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欢喜法执
作品:《千机》 活了十八年,楚辞第一次认识到,人,很多时候不必知晓太多无用的知识
魔都混沌道其实是一座鱼龙混杂的地下都市,危险且繁华,这也意味着许多不可入世之人,不可曝光之物,都能在此处留驻。
相较于人间市井,在这里谋生的人,更为广见洽闻。她少时便已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小圣使,一个孩子忝列千机营首位,她被迫早熟太多。
是以,楚辞不过金钗之年,便已经见识了许多有悖于伦理纲常的事物。
自然,也包括风月场所,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之物。
楚辞毫无形象地趴伏在案上,脑中掀起一阵阵风暴,这东西就这么大剌剌地给送上来了,简直不顾人死活。
可等她一时心急地挡住这些东西之后,她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草率了,柳怀英很明显是没见过这些玩意,他不认识,自己为什么要挡呢?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吗?
这下好了,欲盖弥彰的后果,就是她必须得给人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楚辞能感觉到,柳怀英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不算炙热,但足以将人坐立不安...趴着也不安。
他的耐性比她好太多,等到楚辞总算是忍受不住折腰之痛,重新挺直脊背之后。
他也只是清清浅浅的一句:“这上面,放的是什么?”
楚辞咽了咽口水,一回身将自己置于柳怀英和桌案之间,转移话题:“你要不先和我说说,你在这房间里有什么发现吧。”
也许是趴伏太久,气血上涌,她素日里过分苍白的面颊也总算有了血色,眼眸之中,波光潋滟,笑意横肆
“你们调查驭妖符的计划是什么?这几日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人?为什么你们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一连串抛出了好几个问题,甚至刻意强调了“这种地方”,朔方城的规矩,不可能允许弟子进入花街柳巷。她无意拿乔,但是,也只能先让柳怀英分散下注意力。
没想到柳怀英不假思索地直接将计划和盘托出:“关于驭妖符一事,确有线索。我们请伏阳观二位道友伪造符篆后投入拍卖进行拍卖后,逐个追查叫价之人。排查之后,有一可疑之人常出入此地,只是,在进入房间后,便会失去踪迹,一如今日这般。”
果然是进入花月坊的水榭就消失了,楚辞不由得想起蜃楼中的云生,看来他一定知道这花月坊中的古怪。可她到底是谁,她在魔族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楚辞想了想问道:“那个可疑之人,我认识吗?”
柳怀英皱了皱眉,眼中竟然不自然地流露出一丝嫌恶,吐出一个字:“段...”
段?楚辞猛然想起那日在西街袭击她的一伙白衣人,为首之人报上名号,她记得叫,段鹏飞。
“那日袭击我的那群修士,他要买驭妖符?”楚辞看着他,恍然大悟,“所以,你们还让骆问渠特意来商府看护我,是担心他会再次对我出手?”
柳怀英点点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飞羽般的眼睫突然垂了下去,声音也低沉许多:“抱歉,是我等看护不周。”
楚辞一看他这样子,便知道这是又伤感起她遇袭受伤的事了。不过这样也好,楚辞悄悄地将背后的承盘往角落移动,至少可以让他不再关注这些玩意。
只是听柳怀英这样一说,她却有些头疼,段鹏飞一群人分明就是市井混混,可是那日出手的修为却远远出乎她的意料。正道法术,她不曾涉足,但也有所耳闻,尤其是以四大仙门这样的名家,看似声名在外,但其实都不过负重前行。
门中弟子大多重苦修,气质凛然,即使偶有类似于骆问渠这般浑不懔的角色,也绝不可能如市井之徒一般耳溷目浊,心浮气躁。
所以,段鹏飞等人的修行之道一定有问题,若非遁入魔道,那便是借了他人的势。可是,这南境之中,还能有哪位人物,如此手眼通天。
楚辞一边思考着,一边打量起这房中的布局。
柳怀英这种名门正派的年轻弟子对这种地方不了解,就算仔细勘察了也不会有什么发现。
而这房间内的布局确实与一般居室不同。有的地方倒还算含蓄,譬如墙上的挂画,雕花的屏风,鸳鸯戏水,鹣鲽同飞,并蒂双生等等写意的物象。
值得一提的是,屏风之后的床榻之上,悬垂着数条红绸。这床榻本就更为宽广,再加上这错落有致的红绸,至少对于楚辞来说,很难不进行引发遐思。
她的目光落在那床榻,发呆得起劲,目光微动正好捕捉到一丝端倪。
靠近床榻两侧,各置有一盏半人高的烛台,火苗晃动,却在那重重红绸之后隐约闪过一丝光芒。
楚辞眨了眨眼睛,不由自主地朝床榻边走去,绕过屏风之后,才突然发现,这屏风后居然摆着一面偌大的铜镜,几乎可以包容下整张床榻上的镜像,而那红绸之后,更是有一座嵌在壁内的佛龛。
她方才看到的金光,正好是烛火借铜镜反射,穿过掩映的红绸,打在佛龛的铜像之上的。
这种诡异的布局,堪称诡异,细细一想,满满的狎趣之乐。
楚辞不想让自己的身形在这面荒唐的铜镜中多待,正要抬脚离去。眼睛,又被某处微光一闪,镜子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精巧的小铜珠。
等等,不是镜子里出现,楚辞赫然抬头,只见柳怀英已经掀开了绒布,正在细细打量承盘上的东西。
不止如此,他还拿起了那根铁打的狼牙棒。
楚辞几乎要崩溃,这种画面的冲击力让人无法忍受,她忙不迭地想要赶过去阻止这怪诞的一幕,跨步之时,却脚下一滑,正好踩中了那颗滚落的铜珠。
她下意识地伸手要找支撑物,右手正好触碰到铜镜。她堪堪稳住身形,又顺带捡起地上的铜珠,抬起头时,更加有冲击力的画面出现在了眼前。
“没事吧?”而另一头柳怀英察觉到动静,已经朝她走了。
楚辞忙道:“别过来!”
柳怀英只得收住脚步,立在原地。
可是这样的阻止根本无济于事,很快,房间内便起了暧昧的声音,低沉喑哑,但绝不容忽视。
就算是不染风尘的仙门小弟子,听到这声音,低头沉思片刻,也想通了一切。
柳怀英默默地将手中的狼牙棒放回了承盘上。
而房间内的声音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楚辞挡在铜镜前,头一次感觉到人生如此无力,发出声音的正是这面铜镜。
铜镜在传闻之中,大多是一种法器,可令百兽遁逃,妖祟现行,甚至在无数志怪故事之中,人们轻叩宝镜,便可以与神明通信。
只是时移世易,这种辟邪圣物,出现在这里,竟成了狎趣秽物。
她方才也只是一不小心敲在镜面上,神明什么的是没召唤出来,倒是召唤出一场声色并茂的活春宫。
这下好了,她挡都挡不住了,镜子里,床榻上,红绸间,两具人体如水蛇一般交缠混战。
她从不修圣贤道,野史艳图也不是没有看过。但是,最重要的是,有些东西,完全可以私底下欣赏,但是绝不能有第二个人在场。
尤其这个人,他可是朔方城的宝贝弟子啊,楚辞两眼一闭,无力地垂下头,却感觉身后有一股清冽的松香靠近。
“你别看这个!”楚辞慌忙地挡住,但奈何这镜面太广太大,以她纤细的身形来说,根本是聊胜于无。
柳怀英瞥她一眼,抿了抿唇,方才开口:“回到师门之后,怀英自会去思过崖受罚一月。”
楚辞瞪大了眼睛:“啊?”
柳怀英说完,便微微侧开脸,无比认真地观摩起铜镜来。
楚辞惊了,体统呢?规矩呢?分寸呢?这个人明明脸红到快要着火了,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盯着镜像。
楚辞在遮住他的眼睛一掌何直接把他拍晕之间犹豫了片刻,最后选择转过头,和他一起看。
到底在看什么,她不认为柳怀英真的会对这种场面感兴趣,可他的目光越来越专注,倒让她有些好奇。
只见镜子里,红绸掩映中两具人体,仍然不分你我地勾连在一起,不过现在看上去,要赏心悦目得多,没有之前那么赤果果,肉/欲/横生了。
现在至少人家衣服还挂在身上,姿势也有所改变,真好和屏风上的并蒂莲一般。
她这才发现,其实这镜中的人形看着倒有些眼熟,那女子只露出了一个背面,香肩半露,鬓发散乱,裙摆铺洒在二人膝间,俯仰之间,那女子抓住了悬垂在空中的红绸,衣袖滑落,露出纤纤十指,和一截白腻的手腕。
真的好眼熟,眼熟到让她禁不住往那个可怕的可能去思考。镜中二人的动作似乎愈演愈烈,被压抑的呼吸声也渐渐变得鲜明,楚辞心中攥着那个可怕的可能,等待他们发出声音。
“楚辞!”正在此时,柳怀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怎,怎么了?”楚辞回头,呼吸明显乱了。
而柳怀英已经神色恢复如常,只有耳根尚余薄红,他眼神示意道:“看佛龛。”
佛龛,他也发现了佛龛,楚辞反应过来,忙转过头,盯着镜子看,她之前的注意都不自觉地被人给吸引了,差点忘了,这镜像中其实是供着一尊佛像的。
镜中的场景不似境外这般的停滞,不止是因为人,还有物,那些本来停滞的红绸在起伏前往来飘荡,也足以让人看清佛龛内,那尊佛像的真面目。
楚辞盯了一会,蓦然道:“这是欢喜佛?”
欢喜佛是佛门密宗的本尊神,以代表法的男身与代表智慧的女身通过交合修行的方式。而这镜中佛像正好是男女相抱之形,女身与男身姿势也同床榻上的二人一模一样。
一道劲风扫过,柳怀英无声出掌,红绸飞扬之间,佛龛内俨然供奉这尊欢喜佛,只是那两具法身双目紧闭,并不似镜中那般生龙活虎。
柳怀英道:“看来,镜子里的佛像是关键。”
楚辞闻言冷汗直冒,是啊,她之前还觉得古怪,为何要在床榻后供奉一尊佛像,如果是欢喜佛,那她便想通了。
仙门之人并不知晓,三圣使受魔尊点化,分别代表三种法执,慈悲,欢喜,暴怒。
而花月使便代表欢喜执,此处是花月坊,此地有欢喜佛。她很难不去想,这是否和花月有关。
而更让人头疼的事,如果这镜子中真的以欢喜执设阵,那么便必须得应欢喜法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
如何应欢喜法身?楚辞抬头看向柳怀英,他正在用灵力探查铜镜,待得他收回手后,便正好对上楚辞一言难尽的目光。
柳怀英微微愣一瞬,才道:“这镜中灵力涌动,确有阵法无疑。”
楚辞点点头,没有说话,眼下的境况已经非常明显了,想要破阵,就得应合这境外的欢喜法身,而如何应合,便只有阴阳相合,男女双修。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甚至连镜中的声响也变得压抑起来,以适应此时沉重的氛围。
楚辞咬着下唇,脑中天神交战,这么多年来,没吃过猪肉,只看过猪跑...的画像...真的需要为了查明幕后真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吗?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来由的萌生出一种惜花之情,甚至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
楚辞抬头,正好对上柳怀英的一双凝着碎冰的双眼,即使在这种焦灼的境况,他的眼睛依然能给人清爽的感觉。
没想到,这眼睛的主人眨了眨眼,冷不丁道:“准备好了吗?”
楚辞:“呃...啊?”
不是,她都还在纠结着呢,人家都已经这么从善如流,毫无障碍了?人家甚至直接上了榻,规规矩矩地盘膝坐在床板上。
“楚辞?”柳怀英的声音轻扬,既像是询问,又像是催促。
楚辞只呆滞了片刻,便也跟着上榻。
既然人家能想通,她自然不能犹豫,总之,这件事怎么算她都不吃亏,楚辞感觉气血上涌,反而在替柳怀英惋惜。
也不知道,这朔方城重不重视童子身,万一被她破了戒,毁了修行,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不过也无妨,她堂堂千机大人,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人。
听闻花月裙下之臣无数,她楚辞素了这么多年,今日却让她捡到宝了。
这样想着,楚辞看了看二人的腰带,便开始打主意,是先解柳怀英的,还是先解自己的。先解柳怀英的,似乎有些冒犯,先解自己的,又好像不太矜持。
等等,她楚辞要什么矜持?
她长舒一口气,便准备直接对着自己的腰带下手。
不料这时,自己的双手不听使唤,柳怀英隔空将她的双手抬了起来,掌心相对,合了上去。
楚辞一愣,下一刻,便感觉到有无数灵力从掌心汇入,之前为了破解笛音的迷惑作用,另一只玄冰锁还留在柳怀英的手腕上,没有取下。
而此时,二人掌心相对,银白色的光芒更是要将两只玄冰锁纠缠在一起。
这种感觉和之前似乎不太一样,不单单是由灵力流入她的体内,更有属于她的灵力流向柳怀英,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交融共鸣。
灵力共鸣本就肇始于道侣之间,他们二人用这种方式来拟合双修之术,也不知是否可行。
楚辞抬眼一瞥,红绸之间,那尊欢喜法身竟然真的渐渐睁开了双目。
她再一回头,镜中的幻象消失了,铜镜这一次真真切切地映照出了榻上相对的二人。
楚辞叹道:“真的有用!”柳怀英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这喜悦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失落所取代。
烛火中,二人维持着相对而坐的姿势,两种灵力不知道在他们之间运转了多少个来回,那尊欢喜佛也只是维持着睁开眼睛的姿势,并没有完全欢喜。
男像倒是依然是喜上眉梢,而女像却面容呆滞。
这是还差什么?二人显然都有些迷茫,楚辞眉头紧锁,为什么偏偏是女相尚未满足。
她分明能感受到柳怀英的灵力已经运转全身,到底是哪一步未完成。
楚辞低眉沉思片刻,顿时恍然大悟,她看着柳怀英,道:“你的灵力,可不可以进入,那一处。”
柳怀英一时惘然:“哪一处?”
楚辞面色难堪,朔方城的小弟子果然还是缺乏这方面的知识,毕竟男女合欢的最后一步,便是凝阳入子门。
她实在是解释不清更说不出口,干脆闭上眼睛,直接牵引着他的灵力,慢慢汇聚到那一处,寻常的灵力共鸣只在经脉间行走,深入一些,也不过是进入五脏六腑,而那里,是绝对不可能进入的。
对于楚辞而言,这是一处无人造访之地,任何一种外界力量都像代表着一种入侵性,她只能强忍不适。
而对于柳怀英而言,确实感受灵力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方,他面色大骇,抬眼看去,只见对面的姑娘面色绯红,双目紧闭,却依旧坚定地牵引着汇聚。他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楚辞骤然收回手,为求真切,她必须得将柳怀英的灵力留在体内,纵然这冷冽的灵力早就被人温养过,但她仍然有一种异物感,灵力不可能在这里被吸纳只能等着慢慢消散,楚辞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捂着肚子。
她也不敢抬头看,不知道这整个过程柳怀英是什么感觉。
直到过了一会儿,柳怀英轻声唤了唤她:“楚辞,佛像。”
她抬起头,朝着柳怀英所说看去,那尊欢喜佛在她的不懈努力下,终于成功合/欢,心满意足的女相竟然直接从男相上跳了下来,轻盈地越过榻上二人,随后一头扎入了镜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