    从怀里掏出手帕递过去。


    “提辖，擦擦眼睛。”


    李慕意眼睛被白粉刺激到，根本睁不开眼，宋今便扶着他在隔壁茶摊坐下。


    莫约缓了一刻钟。


    那股刺痛才消除些许。


    李慕意试着睁开眼睛。


    宋今适才去把手帕沾湿回来，看见他的眼睛，立时愣在原地。


    “你……”


    “嗯？怎么了？”


    迎着刺人的阳光，李慕意抬头，从她眼中看到震惊和一丝……隐秘的惊喜？


    他不确定。


    难道？


    李慕意想到某种可能，眼里闪过慌色，低头对着茶水照看自己。


    黄色的茶水里，赫然倒映出他幽兰的瞳孔。


    李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