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天外锦灰堆

作品:《风雪赊春

    对于此人,谢霓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他只是环顾四周,把羲和舫的布局收入心底。


    到处都是狂暴的火灵力。护宗大阵已被撤去,现在的羲和舫,简直像一个巨大的冶铁炉。


    众多铁舟和岛屿熔铸在一处,岸边山峦也不断向火海倾塌,炭火一般,成堆成堆投入其中,轮廓还在不断改变。


    哗,哗——轰!


    火海浪潮,汹涌迭起,如群龙穿空,又从天心轰然砸落。惊天动地的声势中,铁船震荡不止。


    狂潮起落间,干将湖中的东西终于初具雏形,一头高高翘起,铁锈遍布,周身兽首狰狞,仿佛将火海凶兽也熔为一炉。


    整座羲和舫,都在化成一座巨舟,古朴粗犷之气,仿佛旷古而来。


    船头虽高高翘起,直指天心,大半船身却沉没在火海下,被重重铁索捆缚着。


    谢霓已经意识到这是什么了。


    传说中的载日巨舟,就这么出现在眼前,让他身心为之剧震。


    整座羲和舫,竟都是由载日巨舟裂布而成!


    如果他所料不错,羲和舫的护宗大阵,不光为了护佑一宗平安,更为了镇压住这条被肢解的巨舟,据为己有。


    但和后者比起来,前者不值一提。


    显然,现在的薄秋雨认为,召出巨舟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我少时,从先祖秘记中,窥见此船图稿,惊叹不已。”薄秋雨缓缓道,“圣人遗物,夺天造化。羲和日母弹指间造就的东西,却是普通修者千万世所不能及的。”


    谢霓微微抬起眉梢,道:“你的贪心,不下于贪日。”


    薄秋雨倒像听了夸奖似的,笑了起来:“是吗?人能胜天处,也就这一点不甘心了。小友,喝茶。”


    谢霓并未登上船顶,与他保持着十步距离,站在尚且完好的一处小铁舟上。


    他能够俯瞰谢霓,谢霓却并不抬眼。


    薄秋雨屈指一弹,一只素瓷牡丹盏,稳稳地落在了谢霓手背上,却烫出了一小圈红印,谢霓两指一掐,茶盏碎裂。


    “有点烫。”薄秋雨道,“我记得牡丹喜热,你不喜欢?”


    谢霓平淡道:“这些无聊的废话,激怒不了我。单烽就要醒了,你费这么大力气,要做什么?”


    薄秋雨惋惜道:“他要是死在地底,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三滴水落地,我要他活着。”谢霓道,“你算错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受教了。”薄秋雨道,“留给他一场梦的时间,本想与小友叙旧。”


    他伸手解开了文士袍。几乎同一瞬间,谢霓身周影子狂舞,向他轰出,轻而易举地拍在血肉之躯上,让薄秋雨喷出一口血来。


    谢霓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能感觉到,薄秋雨的躯壳,单薄得像一张纸,用不着他全力一击,自己就能碎开,片刻之后,他松开了五指。


    “凡人?”谢霓古怪道,“这就是你的真身?这么多年机关算尽,搜罗灵药,倒把自己喂成了一个凡人?”


    薄秋雨剧烈地咳嗽了一阵,解开了外袍。青年男子的高大身形,尚残存着当年的力量感,皮肤却苍白如垩土,丹田处横亘着一道狰狞的伤口。


    “多谢小友当年所赐。”薄秋雨真心实意道,“不破不立,要不然,我又岂能窥透天机?”


    “你所谓的天机,就是想方设法,让单烽夜变回当年的贪日?”


    薄秋雨含笑道:“我只是看厌了这里的晚霞。”


    他伸手一拨,船上散布的火星子,就围绕着谢霓缓缓旋转起来,明明灭灭,犹如烛龙睁目。


    不知他使了何等术法,遍布羲和舫上空的红霞,越来越低,仿佛在向二人靠近。


    “天上的东西,你舅父给你看过。好看吗?”


    谢霓的眼睑轻轻一跳,抬眼看天,红霞不断聚拢,层层叠叠,几乎把血光滴沥在他脸上。


    吱嘎吱嘎吱嘎!红霞发出黏腻的挤压声,腥臭扑鼻。


    他听到了大泽雪灵的哀嚎:“放了我……让我走……别吃我!!!”


    伴随着惨叫声,有粉红的血糜从云中喷出,化作暴雪洒向大地。


    “凡我弟子,须为我献上肉香。助我破境!快一点,再快一点,它们就要压下来了!”


    薄秋雨叹息道:“升仙的路早已被堵死,万里鬼丹以为,靠着那半颗素衣天心就能做到,大泽雪灵以为,以九境生灵献祭,就能杀出去。我曾经也是那么想的,可推演了无数次,耗尽心力,却没有一条生路,求救无门!直到你捅穿了我的丹田——”


    直到这一瞬间,他脸上的淡笑才褪去了,流露出极为复杂的神情。


    “人力终有尽时。圣人们作的孽,自该由他们了断。”他道,“谢霓,你说是不是?”


    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握住了谢霓的影子。


    明明是凡人的皮囊,一弹指就能化为泡影,其下恐怖而磅礴的心力,却没有一刻止息。


    “天火长春宫中,你我虽缘悭一面,但我却时时看着你的眼睛。我们是一样的。看看天上,尸山千叠,遗臭万年,该不该一把火烧去?”


    这一句诘问,有如当头棒喝。谢霓的神识穿行在云山间,紧接着,悚然巨震!


    这绝对是他生平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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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的最为恐怖的场景。


    满天都是肥白的云山,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层。如白花花的猪尸一般,紧摞在一起,挤出古怪的皮肤摩擦声。


    咕叽咕叽,咕叽咕叽。


    最顶上的云山,已经腐臭化成了血水,触目一片黑红。顺着云山间的缝隙流淌下来,勾出它们浮肿的轮廓。


    但最底下的数百层云山,还醒着,它们在挣扎,在呻吟,在吞噬下方的血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为什么还有人飞升上来?为什么?好挤……我浑身的骨头都碎了,被磨成了粉!”


    “嘻嘻嘻,来呀,来得正好,我好饿,来和我们作伴吧,同登大道!”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上面到底是什么……回去的路在哪里?”


    那是无数尊者级别的声音,都疯狂地呓语着,若不是谢霓已经历了归帝所,此刻已被撕碎了识海。


    但他那五感尽失的后遗症,却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死守着一线清明,在脑中一遍遍回顾方才所见的画面。


    这些云,有眼睛。


    飞升之后,尊者强悍无比的肉身,要么被前辈所吞噬,要么被挤压变形,骨骼脏腑全部磨碎,直到在漫长的年岁中,化成云中的一朵。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千百年来的天之骄子,就在这一条血腥的夹缝里相会了。


    这一刻,谢霓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他的母妃会心灰意冷,又是为什么,万里鬼丹不敢抬眼看天。


    一剑杀敌容易,一剑扫尽天外天,何其之难?


    “云山千叠,小友,还有第二条路吗?”薄秋雨道。


    谢霓终于从后遗症中缓了过来,道:“云山顶端,是射日之战的遗迹?”


    薄秋雨唇边的笑弧微微加深:“是啊,当年,贪日被射落后,它的贪性却在神魔中蔓延,这一场射日之战,令满天神魔几乎死尽,后来飞升的尊者,都被堵死在半途中,千万年间,血肉成山。如此罪孽,单烽不该为之赎罪吗?”


    谢霓道:“论冠冕堂皇,无人比得过你。”


    薄秋雨微微摇了摇头:“我对你,并没有恶意。”


    他摊开手,将一瓶火髓丹倒入了湖中。


    竟有一群赤红锦鲤从火海中浮现,争相吞吃着丹药。


    “当年破局心切,走了一些弯路。”薄秋雨轻描淡写道,“为表歉意,我曾为你占了一卦,你的归帝所,会很成功的。”


    就在丹药入水后不久,整片火海,都爆沸起来,无数条火龙同时腾空而起,将巨舟一度震到半空中!


    薄秋雨道:“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