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飞跃无人区 一
作品:《夜还长》 何家炳把东西放下就走了。
墨绿色的翻绒戒枕摆在桌面,中间是一对戒指。戒托上,拉梨形缅甸蓝宝石被雕刻出了一朵绽放的鲜花,两侧叶形蓝宝石、叶形祖母绿上叶子的脉络清晰可见,球形红宝石上的花瓣非常逼真。
这种特殊的雕刻技法,是来自17世纪莫卧儿王朝的印度宝石雕刻工艺,是为了展现水果锦囊风格传统宝石雕刻手法和巧若天工的镶嵌技艺,目前这类传世宝石几乎失传,现存的一小部分也都被富豪私人收藏了。
这对戒指此前一直在欧洲皇室流传,后经过战乱等等历史因素,辗转到了孟家手中。
汤乐拿起女款的那枚戒指,指腹轻轻摩挲在宝石的表面。
原本他是打算求婚的时候用的。
落寞难过的不止汤乐一个人。
在中国的西南地带,许云溪的病情反反复复,吃了药打了针都还是头重脚轻,躺在床上起不来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汤乐,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像是在放电影似的来来回回,她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的思念,夜深人静的时候眼泪总会夺眶而出,时常梦见以前的往事。
某日。
许云溪觉得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办理了酒店的退房手续,开车离开成都往自己计划好的路线过去。
她没有回F省,因为汤乐太了解她的过去了,以他的性格,他会派人在她老家守株待兔。同时她也不能出国,以他的手段,估计刚落地就能被他逮回来。
在香港那么多年,读书工作谈恋爱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的私人时间,她很少能闲下来考虑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
直到看到张琬,那个被她资助读书的山区女孩和小伙伴们一起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她才恍然意识到这种自由是有多么可贵。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也许这辈子她只有这一次勇气敢自己进入无人区。
一路西行,许云溪走走停停。
这天,途径边缘地带的县道时,许云溪把车停到路边,找了家苍蝇馆子,点了一碗豌杂面,把自带的海虾一起放到碗里。
正吃着时,馆子对面的希望小学放学了,叽叽喳喳的小屁孩一窝蜂地冲进来点炸串,许是乍见陌生面孔,这些小学生们都非常好奇地盯着许云溪看,偶尔有一两个胆子大的,悄咪咪地在旁边交头接耳说她长得真好看,像电视里走出来的一样。
许云溪轻轻一笑,没管这些小屁孩,自顾自地吃面,忽然眼前晃过来一个影子。
许云溪抬头一看,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强烈阳光和稀薄氧气在女孩的脸色留下两坨高原红,她定定地看着许云溪碗里的虾,一句话都不说,许久之后,才看到她摁耐不住地吞咽嗓子。
“小妹妹,我们一起吃怎么样?”许云溪微微一笑,叫老板拿来干净的碗,把虾全部都挑到女孩面前。
女孩受宠若惊,非常有礼貌地推脱,许云溪摸了摸她的小脸:“没关系的,姐姐吃不了这么多,你帮姐姐分担一下好不好?”
女孩看了看虾,又看了看碗,明显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之后,才怯生生地说了句好,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虾,没有剥壳就咬了一口。
许云溪瞧着她这个动作猛地一怔,思绪飞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她成长于内陆城市,在那个经济落后交通不发达的地方,小时候的她对海鲜的认知只存在于电视上,或者是市场卖的冻货。
某次考试拿到好成绩,奶奶给她买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海虾吃,僵尸虾的口感绵软恶心,导致她一直不理解,明明海鲜这么难吃怎么还卖这么贵,这么多人吃呢?
直到她十八岁之后来到香港,来到这座南方沿海城市,第一次吃到从海上现捞上来加工的海鲜才瞬间明白,之所以会产生海鲜不好吃这个概念,是自己太井底之蛙了,太穷了,她的认知被套在那个小小的县城里,看不到远方的繁华生活。
“好吃吗?”许云溪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是颤抖的,彷佛透过小女孩与童年的自己对话,哽咽的酸涩猛猛冲抵涌上鼻子,她用力握紧拳头克制下去。
“好吃,好甜,谢谢姐姐。”女孩天真地说,笑的非常灿烂。
许云溪陪着她吃完,结了账,离开的时候没有去取车,而是径直走进了那间希望小学,小女孩拉着许云溪的手穿过一排排简陋的钢板房,来到一间简易办公室,有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正在弯腰对着水龙头淘米。
小女孩说:“姐姐,他就是我们的校长了。”
听到说话声,校长回过头来,用肩膀推了推眼镜腿,狐疑地看了眼许云溪:“请问您是?”
许云溪细致地打量着这位校长,这么冷的天,这位胖校长只穿着一件单衣,拿着一个满是划痕的电饭煲内胆,淘米的手指长满冻疮,背后办公室那扇门一看就年久失修,门闩都崩坏了。
“不知道贵校接受社会资助吗?”
胖校长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足足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急忙忙地放下内胆,快速把手往裤子上一抹擦干水分,双手不安地交搓两下,“您是想资助我们学校吗?”
“是啊。”许云溪沉稳地说:“现在入冬了嘛,我想给孩子们买多两床棉被,或者您这边有什么需要都可以直说,我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好好。”胖校长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为人师表的他很快控制住了激动的表情,连饭都不做了,从隔壁办公室抽来一张干净的椅子让许云溪坐下。
两人谈了许久,许云溪也大致参观了一下学校的环境,心中有了大概,然后非常慷慨地转了七位数到学校的公户作为资助金。
胖校长在看到账户那一串零时,惊喜又激动地握住许云溪的手说:“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有了您这笔钱,未来几年的冬天这些孩子们都有热菜热饭吃,还能盖上保暖的新疆棉被,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不知道您怎么称呼?我得把您的名字记下来,告诉每一个上学的孩子,您真是他们的恩人啊!”
许云溪说:“不知您认识香港SK集团的汤乐吗?要谢的话,谢他就好了,钱是他的。”
这话音一落,胖校长像是停顿了一秒,短暂地啊了一声:“汤董!”
胖校长声音激昂,指着学校门口的硬底化道路和学校里唯一一栋全新的教学楼说:“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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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
许云溪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挑了挑眉问:“怎么说?”
“去年他来过,我们当地政府招商引资,汤董作为港商代表来过这里,离开前给我们县捐了好大一笔钱,把我们县的土路都硬底化了,还给我们学校新盖了一栋教学楼。当时有幸跟汤董聊过几句,他提到他的女朋友是从贫困山区走出去的,是F省的高考状元。”胖校长一边说一边比划起大拇指:“要不完咯,妥妥的港区大佬,上回他走得急还没来得及跟他合个影……”
胖校长说了一大堆终于发现许云溪呆滞的表情,忽然福至心灵,又啊了一声,两只眼睛支棱起来,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难不成,您就是汤董的女朋友?”
许云溪沉默着没有说话,眼眶瞬间红了,高原的冷风一吹,干涩到像是有刀子在割着她的睫毛,胖校长快走几步指向教学楼,兴奋道:“你看你看,云溪楼,汤董当时亲自取的名字,闻道云溪上,乔林翠拂天,我当时还说这个名字真有诗意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云溪楼的一层台阶上端,立着一块黄蜡石石碑,写着:
香港SHARK国际投资集团慈善资金会捐赠
落款:汤乐&许云溪
当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石刻字时,许云溪的心彷佛化为一根琴弦在弹奏中嗡嗡作响。与凉爽的香港冬天不同,川西的冬天气温很低,地表的草坪面上结了一层冰霜,寒风裹着空气中的水汽袭来,冷的让许云溪拢紧了冲锋衣。
她想起去年汤乐出差去四川,去了好多天,煲电话粥的时候她还问他什么时候才回家,汤乐说捐建学校要走流程,还得逗留一天,等忙完了就回香港,陪她去吉隆坡玩。
两滴无声眼泪静静滑过脸庞。
许云溪重重闭眼,再睁开时用手背把泪珠拂去。
不要再回忆了,都过去了,就让曾经停留在曾经吧,人总得向前看。
她冒着寒风冷雨钻上车,抱紧双臂给自己取暖,川西的冬天愈发寒冷了,得准备一些过冬的外套,但整个县城都没有大型服装卖场,许云溪发动车子前往临近的地级市,车载音响随机播放到了卫兰的《分手总要在雨天》。
总要在雨天逃避某段从前,但雨点偏偏促使这样遇见。
总要在雨天人便挂念从前,在痛苦拥抱告别后从没再见。
许云溪的视野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她分不清这是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只知道自己领口的毛衫湿了一片,泪水顺着领口流下去时非常的冰冷,酷似她封闭的心。
抵达时,整座城市华灯初上,两边古色古香的建筑都悬挂着红灯笼,古朴宁静的古老城市灯光熠熠,街上行人摩肩接踵,有说有笑。
许云溪把车停到停车场,双眼紧闭地仰靠在座位上,用纸巾擦了擦未干的泪痕后她戴上棒球帽,从地下车库上到商场一楼的厕所,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整理完毕后许云溪打算去买几套衣服,结果刚一出来,商场一楼似乎被封了,出入口都有封条挡着,正当许云溪疑惑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
“云溪,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