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芭拉沉静地坐在轮椅上，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到处乱瞟。


    而提姆灵巧地在钢琴上按下一组难以辨认、似乎毫无规律的三连音。


    如哈利来到对角巷一般神奇，书架缓缓地朝外挪动，芭芭拉亲眼见证书架后面的暗门显露出来。


    提姆很绅士。


    他敏锐观察到了芭芭拉的不方便，帮她暗门拉开。


    暗门背后是一个电梯。


    提姆示意芭芭拉先进去。


    橘红发色的少女转动轮椅走了进去。


    电梯并不大，在芭芭拉的轮椅占据了大部分面积之后，剩下的可占地面积更狭小。


    提姆坦然道：“最开始设计这个电梯的时候，布鲁斯只考虑了他和阿福。”


    “显然，布鲁斯210磅*的体重帮了我们大忙，要不然我挤不进去了。”


    芭芭拉轻笑。


    她问道：“这下面直通蝙蝠洞吗？”


    “没错。”


    在谈笑间，他们俩很快到达了蝙蝠洞。


    电梯的蓝光快速识别提姆的虹膜。


    电子音响起：“欢迎您，最好的罗宾。”


    曾几何时，这个‘最好的罗宾’是一个人名。


    提姆按下自己的心中的伤感，率先走了出去：“你需要蝙蝠洞权限。”


    芭芭拉遗憾地叹气：“没看见穿着蝙蝠装的韦恩先生真遗憾。”


    她转动轮椅走出了电梯。


    提姆没有回头，解释道：“通常韦恩先生睡觉的时候，我醒着；我睡觉的时候，韦恩先生醒着。好消息是——”


    “蝙蝠洞永远有一个人是醒着的。”


    芭芭拉总结道：“听起来你们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轮班。”


    “没有。”


    “毕竟我不睡觉。”


    芭芭拉再次轻笑出声。


    她敏锐地看到了一个红点在黑暗中闪烁。


    提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对着摄像头打了个招呼：“嗨，布鲁斯。”


    “布鲁……蝙蝠侠先生在看着我们吗？”


    “现在没有。但他总是会看蝙蝠洞监控。”


    他们穿过了一个巨大的恐龙模型。芭芭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她感慨道：“蝙蝠侠先生确实很喜欢恐龙。”


    “我打赌是迪克说的。”


    “是，我的礼物灵感正是这个。”


    “我建议你下次送灰色幽灵*周边。”


    “灰色幽灵？似乎……是爸爸看过的动画片角色。”


    “对。”


    “布鲁斯专门有一面墙挂满了灰色幽灵珍藏版周边。”


    芭芭拉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感叹一句。


    “提姆，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迪克说我什么坏话了？”


    芭芭拉第三次轻笑出声。


    “迪克对你有很多赞美之词，但他坚持说你第1次见到他时就被他迷倒了，拿着相机，吵着要跟他合照。”


    “他还说你是他十足的小迷弟。他肯定夸大其词了。”


    出乎芭芭拉的意料之外，提姆反而点头承认：


    “没错。”


    提姆走上前飞速敲着蝙蝠电脑的键盘。


    芭芭拉则转过轮椅，不去看他输入的实时密码。


    她很快留意到远处一个发着莹莹绿光的圆柱体容器。


    圆柱体容器里面装着淡绿色的液体。


    里面躺着哥谭的犯罪王子——小丑。


    小丑的尸体在蝙蝠洞。


    芭芭拉并不奇怪小丑的尸体在这。


    她所奇怪的是小丑的尸体异常的完整。


    他本来应该烂得拼不起来，但现在的他几乎完整得如活着一般。


    怎么回事？


    芭芭拉深信蝙蝠侠的人品——蝙蝠侠不会做非法的人体改造。


    她把怀疑方向引向了小丑自身的自愈因子。


    “芭芭拉！”


    芭芭拉转过轮椅。


    “录入虹膜、指纹、面孔。”


    芭芭拉把右手大拇指按向触屏，一道蓝光寸寸扫过她的面容。


    电脑大屏出现芭芭拉的图像，电子音响起：


    “确认身份，神谕。”


    她的视线在密码界面停留了一秒。


    提姆留意到了。


    “蝙蝠洞动态密码每秒都在变动，破译起来比较困难。”


    芭芭拉回想起刚才提姆轻松地破译密码的表现，将其视为提姆的谦虚。


    “生物验证更快，密码用来骗聪明的傻子。”


    芭芭拉点点头。


    两人又陷入无言的沉默之中。


    芭芭拉率先打破沉默，郑重其事：“搅……史蒂芬*（Steph）理念并不总是和我一致。”


    “卡姗*（Cass）需要更多时间适应社会化。”


    “但我保证她们都是很好的成员，不会辜负你们的信任！”


    提姆笑道：“是我们，不是你们。”


    他正容：“她们俩在考核名单中，但布鲁斯很严格。”


    “但有诀窍，偷偷告诉你。”


    芭芭拉竖起耳朵。


    “答案是——会撬蝙蝠车轮胎。”


    芭芭拉哑然失笑。


    -


    艾伊洛思在掉下去之前，右手牢牢抓住了小高台上尖锐的一角。


    手臂用力过度，一条条蓝紫色的青筋突出。


    像是大海中的纸船，稍一不慎就会被海水吞没。


    她是纸船，而眼前这位好久没见的同僚是大海。


    一口闪耀的钢牙，绿色寸头，烟熏妆般的黑色眼窝。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剃光了眉毛，不笑的时候透出明显的残忍。


    是【笑客】。


    绿发男子仰头，惊讶随着清晰的下颚线流淌到心脏。


    她自然不是什么也没察觉。


    在她沉浸式观看完记忆之后，她打开小地图，不动声色地弯起嘴角，发出一点点微不可觉的气音。


    嗯？


    小地图上清晰显示着数量不少的小红点聚集在韦恩庄园。


    以及和她位置几乎重叠的小绿点。


    身后的嘎吱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她没有回头。


    心跳快速鼓动，全身做好戒备。


    【笑客】一点都不掩饰就是他推了一把。


    好奇地往下看，神色显得有几丝无辜。


    似乎刚刚的堪称背叛的行动是玩闹。


    他擦着蹭亮的黑皮鞋精准踩在一只苍白的右手上。


    【罪犯】的右手。


    眼前在小高台上摇摇欲坠的绿色卷发男子伸出空空如也的左手。


    “撬棍给我。”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笑意。


    【笑客】拿着那根雪亮的撬棍，随意往前递了递，语调上扬：“世事无常。”


    绿发男子没有回答，只是左手抓住撬棍，使了个巧劲整个人撑了上来。


    【笑客】配合地后退半步，给他让点空间。


    绿发男子站稳之后，随手把卷发拢至耳后，勾勒出温和的笑容：“世事无常。”


    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他侧身扭腰抬腿一踢。


    精准地把【笑客】踹进桶里。


    【笑客】掉下去后溅起好大一片水花，半天没浮上来。


    雪亮的撬棍跟着他一起沉入桶底。


    绿发男子也不慌，双手插兜耐心等待。


    他反复默念。


    我是老大。


    我藏在温和笑容下的实质是傲慢。


    我忌惮【笑客】。


    直到烂熟于心。


    时间未超过二十息，【笑客】浮了上来。


    绿色颜料渍在他周围晕染开。


    他手指用力抹掉脸上的化工废水，仿佛要把自己脸皮擦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绿发男子没笑，反而板着脸，显得相当冷漠。


    他先发制人地命令道：“我需要最新的进度。”


    顿了顿，以肯定的语气陈述：“乔·切尔是你的手笔。”


    韦恩夫妇案已经过去太长时间了，久到绝大部分哥谭市民已经不关注这位判了无期徒刑的囚徒。


    只有想搅混水的小丑会突然旧事重提，把这个尘封快30年的案子拿出来，重新引爆公众的关注点。


    【笑客】没有否认，含蓄地笑道：“准确来说，是双面人。”


    “蒙托亚副警监吸引他太多注意力*，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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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开他，难免坏事。”


    此威胁信案正是由蒙托亚负责，她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马上又投入了新的工作。


    【笑客】游到桶边，慢悠悠地陈述道：“把蝙蝠的注意力引到黑门监狱上，是好事。”


    “这不是你的想法吗？”


    他戏谑地仰头，笑意森然如刀。


    坏了。


    【笑客】有点怀疑他了。


    绿发男子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跳加快。


    冷静。


    冷静。


    她强行把狂跳的心脏压制下来。


    绿发男子勾勒一个轻柔的微笑，语调平淡地陈述：“我跟你制造得那些冒牌货不一样。”


    “专心。”


    “把心思用到你的工厂任务上。”


    “我教你的规矩都忘了吗？”


    【笑客】再次露出了含蓄的微笑：“稍安勿躁，任务自然在进程中。”


    “阿卡姆是最好的工厂。”


    “正下面连通着一条地下河。”


    “一个非常非常小的巧合——”他伸出手指，大拇指与食指捏紧。


    “这条地下河离总水库不远。”


    “我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具，和一个笨重友好的朋友。他十分乐意帮我些小忙——”


    “凿开那条通道。”


    绿发男子不知道这位笨重友好的朋友指的是所罗门·格兰迪(Solomen Grundy)，一个拥有不死之身的僵尸。


    艾伊洛思暗自感到心惊。


    这个疯子要污染全哥谭水质！


    把哥谭变为小丑之城！


    绿发男子压下震惊，脸颊用力，连颚骨都在轻轻抖动。


    “阿卡姆不是那么好进。”


    【笑客】从容答道：“对于人类来说，当然——”


    “但哥谭地下河多老鼠。”


    “多几只老鼠并不罕见。”


    “奥提斯（Otis）一贯擅长这些。”


    【笑客】所提到奥提斯是哥谭不起眼的小反派，以“捕鼠者”的代号被阿卡姆各位同僚所知，拥有控制老鼠、跟老鼠交流的神奇能力，在“阿卡姆暴动”当天拉了大垮，被蝙蝠大魔王揪着领子丢回了疯人院。


    没想到他的用处竟然是如此！


    在遥远的远方。


    在哥谭的蜿蜒如血管、错综复杂的地下暗河中。


    无数只老鼠鼠头攒动，如水溶于水，如江入海，悄悄地涌向全哥谭各大水库，如黑豆一般的小眼睛在暗处闪过一丝不起眼的幽绿光芒。


    哥谭，这位诞生于罪恶的母亲*，她的血正在被污染，镀上疯狂的绿光。


    但罪魁祸首的两人仍然在若无其事地谈话。


    在听完【笑客】的汇报，绿发男子陷入了沉默，板着脸，如一具雕像。


    【笑客】也一言不发，饶有兴趣地观察【罪犯】的肢体动作。


    7秒后，这位雕像活了过来。


    他情不自禁地扬起双手，颧骨高耸，嘴角越弯越大。一向注重体面的【罪犯】第一次如此高兴，如此外显的高兴。


    他慷慨激昂地说：


    “不够！还不够！”


    “最好的小丑有这些羔羊还不够！”


    “你的小老鼠污染不了几个水站、水库，迟早被发现。”


    绿发男子压低声音，但仍然掩不住他的兴奋之情。


    “你看过今天的天气预报吗？”


    【笑客】：“你担心今晚下雨会稀释效果？”


    绿发男子轻微摇摇头，如同在看一个不争气的学生。


    他又恢复了一向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刚刚的狂喜是幻觉。


    “不会稀释，而是会加强。”


    “只需要一些工具。”


    “飞机、火箭、无人机。”


    “一些催化剂。”


    “一点点‘添加剂’。”


    “一场大雨。”


    “一场提前的大雨。”


    “一场让所有人焕发新生的大雨。”


    “一场难以生疑的大雨。”


    绿发男子缓缓勾勒起温和的笑容，低头注视着【笑客】，无形的气势升腾，轻柔命令道：


    “我需要这些。”


    “能做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