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区本就离三中很近，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门口。


    车里东西太多，于小曼叫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孟春很听话的先溜了。


    仗着来得早，她在楼下吹了会儿风才上了楼。


    七班教室已经坐了大半，一群人兴奋的围在一起，扬言一会要给其他班看看七班的风采。


    一时间，气氛十分热闹。


    有人看到孟春进来，扬声：“春姐！我们几点下去啊！”


    “要不现在去吧？一会多挤得慌啊！”


    “走吗春姐！”


    孟春敲了敲讲台，只问：“吃早饭了吗？”


    “吃了！”


    这时候应得倒挺齐。


    孟春哭笑不得，安排了几个人去办公室先把买的饮料和零食送过去。


    等着时间差不多了，开始组织班里的人下楼排队。


    还没出教室门，她就被徐主任的电话叫了过去。


    叮嘱班长带队去操场后，孟春去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除了徐主任外，还有一个人。


    孟春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顿了顿。


    徐主任给她拉了张木椅，招呼着她过来坐。


    张柯特就在他的对面。


    但他没抬头，仿佛没听到似的。


    只专注玩着手机。


    孟春控制着自己的视线，没多看。


    在桌边坐下。


    徐主任递给她一张表格，“这不是马上十二月了吗，学校每年都会更新老师的个人信息，你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孟春大致扫了一眼这张表。


    信息很全面，不仅囊括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还详细的写明了她的个人信息。


    姓名，生日，民族，籍贯。


    还有曾用名。


    孟春只看了一眼，视线并没过多停留。


    核对信息后，把表放回桌上。


    徐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孟春摇了摇头：“没有。”


    对面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手机号。”


    孟春下意识低头。


    她手机号的第三位是5，表格上印成了8。


    估计是不小心错按了。


    “没事，发现了就行。”徐主任笑呵呵的说，“核对完就去操场吧，运动会要开始了。”


    孟春应了一声。


    身后，张柯特跟着起身。


    孟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徐主任问他：“你不是困了，说一会再去吗？”


    张柯特漫不经心的开口：“去看看那群小孩的开幕式，能搞出什么名堂。”


    孟春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但走廊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多班级还没下去，楼道正拥挤着。


    忽地。


    前面响起阵阵哄笑声。


    接着，有人玩笑一般推搡起来。


    一女生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没站稳，直愣愣地向后倒去。


    孟春被撞了个正着。


    踉跄下，她扶了个空。


    完了。


    她心一沉，做好了和大地亲密接触的准备。


    下一秒，却跌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


    鼻尖涌入熟悉的柠檬味儿。


    这次不再是暄软的被褥。


    而是温暖的怀抱。


    扶稳她后，张柯特就松了手。


    暖意骤然消失，凉风四处钻入，孟春忽然觉得有些凉。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生连连道歉，玩笑地拍了一下好友，“都怪你！”


    孟春回神，说了句没事。


    走廊里人挤人，他们被迫跟着人流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从教学楼出来后，孟春下意识寻找张柯特的身影。


    “这儿呢。”


    张柯特的声音在右后方响起。


    孟春心里一跳。


    她随着声音转身，慢吞吞地说：“没找你。”


    张柯特说：“七班走了有一会儿了。”


    孟春：“……我找小曼姐。”


    张柯特提醒：“我们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刚上去。”


    孟春有些恼，没忍住嗔了他一眼：“反正没找你。”


    “行，”张柯特笑了笑，“手机号错了都没看到，没注意到于小曼也正常。”


    孟春转身就走。


    她就多嘴。


    身后，张柯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


    “有个问题，不知道方不方便问。”


    孟春头也没回：“不方便。”


    张柯特似乎笑了一下，“那就不问了。”


    听他这么说，孟春反而停了脚步。


    转身：“什么问题？”


    张柯特挑了下眉：“不是不方便？”


    孟春只盯着他，没出声。


    张柯特没再逗她，静了几秒，像是在回忆，“你有一个曾用名？”


    他已经看见了，孟春没什么好否认的，点了点头。


    张柯特语速缓慢，念出了那个名字：“孟春迟？”


    孟春面色不改：“是。”


    “很好听的名字，”张柯特说，“怎么改了？”


    怎么改了。


    那年在病房外不小心听到的话，悄悄冒出了头。


    那道尖锐的嗓音仿佛钻入了耳底。


    直达内心。


    倏地。


    操场响起了一段慷慨激昂的旋律。


    周遭声音渐渐回归，孟春垂眼。


    淡声：“因为不喜欢。”


    ……


    ……


    开幕式无非是几个班走一走方队，烘一下气氛。


    孟春在后面看了几眼，跟着鼓了鼓掌。


    刚开始都是学生们的比赛，孟春混在七班队伍里，跟着他们一起喊加油。


    出乎意料的是，七班整体的运动细胞竟然还不错，几乎各个项目都拿了名次。


    听到最后的成绩时，孟春还有些意外。


    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宋绍，语气激动地晃她的胳膊：“春姐！你听到了吗，第三！你们班第三！”


    孟春被他晃得头晕，笑着叹了口气：“听到了听到了，别晃啊。”


    他们在队伍最后面，几乎没人注意到的位置。只有跟在六班队伍后的人，轻飘飘的瞥过来一眼。


    “宋绍。”


    宋绍循声看去，顿时惊喜：“刀柯特！你回来了？”


    “没，”张柯特靠着椅背，任由板凳前面悬空，“被拽来帮忙的。”


    “这样啊，”宋绍肉眼可见的失望，“我还以为你不走了呢，小甜听说你走了，回家就和他妈妈大吵了一架。”


    “没必要，他妈妈已经给我道过歉了。”张柯特“哐当”一声坐好，偏头看了他一眼，“倒是你，干嘛呢？”


    “我？”宋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的手仍握着孟春的小臂。


    宋绍连忙松开：“不好意思春姐，我有点得意忘形了。”


    孟春只笑了一下，还没说什么，就听张柯特轻飘飘的问：“七班成绩好，你得意什么？”


    宋绍理直气壮：“身为七班的编外人员，我与有荣焉，不行吗？”


    张柯特似乎有些无语：“行。”


    宋绍：“还说我呢，七班的事儿，你跟着操什么心？”


    “我？”张柯特看了眼某个又在装雕塑，却悄悄红了耳朵的人，慢悠悠的开口，“身为七班编外人员的预备役，提前适应一下。”


    宋绍：“？”


    他看了看张柯特，而后动作十分缓慢地看向了孟春。


    眼神逐渐震惊。


    宋绍腾地转了回来，仗着孟春背对着他们，无声地指了指她的方向。


    比了个口型：“你喜欢春姐？”


    张柯特没承认也没否认。


    只指了指前面，“张乐怡回来了。”


    闻言，宋绍连忙踮脚看了一眼。


    他觑了眼孟春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春姐，我过去和她打个招呼？”


    孟春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嗯，注意言行举止。”


    宋绍顿时忘了刚刚的话题，兴高采烈的应了。


    “终于走了，我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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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儿坐。”


    张柯特小声嘀咕着，直接挪到了孟春的身边。


    熟悉的柠檬味再次顺风飘了过来。


    孟春眉心一跳。


    张柯特好似并未察觉，闲聊似的问她：“什么时候到你？”


    学生们的项目比完，就该教师们了。


    办公室里的老教师们戏称，这是夕阳红环节。


    孟春有个八百米的跑步。


    在二十分钟后。


    她简单热了下身，跟着众多老师们一起上了跑道。


    这个八百米显然没有刚刚那么重视，更像是一个表演赛。


    看台方向响起了各班的呐喊声，都在为自己班的老师加油助威。


    在一片嘈乱中，孟春听到了七班的声音。


    特别响。


    几乎是力压群雄。


    较劲似的，六班和八班也提了音量。


    连带着看台的整体声音都提高了一度。


    一片热闹中，有人问：“准备好了吗？”


    起跑线上，声音错落的回应着：“准备好了。”


    “砰！”


    一声枪响，开始。


    孟春混在人群前列，不过分突出，也没怎么落后。


    路过七班时，加油声似乎又响了几分。


    在七班的带领下，整个看台像是自带音响，声音高了好几度。


    加油呐喊声中，孟春慢慢超过了前面的人。


    一个，两个，三个。


    她速度并不快，只是那些老师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七班像是被她点燃，声音彻底盖住了旁边。


    再次路过时，孟春已经听不到六班的声音了。


    三中的跑道是三百米一圈。


    她还剩大半圈。


    最后的冲刺。


    孟春开始慢慢加速。


    然而。


    下一秒，看台方向突然响起“砰砰”两声。


    而后是一声浑厚的喊声：“六班！”


    “加油！！”


    “六班！”


    “加油！！”


    孟春只偏头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时，就被前面的人绊了一下。


    ——她被声音惊到，踉跄了一下脚步。


    孟春离她只几米的距离，一时没收住，最后双双倒了下去。


    她甚至还听到那位老师生无可恋的念叨了一句：“更丢人了。”


    ……


    ……


    张柯特清闲了一天，没想到会在尾声出了事。


    出事的人还是孟春。


    校医室时隔多日，再次开了门。


    两人被搀扶着走了进去。


    孟春膝盖磕了一下，泛着青色，破了皮。


    相比起来，另一位老师要稍微严重一些，她脚扭了。


    张柯特只留下了一个帮忙的男生，其他人都打发了回去。


    那个老师连忙说：“我怕痒，涂药自己来就行。”


    张柯特问：“可以吗？”


    “可以可以。”女老师连连应声，“我特怕痒，别再踢着你们。


    张柯特没强求，让那个男生去一边等着了。


    毕竟，一会还要扶这个老师出去。


    孟春的伤口在膝盖，也是一个可以自己涂药的地方。


    看到他拿着托盘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他说：“下班后去拿个快递吧。”


    孟春下意识问：“什么快递？”


    “不知道呢，”张柯特在她身前蹲下，小心翼翼地涂着她的伤口，声音都轻了几分，“一会儿你拆开看看。”


    孟春一愣：“我？”


    张柯特没抬头：“怎么了？”


    “……没。”


    其实她之前也拆过他的快递。


    还不止一次。


    但从昨天那句话之后，再想起这些琐事，便总觉得有些奇怪。


    就好像之前那些习以为常的小事，突然之间就变了味道。


    偏偏他也没有要多说的意思。


    于是，孟春只好装傻似的停在原地，不敢前进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