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陈峙一家三人按时到李宅。


    李落河收到陈峙发来的消息，睡衣都没换从楼上跑下来，才刚看清客厅里的人就收到路泱的斥责。


    路泱：“怎么回事，穿着睡衣就出来了，上去把衣服换好。”


    李落河只好停在楼梯上，目光紧随陈峙。


    陈峙弯起嘴角对他笑了一下，无声说了句去吧。


    李落河这才赶在路泱不满前重新溜回楼上。


    换好衣服再下楼时，两家人都已落座闲聊。


    两边人都心照不宣地打算瞒着李峻荣，因此当着老人的面不好表现出什么，看起来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李落河跟陈见薇和陈远山打过招呼，下意识想坐到陈峙身边。想法还没实施，忽然想起路泱在，视线一偏往路泱那边看了一眼。


    很巧，路泱也正在看着他。


    下脚方向不情不愿地转开，李落河最后乖乖回到路泱身边：“妈。”


    路泱这才淡淡地移开目光，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虽说双方都有意维持和谐假象，但心里有隔阂还是能从细枝末节看出来。


    陈见薇有意哄好路泱，一直在跟她说话，路泱虽然有回应，但总归没有之前热情。


    场面这样不尴不尬地进行时，院外传来一阵汽车响动。


    没过多久，李尚星从外边进来，温和地冲着屋内众人笑笑，跟李峻荣打了个招呼:“爷爷。”


    李峻荣颔首：“尚月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尚月今天有事来不了，让我特地跟您道个歉。”李尚星笑意盈盈地说完，跟屋里其他人表面友好地打过招呼，最后转向李落河，“哥。”


    李落河眉目疏淡地收回视线，连应答也没给。


    李尚星不在意，落座在离李落河最近的单人沙发上。


    随后他便把自己包装成透明人，不插话也不引起众人注意，一直到吃饭。


    中午吃完饭，李峻荣没跟他们聊多久就犯起食困，回房间睡午觉去了。


    没了唯一的氛围调和剂，大家不需要再装，场面一下就冷了。陈远山和李绅默契地坐到了最边上，把自己隔绝在硝烟之外。


    李尚星似乎觉得这样的氛围很有趣，在一边看戏。


    李落河想说点什么打破这种尴尬。


    “落河。”路泱突然叫他一声，“你上楼去。”


    李落河怔了下：“为什么？”


    路泱端起茶杯吹开袅袅热气，没看他：“我有话跟小峙单独说。”


    此话一出，屋内静了片刻。


    陈见薇尝试着开口：“泱泱，我觉得两个孩子的事……”


    她还没说完，陈峙忽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打断了陈见薇的话：“妈，我跟路姨聊聊吧。”


    李落河还是不放心：“妈……”


    路泱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没有太多情绪。


    “……”李落河把话咽回去，不怎么情愿地看向陈峙。


    陈峙轻轻冲他摇了下头。


    李尚星在一旁忽然笑了声。


    “既然伯母有话要跟陈峙哥说，那我就先不在这碍眼了。”他最先起身，笑意融融地留下这句话离开客厅。


    李绅旋即反应过来，理所当然地选择支持老婆，顺手将陈远山和陈见薇两口子招呼走了。


    李落河还没动作，路泱就一直盯着他。


    “落落。”最后是陈峙开口劝，“我跟路姨聊聊，你先上去吧。”


    李落河皱眉跟陈峙对视几秒，最后沉下心，说服自己相信他，不情不愿地离开客厅上楼。


    回到房间，李落河尝试在门口站了片刻，但客厅实在离得太远，加上他卧室在二楼，偷听完全是天方夜谭。


    他略微烦躁地关上门。


    楼下不知道在谈什么，他妈找陈峙能单独说什么？劝分手？劝陈峙主动离开他？


    李落河觉得极有可能。


    出柜的是自己，他才是她的儿子，他妈干嘛要找陈峙私下聊。


    李落河不爽地打开手机，想给陈峙发消息，但转念一想这会他估计不会看，又放弃了。


    焦躁地等了一会，李落河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


    很有礼貌，响了三声就停下，等待门开。


    李落河放下手机去开门。


    门拉开，李尚星对他展开一个温和的笑：“哥。”


    半秒都没犹豫，李落河打算关门。


    李尚星手疾眼快地一把抵住。


    李尚星跟李落河身高差不多，身材都是从外面看得出力量感的那种，两人一关一抵，形成鲜明的对峙姿态。


    “哥，别急着赶我。”虽然手上青筋暴起，但李尚星的表情还很闲适，“这么多天了，你一点都不想跟我聊聊吗？”


    不提还好，一提李落河就想到李尚星给路泱寄u盘的事。


    他冷冷地盯着李尚星，骤然松了手。


    放u盘的抽屉因李落河带着火气的动作关上而发出一声重响。


    看清李落河手上的东西，李尚星眼里划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李落河把u盘捏在手上，语气冰冷地质问：“你寄过来的？”


    本以为李尚星还会狡辩，可他只是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保持着笑容：“哥好聪明，一下就猜到是我了。”


    李落河脸色倏地更冷了。


    李尚星颇为怀念地看着小小的黑色u盘：“里面的照片我珍藏了三年呢。啊对了，还有很多哥的单人照没有放进去，我不想别人看到。哥想看吗？我可以发给你。”


    李落河的眼神和表情都透着冷意，他一字一顿地危险道：“你，一直在监视我。”


    “别说得这么难听。”李尚星想去碰他的手，“我只是渴望知道你的生活。”


    李落河厌恶地躲开：“李尚星，你让我感到恶心。”


    手滞在半空不再向前，一动不动。


    几秒后，李尚星将手收回，连带着表情也全部消失，他淡淡地开口：“那又怎样。哥，三年前我就说过，你和他没有可能，不会得到任何支持。”


    细品过李落河不善的眼神，李尚星反而心情好些了：“哦差点忘了，陈峙父母支持又怎么样？哥，这些天你应该比我还清楚伯母的想法吧，她会支持你们吗？别做梦了，她只会盼着你早点跟人结婚。”


    李尚星提起嘴角，字字珠玑：“你们，不可能的。”


    听到这里，李落河实在忍不下去，抬手狠狠扇了李尚星一巴掌，粗暴地揪着衣服，把人重重按在轮廓锋利的门框上：“跟你有关系吗？你以为你做这些有用？我告诉李尚星，不管我妈同不同意，我和陈峙都不会分手，更不会看你一眼！”


    这一巴掌用力十足，打得李尚星有些发蒙，他好一会反应过来，居然还笑出了声。李尚星目光热切地握住李落河揪着他衣服的手，克制着血液的沸腾：“哥，不管你想不想承认，我们才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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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等李落河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路泱才将手里已经凉了的茶放下。


    陈峙主动坐到她不活动视线就能看到自己的地方，喊道：“路姨。”


    路泱正眼看向陈峙，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陈峙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说是她半个儿子也不为过；另一方面，她这半个儿子又实打实地将自己亲儿子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路泱用万分复杂的目光打量时，陈峙不躲不闪，任她审视。


    “你们……”路泱停了停，“你和落河的事，多久了？”


    “七年。”


    路泱：“落河说是他刚高考完那阵子。”


    陈峙点了头：“是。”


    很多事情路泱对着李落河问不出口，只能现在问陈峙得知真相：“谁提的？”


    “我。”


    是陈峙带坏的落河。


    不知为何，听见这个答案，路泱心里微乎其微地放松了点。


    定了定神，路泱握紧拳，有些紧张，问他：“如果我要你们分开，你能主动离开落河吗？”


    陈峙面不改色地摇头：“不能。”


    虽然料到会是这个回答，但真的听见，路泱心里还是免不了越发复杂。


    两个人接下来都没说话。


    “路姨。”陈峙在心里斟酌后开口，“只有跟他分手这件事我不能接受。”


    路泱克制着情绪：“可你们走不到最后，落河需要一段稳定的婚姻。”


    陈峙没有停顿地反驳回复：“我们可以。如果您和李叔同意，我会跟落落去国外结婚。”


    路泱没有被陈峙几句话的坚定打动，而是搬出这些日子早就想过许多遍的事实：“可你们分过手。”


    陈峙明显一怔。


    对于他们的以后，路泱只抱有最坏的期望：“我问过落河，三年前你跟你爸妈出国后你们就分手了。直到去年年底你回国，你和落河才有机会重新在一起。”


    “同……两个男人在一起本就不被世俗认可，以前你们读书时不懂事，接触的外界压力和恶意不大，但即使这样你们都分开过，怎么保证以后不会再分开？”路泱带着点快刀斩乱麻的决绝道，“既然这样，不如现在就分——”


    “路姨。”


    陈峙赶在路泱说出那两个字前开口，斩钉截铁：“我从没觉得我和落落那是分手。”


    路泱一怔：“不是分手是什么？”


    陈峙：“当初出国是我没规划好，对落落造成了伤害，这点我无可辩驳，但我从不认为和他分手了。出国是为了求得我爸妈的同意，但如果落落都不跟我在一起了，得到支持也没什么意义。”


    迎着路泱疑惑的目光，陈峙肯定道：“三年前的事在我看来只是我和他之间的矛盾，吵架也好争执也好，但都不是分手，我不会跟他分手。”


    路泱属实没想到陈峙会直接否定这点，愣了好一会才继续发出声音：“可你们……”


    这时，二楼突然传出砰地一声闷响，把她吓了一跳。


    两人齐刷刷看向二楼。


    离楼梯近的阿姨上楼查看，几秒后惊呼出声：“李先生……！你们别打了！”


    二楼隐约继续传来打架的闷响，陈峙和路泱同时嚯地起身。


    陈峙转头快速道：“路姨，您希望一段婚姻能带给落落的东西我也可以，瞒着您让您现在才知道我很抱歉，但我做不到跟他分开。”


    说完，陈峙就大踏步离开客厅，步伐着急地朝二楼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