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追妻 一(简介场面)

作品:《夜还长

    列车行驶了好久好久,从白天坐到黑夜,又从黑夜坐到白天,久到汤乐屁股都坐硬了才下车。


    走出车站的时候,汤乐被日头晒的眯了眯眼。向导在旁边用当地方言打电话,吆喝着什么,往寒冬腊月光秃秃的乡道看了眼,随即跳起来招招手,一辆面包车停了下来。


    汤乐打量了一眼。


    这车的两边叶子板都是要掉不掉的模样,浑身划痕,车窗被贴了一层黑漆漆的车膜,看上去像极了上世纪九十年代香港古惑仔开着去砍人的专用车。


    汤乐将双肩包往左肩一揽,警惕地稳定身形。


    作为豪门公子哥,汤乐从小学习自由搏击用以防身,他仔仔细细地注视着面包车的动静,没多会,一个身形矮小皮肤黝黑的男人从驾驶座扑一声跳了下来,踉踉跄跄地跑过来。


    “来晚了来晚了,车子路上抛锚,修了会儿。”矮个子男人先对向导这么说,转头看到了汤乐,一副惊讶又崇拜的模样。


    “您就是香港来的大老板是吧。”


    汤乐没说话,打量着他。


    商海沉浮多年,汤乐习惯在与人在第一次见面就把对方揣测一番,判断有没有潜在的威胁。


    眼前这人,举止动作比较乡民做派,看起来胆子也不是很大。


    向导拍了拍矮小司机的肩头,“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这、这呢。”司机打开后备箱说:“放心,氧气瓶足够的。”


    向导点点头,对汤乐说:“老板,从这开始,海拔就接近4500米了,不要再戴口罩了,容易有高原反应,氧气瓶我这边准备好,可以出发了。”


    汤乐揉了揉鼻梁,将口罩拉下来,不消向导说,他已经隐隐有点高原反应症状,两边额头开始发紧发疼。半眯着眼睛用手机给保镖发信息告知自己的定位。


    少顷,他无奈地叹息一声。


    可惜阿炳不在身边,这些人使唤起来真不顺手,事事都要交代的细无巨细,毫无默契。


    这时,司机忽然嗷一嗓子,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匆匆拿出手机,着急忙慌地递给汤乐说:“您瞅瞅,这是不是您要找的人。”


    “昨儿有几个兄弟在南边瞧见她,不知道是不是,只远远拍了张照片。”


    汤乐一把将手机抢过,屏幕里,赫然是一张女人的侧脸照片。


    她穿着灰色棉服半蹲在溪流边上,手里拿着个牛奶桶在清洗,夕阳的橙色薄薄一层覆盖在她的侧身,妩媚的眉睫在飘扬的长发中潋滟发光,暮色四合,平静又温暖。


    汤乐紧紧握着手机,心口一簇一簇的激动跳跃在滂湃心口,他忍不住发出喘气声,甚至还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们、是什么时候,你在哪里见到她?”


    “就这边。”矮小司机指着向南的地方指了指。


    意识到有戏,向导也赶紧联系他这边的人,朝图片上许云溪出没的地方找。


    面包车的避震不好,坐在车里跟坐碰碰车没什么区别,甚至相比起来,碰碰车的舒适感更好一些,毕竟四面透风,不像这八手面包车,脏兮兮的脚垫,发霉的腐臭味弥漫在每个人的鼻腔。


    汤乐把车窗降下,让呼呼的寒风吹走鼻尖异味,心中不禁怀疑他们的鼻子是不是烂掉了,这么臭为什么闻不到?


    “到了没有?”汤乐不耐烦的问,把口罩捂在鼻子上。


    放眼望去,以车子为圆心周围的半公里内没有任何建筑物,是丘陵地带的草原,此时正值初冬,草皮一半枯黄一半青,从地平线延伸至很远很远那边的雪山底。


    “还得从这边绕上山头,快到了快到了。”矮小司机一边说一边挂挡,呼呼哈哈的发动机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像是老牛犁田一样,随时散架似的。


    汤乐已经被颠的没有表情了。


    今天一整天可以算是他的落难记,是他三十二年人生里最最狼狈的一天,他重重地闭了闭眼,紧绷着下颌线,挤出一句。


    “你这车到底行不行?”


    “肯定行,来的路上修过了。”矮小司机边说边回头看了眼汤乐:“您别担心,为了接您,昨天我还特别给车座位加了一层棉垫,让您坐起来舒服些。”


    座位的确铺着一张黑漆漆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坐垫,开始汤乐还以为是谁的脏衣服,一把抽起扔在了地上。


    真是……大可不必……


    车子一路行驶,终于绕过了从丘陵山坡,能看到一条溪流贯穿草坪。


    向导说:“从这进入就是无人区了,得下车走,因为没有路了,都是一个坑一个坑的大草坪,我们这车开不上去。”


    汤乐看了眼,大致把周围的情况记录下来,心里有数。拿出手机联系保镖,对方声称在赶来的路上。


    下车时,向导往汤乐的背包里塞了好多氧气瓶。


    汤乐把墨镜戴上,高纬度的稀薄空气让天空基于透明,崎岖不平的草原怪石嶙峋,放眼望去,冬季牧场的野草尖端冒着黄气,滚滚寒风从地面席卷而上,呼啸一声奔向远方。


    向导走在前面拿着望远镜看着,矮小司机没有跟上来,留在原地以备接应他们。


    不知走了多久,深入草原腹地,汤乐回想着所拍照片的方位,以及河流的走向,与向导错开步伐,朝另一处小山坡过去,那边是背风坡,如果在无人区这种地方逗留的话,地形雨较少的一侧更宜人。


    “行行,您去那边找找,来这边,一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向导说。


    汤乐一手领着背包,打算从这一侧绕过对面,脚下一脚一个坑,不时还有些落石滚下,汤乐一个踉跄,单手撑在地面,过了两秒,他像是放弃治疗一般躺平在了草原上。


    天空很蓝,白云下是辽阔的绿色地毯,周围荒无人烟,微风拂面,鼻息间都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唯有千里之外有几声不明显的牛羊叫唤声。


    汤乐无声一笑,难以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做出勇闯无人区找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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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太不像他了。


    他在香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人能掣肘他,只要他开口,大把人摇着尾巴赶着上为他做事,能拉几十辆大巴车的人把这里给围起来。


    他好像是疯了?何苦要来受这个苦?让别人来不就行了?


    可事实就是,不行。


    他好想她,疯狂的思念容不得他把这件事假手于人。


    天际边缘,慢慢浮现出一片金红,太阳缓缓西沉,云朵晕染成连片橙色。


    汤乐坐起身,整理好衣襟,把冲锋衣的帽子戴在头上,拎起他的双肩包朝着山坡下的河流走,溪水汩汩,澄澈的水花冲击着岩石,黄昏如诗如画,天空像是被点燃了似的,火烧云在上面翻滚着,将地表上的一切都染上了火红色。


    一个穿着连衣棉服的女人出现在了溪流的尽头,她蹲下身,伸长双手放入溪水中,用手心把水舀上来洗自己的发尾,温暖的夕阳佛映在她的后背,是那么的温柔,那侧脸熟悉的弧度,瞬间挑动了汤乐这些日子紧绷的神经。


    他快步走起来,像是担心女人会跑掉一样,他顾不上脚下的坑,跌跌撞撞地朝她过去。


    女人听到了他的动静,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待看清汤乐的模样后,她猛地站起了身,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好几步,甚至一只脚还踩进了溪水里。


    许云溪难以置信地看着向她走来的人,强烈的震惊让她一时间动都不会动了,就这么呆若木鸡的站着,语无伦次道:“你、你、汤、汤乐!”


    汤乐眸色一凛,在许云溪想逃跑的瞬间猛地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来,两人面对面,毫无距离地贴着。


    “许!云!溪!”


    他的话,每个字都带上了重音,眼底跳跃着怒火,不甘,埋怨,可当汤乐的目光真真切切地落在许云溪的脸上时,复杂的情绪似寒冰化水,变得柔和缱绻。


    “你、你……”许云溪从震愕中回过神,想把手抽出,久别重逢带来的悸动,好似心跳都在这个瞬间骤停了。


    汤乐把冲锋衣的链条拉到尽头,带着帽子,光滑的墨镜镜片倒影出她的脸蛋,浑身裹挟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裤腿沾满鬼针草。


    他握紧她的手腕,疯狂的偏执燃烧在他的眸低,一向桀骜的他,口吻竟变得哀求起来。


    “滢滢,我好想你。”


    “能不能别离开我?”


    冷冽的寒风吹过草原,惹得许云溪鼻尖发红,她目光难以言说,不受控制的暖流直冲冲地往上涌,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尽力将声线放平,说:“汤乐,我……”


    许云溪本来想说的话尽数消失,因为她被汤乐紧紧扣住后脑勺,吻了上去。


    微凉的唇瓣甫一触碰到一起,像是点燃了燎原星火,霎那间将两人隐藏在心里的不明情绪所燃烧。


    汤乐的劲很大,许云溪想躲又无处可躲,大手搂着她的后颈令她根本不能妄动,接着又按住她的双肩,慢慢搂过她的腰,与她紧密相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