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桑榆这句毫无情感的话一出，窒息的空气猝然炸开。


    “你这个毒妇，敢咒我大哥！”


    萧朗拳头快掐出血痕，直奔着孟桑榆过来，暴戾的表情像是要杀了她一般，莫妙娘连忙伸手拦住，紧紧环抱住夫君的腰腹，语速极快带着安抚，


    “夫君，莫气，最重要的是兄长，今日兄长清醒了两回，本该一切都好才是。”


    “长嫂又喂了水又拿了吃食，该是希望兄长好的。”


    莫妙娘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试图说服怒气滔天的萧朗。


    老夫人跟许氏自孟氏说出那句话之后，眼底闪过狠意，不过毕竟比孩子们多活了些年，很快敛下，意识到孟氏可能的言外之意，憋着狠把目光放在萧云野身上，仔细的关心孙儿的身体状况。


    萧寄云自是跟二哥同仇敌忾，跟在萧朗身边怒瞪着孟桑榆，大有要跟着二哥一块儿冲上来给孟桑榆教训的意思。


    只有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瞧见爹爹要凶伯娘，迈着小步子赶忙跑到伯娘面前，还展开瘦弱的小手，带着忐忑的望着爹爹，不明白为什么伯娘给她们好吃的，爹爹还要凶伯娘。


    她才不许！


    孟桑榆垂眸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冷淡的眉眼微微放松。


    气氛一度凝滞，直到躺在草垫上的男人“哧”的一声，生生咳出血来，惹得老夫人跟许氏慌乱的喊出声。


    “云野！”


    朝着孟桑榆发难的萧朗顿时顾不上教训人，连忙回身去查探兄长的情况。


    萧云野本欲忍耐着四肢百骸翻涌的气血，不想让家人为他忧心，却还是抵抗不住已经无法挽回的身体，逼着本能呕出血来。


    顿时一家人都顾不上恨孟桑榆，手足无措的守着虚弱的萧云野。


    萧朗着急的要扶着兄长起身，声音已经不似刚才冲着孟桑榆时的那般暴戾，满是慌乱跟着急，


    “我带兄长去找大夫，一定能好的。”


    柴房外的弯月从微启的破旧窗户照映入内，莫妙娘顾不得早以夜深也连声道，


    “夫君，我跟你一块儿过去。”


    一家人围着忙慌，要让萧朗背上萧云野去找大夫。


    意识早已经模糊，难得清醒片刻却是什么都做不了，萧云野手指勉强动了动，只微微碰了碰弟弟的手，萧朗眼底布满血丝惊慌的望着兄长，看到兄长毫无气力的摇首，红着眼眶不应，陷入了巨大的惊恐跟绝望。


    “现在最需要做的，是把夫君腿上的伤口清洗干净，重新包扎，敷上药配内服药物，其他的……”


    孟桑榆望着已经意志不清醒的男人，淡声道，


    “听天由命。”


    “若是能熬过今晚，再说不迟。”


    末世早见惯杀戮跟死亡，心中无多少波澜，不过平淡的语调中倒是被她强行僵硬的带入一丝哀怨，好似正为自己夫君生死慌神的柔弱女子。


    “若不是你这个毒妇，兄长何至于此，我们萧家何至于此！”


    萧朗泛着血丝的眼底布满了凶光，恨不得将这个女人生吞活剥。


    孟桑榆望着那双眸子顿了顿才微微垂下眸子，抬步缓缓走进，最后蹲到了意识模糊的萧云野身边，声音刻意压低，似带着深深的悔意，


    “我知道，因此想弥补夫君，我刚才带了些药回来，就是想着能给夫君试试。”


    本来之前从没想过会救人的孟桑榆垂下眸子，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


    萧朗来不及阻止，莫妙娘已经抬手抱住他，垂眼看着守在兄长身边的孟氏，眼底闪过挣扎。


    本来不该相信这个人的，但是今日种种，孟桑榆算是救了兄长一回，她们萧家已经毫无办法，就是让夫君带着兄长找到医馆，如今各个分文没有，大夫都不见得愿意给兄长医治，她也不愿相信这个害了家人的女人，但是此时，萧家濒临绝望已毫无办法。


    孟桑榆蹲在萧云野腿边，淡淡抬手将萧云野的裤子撕扯开来，那双只是被紧急包扎的简陋布带落入眼底，深黑的血凝固在简陋不堪的布条上，似乎深陷进肉里跟皮肉糅合在一起，甚至能看到整个膝盖到脚踝的位置还有脓疮溢出，扑鼻而来的是久久没有处理的伤口流出的恶臭味道。


    在孟桑榆撕开裤腿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伤之时，萧家人眼里满是悲痛，莫妙娘压下心里的不忍，第一时间伸手捂住闺女的眼睛，许氏也连忙捂住小儿子的眼睛，下一秒被萧寄云扯开，定定的望着大哥腿上的伤。


    孟桑榆眼波微动，这样的伤确实可怖，却比她在末世之中见过的甚至要正常得多，看清萧云野腿上的伤，边淡声开口边利落的处理快陷进腐肉里的布带。


    “需要先把布条都解了，之后清洗伤口，再重新敷药绑上干净绑带，若是熬过今晚，以后最少两日需要替换一次布带，避免感染，若是熬不过今晚……”


    孟桑榆语调停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手上的动作不停，已经开始动手解萧云野腿上的布条，萧家人望着她的动作，终是不忍心的避开眼睛。


    撕扯着皮肉的疼痛让意识昏沉的男人闷哼出声，枯黄的脸上布满了细汗，孟桑榆将粘黏上腐肉烂肉的绑带解开，看到里面露出白骨的伤口，眉目微蹙。


    这人的膝盖骨竟被生生打碎，韧带断裂，脚踝上的脚筋被挑断，这是摆明要废了他，留了一口气不是虚言，流放三千里就是还有命在，身体被废尊严俱裂，意志再强怕是后半生也难以好好存活于世。


    她似乎知道了萧家书里快要走向的结局，那本书里结局只有一场盛大的婚礼，女主虽是妃位，排场却如同皇后，不亚于帝后大婚，萧家流放三千里，再无后言。


    而此刻，入骨的伤口已经表明了眼前的宸阳王最后的结局。


    孟桑榆轻轻吐了口气，压下稍微四散的思绪，拧着眉垂眼望着萧云野腿上的伤口，探入包裹里拿了水袋，里面全是她装入的灵泉水，已经是黔驴技穷的地步，只能来一记猛药最后试试能不能把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随手打开水袋，孟桑榆微微抬眼看了一眼宸阳王布满汗珠的脸，语调清淡，


    “轻洗伤口可能会很疼……夫君得忍忍。”


    她这话不是宽慰，不过实打实的实话，将灵泉水直接用来轻洗伤口，皮肉裂开滋生带来的疼痛不是常人能忍受的。


    说完之后，孟桑榆垂下眸子，视线盯着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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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野深可见骨的伤口，忍着肉疼将灵泉之水缓缓往这人伤口处倒去，霎时间，男人的闷哼声逐渐放大，直至最后控制不住本能的叫喊出声，惨烈痛苦的哀嚎传出。


    萧家人避开眼睛，耳边全是至亲之人痛苦的声音，难以忍受，莫妙娘让闺女闭上眼睛，帮她捂住耳朵，萧寄云也被许氏捂住耳朵。


    孟桑榆将萧云野腿上可怖的伤口慢慢清洗，流着脓的伤口挤出皮肉，这里没有刀，她更不好将自己空间里的刀拿出来当着萧家人的面给人处理伤口，那些留着脓血的伤口她生生挤压出来，腐肉都只用手处理，反复以灵泉水清洗。


    不时，孟桑榆鼻尖渗出汗珠，聚精会神的处理伤口，清洗完之后，才拿出药物撒在伤口上，最后用干净的布条重新包扎好。


    弄完之后，暗暗拿了止疼药粉，微微俯身轻贴在痛苦的宸阳王耳边，语调又轻又淡，


    “……夫君，吃药了。”


    说完之后，不再客气，伸手直接捏住男人只剩皮骨的下颚，强迫着意识不清的人微微启唇，把药粉倒入萧云野口里，再利落的用灵泉水让人勉强渡了进去。


    做完之后，毫不犹豫的松开宸阳王的下颚，随即起身转脸看着于心不忍的萧家人，淡声道，


    “我已帮他包扎完，晚上务必时时注意他的情况，能不能熬得过去，看今夜了。”


    此时此刻，连同萧朗在内的萧家人，没有人再冲着孟桑榆气急，莫妙娘轻轻点头应了一声。


    孟桑榆做完之后，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转头看着小丫头，柔声道，


    “晚凝，现在可以帮伯娘擦药吗？”


    小姑娘乖乖点头就要走过去，莫妙娘这时候反应过来，从闺女手里拿过药粉，望着孟桑榆轻声建议，


    “嫂子，晚凝还小，手不稳，我来帮你擦药吧。”


    大人自然要比小姑娘好得多，孟桑榆没想到她愿意帮忙，顿了顿才微微点头，看着莫妙娘拿着药过来替她擦药，垂下眸子转身背对着莫妙娘，将手里稀释过的水袋递给她，


    “先帮我清洗伤口。”


    莫妙娘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拨开孟桑榆伤口边上的布料，温柔的帮她清洗伤口，轻轻的撒上药粉。


    见儿媳在给孟氏擦药，许氏没说什么，只望着老夫人关心道，


    “娘，你先歇着，我守着云野就好。”


    萧朗皱眉，


    “娘，祖母，你们都歇着，我看着兄长。”


    许氏不赞同的看着他，“你也紧着歇着去，明儿还要你顾着你大哥呢。”


    萧朗不同意，固执的盯着大哥，这时候他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许氏拗不过他，更知道现在不能再逞能了，叹了口气招呼老夫人休息，留着二儿子照顾他大哥。


    莫妙娘帮孟桑榆擦完药，看着她背后的伤口，唇瓣微启，半晌挣扎着还是没开口，只沉默着站起身来，转头回萧家那边去了。


    后背上了药已经没那么疼，孟桑榆侧过身躺在草垫上，抱着手合上眼睛，不去管身边的萧家人，自顾自的睡过去。


    至于萧云野，她已经做了勉强能做的，能不能熬得过今晚，看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