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文舟不归

作品:《春不许

    褚清思在幽思的同时,将身体往前慢慢伏低,整个重量都倚靠着身前的两足长凭几,她叹息着闭上眼睛。


    清晨引朝曦,薄薄一层倾辉普照万物。


    其呼吸也渐渐变得舒缓、平静。


    后又轻轻在某处蹭了蹭脑袋。


    恍然间,一股失重袭来。


    她惊吓得猛然睁开眼睛,双手也下意识抓住身旁一触可及的器物,眼中所见的是男子的胸膛。


    随即,有一只大掌轻轻拍着她脊背,以作安抚。


    而失重也就此消散。


    李闻道刚要将人放下,但怀中的人突然惊动,胸前衣物亦被一只纤细的手给用力攥住,他只好敞开两只腿在榻边坐下,抱其于大腿之上。


    察觉女子已经醒寤后,他略皱眉川:“怎么还是如此容易受惊,亮德还未找崔相给你医治?”


    其声低且沉,惟恐再惊到怀中人。


    而少时那场坠水,使她的身体留有太多隐疾。


    褚清思松开手,然后默默抚平他的衣物,因心中始终未定,转而又去攀附男子的手臂,小声开口:“昨夜未能安寝。”


    因在男子手臂在用力,肌肉硬朗。


    她一只手难以完全抓住。


    李闻道也为此卸力,顺其言语询问:“为何不能安寝。”


    褚清思已确定那是前世的记忆,心中有难以道明的失落,她怏怏摇头:“阿兄不是要去讯问囚徒?”


    听见室外有声音,李闻道弯腰把人放在卧榻上,唇边的笑意似有似无:“因为不放心泱泱。”


    昨夜僕从自黄鹿泽归来以后,便将所有事情皆与他言明。


    “梵奴!”


    少顷,简壁疾步奔至殿中。


    自从深夜知道女子在黄鹿泽失去踪迹,妇人便寝不安席,即使有人来告之其安全,并在洛阳居住,但及至亲眼所见安然无恙才终于能够放心。


    见男子也在此,妇人低头行礼:“李侍郎。”


    李闻道视线朝后一瞥,不动声色的用大氅将女子盖住,然后从榻边起身,自上而下的望了妇人一眼,神情浅淡的颔了个首,迈步从室内离开。


    简壁迅速走去卧榻旁:“梵奴与李侍郎...”


    昨夜大郎君遣人来告知梵奴会居于洛阳家中,但并未说是男子的家中。


    褚清思低头看着大氅,仍是那件玄色的鹤氅裘,大约是清晨有凉风,所以才有所预备,不久之前就盖在她身上,而此时也刚好能遮蔽自己的右手:“阿兄在丛林找到我的。”


    仅此一言,简壁便明白所有:“那就好。”


    梵奴又有了最依赖之人。


    闻讯而来的须摩提也哭着自责未尽到保护之职。


    面对随侍的号啕,褚清思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我无恙,而且此事是我一人之错,与你们皆无关。”


    很快殿室外,又有人至。


    褚白瑜与宇文劲先后入内。


    简壁、须摩提见状,收起情绪退避到一旁。


    褚白瑜坐下后,直接便询问其身体。


    褚清思知道不能隐瞒,不善骑射、又自幼被保护之人在丛林失踪,岂会毫发无伤。


    她将左手伸出:“奔走的时候,未曾注意脚下,所以颠仆在地。”


    褚白瑜看着已结痂的手掌,伤口虽然细小,但有数道,令人触目崩心:“那是只畜生,即使忧心其性命,也不应以身涉险!若你出事..”


    褚清思发现长兄神色肃然,抬眸与其直视。


    而对上小妹的目光,褚白瑜也即时缄口。


    曾经,五岁的小娘子跪在长安弘福寺的大殿之中,对如来言道:“阿爷将我送来侍从佛侧,我知道是无奈之举,其实我也想要好好活着,所以我会好好侍从,不然阿爷与长兄会难过。因为他们会觉得内疚,对阿娘内疚。”


    小娘子在如来像前,伤心垂头:“我不想他们内疚。”


    那时,她刚坠水大病醒来不久,被送去佛寺幽居。


    他明白不应让这些成为小妹心中的负担。


    他们的宠爱,并非皆是因为阿娘。


    随即,褚清思开口认错:“长兄,我已经知错。”


    褚白瑜心中愧疚渐重:“是长兄言重。”


    褚清思摇头,笑意浅浅:“阿爷安否。”


    褚白瑜伸手摸着小妹脑袋:“阿爷黄昏便会来看梵奴。”


    望见随后而来的宇文劲,褚清思在急切之中,下意识坐直:“宇文阿兄,你身体可有何处损伤?”


    宇文劲摇头,他会骑射,又将去征战,于战场上或许时刻都会面对从马上摔下的状况,心中明白如何能够保护身体。


    只是未免失落。


    “我还能唤泱泱吗。”


    褚清思笑着颔首。


    想起那只手,她谨慎问道:“宇文阿兄可否给我看看手掌?”


    *


    离开殿室以后,李闻道负手站在甬道,一双墨眸则漫不经心的在遥望远处,看着那二人走进室内,声音渐冷:“周俊可有问出。”


    身后官吏叉手禀道:“已问出,那人是赵王的家僕。”


    河南府狱是神都洛阳的牢狱之一,除内史管辖外,还受中央监督,其中有罪之臣也常入此狱,而此次所关押的囚徒,河南内史及大理寺皆无权审察,男子应亲自讯问,但不知为何,突然改为侍御史周俊前去。


    李闻道捻着指腹。


    周俊是通过长安应天门前所立的铜匦告密,从而得宠于女皇,其手段无数,在他手中从无人能坚持到日中。


    他不愿浪费时间。


    能用周俊,为何不用。


    何况即使不用,周俊也会闻声前来。


    而赵王,高祖幼子。


    太宗之弟。


    他问:“赵王在何处?”


    “在尚善里的佛寺修行。”


    *


    妇人与褚白瑜去白马寺的大殿之中为女子诵经祈福,而将要随军离开的宇文劲已经先回洛阳。


    室内,惟剩两人。


    李闻道立在门口,看着卧榻。


    “阿兄。”


    褚清思先出声。


    李闻道走过去,居高临下的垂眼望着女子放在大氅上的左手,恍若不经意的一问:“前面在为少弱看手?”


    “我昨夜梦见一只手。”


    褚清思坦诚又温顺的点头,将事情简单陈说,其中事物皆以其他代之,入耳便成了有一双手掐住其腰,对她很暴虐。


    最后她握住那只手。


    李闻道眉宇拢起:“未能安寝也是因为此事?”


    褚清思颔了颔首。


    李闻道又温声询问:“那是他吗?”


    褚清思摇头,但心中也因此而稍觉安心。


    与她行恩爱之事的不是宇文劲。


    但那只手腕很粗壮,上面有筋络。


    随之,她忽然看着男子的手不动。


    若是肌肤下的那些青筋尽数凸出,很像。


    李闻道注意到女子的视线,眼帘微耷,认真思索她前面所言,再与自己所梦对比过后,似乎明白:“或许那并非是手腕。”


    今生还未经敦伦的褚清思对此不解,她那时又因疲倦而合眼寝寐,未能看见,只能凭手中感觉来揣测那为何物。


    忆起握住之后的动作。


    褚清思恍然。


    李闻道也终于确定。


    他们似乎同梦了。


    *


    知道二人终于修好后,从大殿归来的褚白瑜看向身旁的男子,有一事也应与其言说:“拂之,你觉得少弱配梵奴如何?”


    李闻道慢悠悠抬起眸子,视线落在卧榻:“泱泱...”


    想起昨夜之事,男子勾唇:“他护不住。”


    即使二人得以成昏,也护不住。


    *


    在夏六月。


    炎暑终于将要结束。


    六月朔日之际,宇文劲也已经与玄武军一同前往西州,预备去收复被吐蕃夺取的安西四镇。


    而在洛阳太微城东南将立下武氏宗庙,在继追武氏五代先祖为王、于长安立庙祭祀先祖并同享太庙之仪以后,再祭武氏七代先祖的神主。


    长安李唐宗庙则不再享祀太庙之礼,且只祭高祖、太宗、高宗三庙。


    这意味着整个国家的政权以及中心都将围绕着洛阳武氏太庙进行,武氏太庙将是国家的象征,而非是长安的李氏太庙。


    在此之前,长安那些中低层的儒臣、纯臣于闻讯以后,皆上疏谏言,怒斥女皇以周取唐,已是背弃高宗,罔顾为母之伦,如今再毁李氏太庙,无异使高宗沦为孤魂。


    褚清思惟一忧心的是阿爷褚儒是否会因此获罪,自从在父兄从长安归来,她便终日惶惶,忧惧某日清晨惊醒,所面对的便是父兄将死的消息。


    虽然阿爷此次态度软和,欲以情动之,疏奏之中所言皆是要女皇思虑将来,若太子即位,应祭武氏宗庙还是李氏庙,若祭武,太子为人子,必将对李氏先祖及高宗不敬,流有不孝之名,又何以治天下,可若祭李,武氏宗庙已立,其子侄何以甘心,武李不合,大周基业也会有所损伤。


    故不立庙,即无忧。


    但女皇对诸多疏奏皆不纳,阅看长安文书时,亦只是笑着对左右之臣称赞一句其缀文言行有大家[1]之风,居然仅是一小小奉礼郎。


    然后,再无其它。


    庆幸的是即使女皇独行其是,阿爷也不再上书谏言,而是就此放弃。


    褚清思闻后,在安心的同时,忽然觉得女皇也并非是那些人口中所言的如此不堪,为帝为王者,能坦然接受天下悠悠之口,其宽容之心已胜万人。


    就如修建明堂。


    她不听大儒之言,不循前制。


    最终才将五位帝王未能尽之事完成。


    她言:“自我作古,用适于事[2]。”


    “小娘子。”


    敞亮的殿室中,褚清思踞坐在北,身前的几案有竹简展开,视线微微垂下,长睫在眼下的肌肤投下一片阴翳。


    而须摩提跪坐在南,忽然兴奋的朝北面喊道:“小娘子。”


    闻见音声,褚清思从往事中抬头,对其轻轻笑了笑,因须摩提才十二岁,而有十六的她言语中也下意识带有阿姊的亲昵:“有何事。”


    须摩提将一支简片用双手托着,微微举高,递到女子面前:“我已经抄写好了。”


    一月以来,本就有根基的须摩提已经能够大概谙练《仓颉篇》[3],并且开始进入认读及写的阶段。


    褚清伸手接过,笔迹仍然不成体统,难辨其形。


    她放下手中的笔毫,自锦席上站起,行至南面,在须摩提身旁屈膝跪下,然后握住其右手,在低头带动其笔锋将译文书于简的同时,朗朗出口:“我闻如是:一时,佛游舍卫国,在胜林给孤独园。”


    “尔时,世尊告诸比丘:‘若诸异学来问汝等:‘一切诸法以何为本?’汝等应当如是答彼:‘一切诸法以欲为本。’彼若复问:‘以何为来?’当如是答:‘以觉为来。’彼若复问:‘以何为有?’当如是答:‘以思想为有。’彼若复问:‘以何为上?’当如是答:‘以慧为上。’彼若复问:‘以何为真?’当如是答:‘以解脱为真。’彼若复问:‘以何为讫?’当如是答:‘以涅槃为讫。’[4]”


    须摩提也于心中默默诵读。


    褚清思带着须摩提将经文书写一遍以后,便松开手,笑道:“你先依照我的字摹写,练好字形以后,再形成自己的风格。”


    须摩提诺诺一声,而后怀着爱慕之心[5]的望着女子笔锋在竹片上所书的字,线条平和,始终如一的气韵天成。


    褚清思也重新走回到自己的坐席前,脱履危坐。


    静心翻经。


    及至听见殿檐左侧的履地声,耳聪至能闻见蚁动的须摩提才小声开口:“小娘子,有人来了。”


    褚清思听到耳畔的音声,从经简中茫然抬头,因为太过专心致志,所以此时神色有些恍惚的看着身侧的人,似是不解其中意。


    须摩提也终于明白过来,她前面下意识说了龟兹语,而眼前的小娘子还听不懂她故国的语言,于是便犹如哑者那般用动作来传达话里的含义,伸手指了指殿外,又栩栩然的用两根手指在掌上模拟人行走的样子。


    褚清思循着一路望出去,随后又看向殿室以南。


    身为授业之老师,她语气及神情褪去常日与父兄等人言谈时的娇软,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严厉:“须摩提,你应该学着说雅言,即使对此还尚未谙练也应常说,只要习惯说雅言便能很轻易学习这些文字。”


    须摩提叉手:“诺。”


    而她的耳力也从未有错。


    少焉,便有身披赤布的沙弥出现在殿门前,恭敬行礼:“大德想见褚檀越一面,此时就在寺中的翻经院。”


    褚清思淡淡颔首,将这卷经文的最后一字译好后,命须摩提留在殿中将其以四十二支竹片为一简的编好。


    随即便起身离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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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会客。


    至翻经院的时候,老者危坐于宽敞的堂上,东西两侧还有数张几案与坐席,无一不堆砌着沉重的竹简。


    这些都是需要翻译的。


    而数名僧人埋头于其中。


    在经历过北朝皇帝两次声势浩大的灭佛运动,佛教便从此一蹶不振,于是佛家决意要重新整理经典,与道家分治,所以即使玄奘法师的求法在被太宗拒绝以后,他依然还是选择藏匿行踪,独自从长安离开前去天竺求法。


    老者见堂上有人,笑着合掌叉手:“褚檀那主[6]。”


    支迦沙摩是于阗王国的僧徒,通晓雅言,曾为已崩逝五载有余的高宗所宠幸。帝每至洛阳,常常于合璧宫召见,因为支迦沙摩在西域的见闻对天子统治、征战外域皆有利。


    与只会言夷语的须摩提不同,来洛阳白马寺翻译佛经十余年的支迦沙摩已经谙练雅言汉音,他虽然老矣,但也需遵从汉国[7]的尊卑爵秩等级。


    何况这位小娘子还曾侍从自己所敬仰的玄奘法师。


    褚清思微微一笑,颔首致意。


    支迦沙摩摒退堂上的沙弥,两人走去殿外,于殿檐下铺设好狮纹席后,分别席地而坐。


    在太阳的照耀之下。


    娑罗树的黑影也随之覆盖下来。


    喜阳的褚清思对此稍稍一皱眉,而后又很快恢复如常,轻声言道:“不知大禅师找我何事。”


    支迦沙摩见小沙弥走远,喟叹道:“数日前,褚檀越曾询问我有关前世之事。”


    褚清思愕然,眸光微闪,随即看向远处重檐佛殿所高悬的『度一切苦厄』,然刚开口又忽失声。


    在沉寂良久后,她放缓的声音才缓缓从喉中流出:“大禅师对此可是已有所解?”


    自三月病愈以来,她虽然还常能在梦中看见前世阿爷与长兄死时的记忆,但具体细节依然很模糊,并且关于前世的记忆始终都在此停滞不前。


    她想知道,他们究竟死在哪一年。


    而这次父兄随着太子重回洛阳,她才终于愿意面对自己没有办法永远都让父兄待在长安。


    危机也始终都会蛰伏在四周。


    还有那个男子,那个在刑台命她上车驾的人,那个她前世曾向太子请求要与其共赴黄泉之人,自己又究竟是与谁成昏了。


    因此,她只能来寻求这位名僧大德的帮助,希冀西域经文中能载有激发前世记忆之法。


    而佛家有涅槃轮回,对她所言毫不惊异。


    支迦沙摩将苍老的手伸入宽博的僧衣广袖,然后从中拿出一卷竹简,递给对面的小娘子:“我今晨翻译时,偶然从经中看到一言。”


    褚清思接过展开,从小就浸染在佛寺的她迅速便认出手中是《大般涅槃经》第十三卷。


    支迦沙摩善意提醒:“第二十四、二十五支。”


    褚清思默数至第二十四根竹片,此简载言:生死之中,实有乐受,菩萨摩诃萨以苦乐性不相舍离,是故说言一切皆苦[8]。


    支迦沙摩笃定说出两个字:“痛与苦。”


    “世人常常以为能够逃避苦受,然苦乐不相舍离,生死之中,实无有乐,一切皆苦。褚檀越的遗忘也是如此。”


    “褚檀越因曾在佛寺侍从多年,所以有幸得以重生。”


    随后,老翁举起案上拿来饮汤的碗:“但褚檀越十几岁的身体就如同我手中这只绿玻璃碗,只能承载用以止渴的饮水,而前世的痛苦就有如洛水,仅是区区一碗又如何能够去载广阔的滔滔洛水。故褚檀越年轻的身体也难以承受二十三岁的痛苦,最后终大病数月。”


    “为使褚檀越能够继续存活下去,身心主动替你选择了遗忘。然当身心感知到你已经可以承受的时候,那些原本就属于你的记忆与痛苦才会日渐回来。”


    “若欲提前激发,或许可以通过痛或苦来逼迫隐匿于内心最深处的东西重见天日。”


    支迦沙摩将手中的碗放于几案中央,老者的声音恍若钧天广乐,实在令人..哀喜交并,不知所措。


    其言道:“因为,一切皆苦。”


    褚清思握着竹简的手垂放在屈折跪在坐席的膝上,一双棕褐色的眼睛看着绿玻璃碗中所泛起的水纹涟猗,而后脖颈缓慢伸长,望向对面殿檐之上因南北时期的统治者笃信佛教而与其融合所产生的莲花纹瓦当。


    支迦沙摩的言语就在耳畔。


    她恍然想起玄奘法师与那位师兄所编译的唯识论中有一言。


    曰:领违境相,逼迫身心,说名苦受[9]。


    褚清思摩挲着光滑的竹片,低喃:“可人又岂会自寻痛苦。”


    *


    佛殿重檐之下的宝铎因风而动。


    桑梓树上有蜩在鸣。


    向支迦沙摩辞别以后,褚清思站在其盖如伞的银杏树下,一如那日望着长兄离去。


    淄衣僧人从佛塔出来,走过葱绿的松林,将要去大殿诵经的时候,见高树下有人伫立:“褚小娘子。”


    褚清思转身,看向身后:“机圆师兄。”


    机圆颔首,视线落在小娘子的手腕之上,他沉默许久,终还是慈悲开口道:“将空青、凝水石、胡麻等药石捣碎成泥敷之,能缓解手腕的损伤。”


    褚清思微微愕然,垂头一看,见自己抱臂将右手隐匿披昂之下,随即她朝僧人举起不再战栗的右手,粲然笑兮:“我右手暂时已经好转,足底及左手的损伤也用了阿兄与长兄所送来的药膏,并未留痕,但还是多谢师兄,若以后旧疾发作,我会一试。”


    望着小娘子的笑,似是在为肌肤不留痕而高兴。


    机圆低头:“小师妹必然会无病无灾。”


    而未能助人,僧人清亮的眸中似被神佛撒下落寞,他行了一礼,欲转身离开。


    褚清思忽开口:“师兄。”


    机圆停下,看她。


    她问:“一切真的皆苦吗?”


    机圆点头,又摇头:“苦乐不相舍离,乐必伴随苦,苦中亦有乐,两者相依相生,惟有修行求得无上佛道,方能极乐。然佛道非你我众生能轻易悟得,那些苦中有我们穷其一生所祈求的乐,又为何要因苦惧乐。”


    褚清思展颜微笑。


    机圆则撇过视线。


    “小娘子。”


    随侍自殿庑走来。


    机圆心中眷念着诵经,又见有外人来,行礼辞别。


    褚清思也朝常常随侍自己左右的人直视过去。


    那人叉手言道:“玉阳公主官邸的家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