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零章 独骑追前路

作品:《挟明

    就待萧行一队匆赶入庄同时,村口牌楼一侧石桩下,有一半瘫老汉垂死临前匆撑起,竭力撕扯老嗓唤声。


    “兵.....兵,大明的兵......”


    忽闻动静,萧也一愣,怔身不暇,忙再撤回挂镫的腿,三两步,急扑受伤业重,难可挽回之老乡民旁,半徐扶住上身。


    “老.....老伯。”


    “是,是呀,是大明的兵将。”


    “老汉,您这村里,何时来的这些鞑子兵?”


    萧急言紧问,无所虚套。


    没别个意思,主要是瞧看得出,此老者恐没时间多言矣。


    “啊,就.....就是刚下。”


    “狗比当照,死王八嘀。”


    “这些蛮子,我操他先人祖宗喏!”


    “呜呜呜——”愤恨伤心处,将死老乡民老泪纵横。


    “狗操呦,可算是害哭了我们喽。”


    “合家十四口,老小没个活呦。”


    “都死将这般畜生手里头喽。”


    情至激愤处,老乡民口吐血沫,眼瞧生死一线。


    瞧势,萧将匆急,忙把个话头儿拐到钰贞处,生怕难觅寻踪。


    “老,老伯,老伯,坚持下,再坚持下。”


    “晚辈且来问你,昨夜到现下,庄上可曾见过有人驾辕朱轮马车打此经过?”


    “就......哎呀,就是轱辘上了红漆那种。?s-o·s^o¢x!s!w*.*c·o+m+”萧甚燥急。


    闻是,老乡民自顾仍艰难面色,嘴角渗着血咳嗽。


    好半晌,待喘过一口大气,其人才堪神智清楚些,沉吟弱声回。


    “啊.......”


    “是,是嘞,有,有哇。”


    “这些个蛮子兵,就.....就是她们引来的。”


    “庄口没停呦,往山道上跑嘞。”


    “害得我们呐,蛮子兵追上过来,进村就杀,找他们哩。”


    “我.....我一家老小,一家老小十四口。”


    “呜呜——”


    老汉情况愈发不妙,脸色煞白,关念索记得马车过境,不消两句,便又痛陈家破人亡之惨景。


    但萧郎此刻,既闻查见一丝钰贞下落,又岂肯罢手。


    瞧是老汉昏聩,也顾不得体恤了,急就晃他身子,再言追询。


    “老伯可堪确定否?”


    “马,马车往哪个方向走了?”


    “可就西面庄前这盘道吗?啊?!”再急索。


    “啊.....是,是......”


    “东.....东边都是荒地,没个遮拦,一准叫人早瞄上啦。”


    “进.....进山避祸哩。”


    “我.....我......”


    老乡民碎念低语,说着说着,气若游丝,直至再难凭续。


    惶然未觉萧靖川,耳边只闻不得后话,才堪偏头细瞧。25′[?4?}?看·?书?* §)更?新D最)??全¢


    却见,那老伯俨然已刀伤流干了血,不复再言,就这么死在了萧将怀中。


    萧郎眼望此幕,抽了抽鼻子,自亦明了当下不是怀悲的时候。


    他咬牙轻放,将个老汉平搁到地上,眸中对内建奴鞑子杀心大起,厉目瞪寻。


    “老头儿,老头儿?”


    “娘娘车马后有无追兵啊?啊?!追兵多少?”


    “诶?这.....这......”


    “唉!”


    “这可如何是好哇。”


    “国公爷,听这意思,八成已是叫个鞑子兵撵上啦。”


    “快,咱快些进庄子招呼队伍往前追吧,管不得这儿啦,迟则生变呐!国公爷......”


    近旁,小春子听得惠嫔、安嫔下落,也是眸一瞪。


    旋即刚欲进步逼问些什么,可,奈何老乡民已不支彻底闭了眼。


    心急火燎紧张罗,惶然如他,亦忙扯拽萧郎将,欲促其决断。


    闻罢小春子所嚷,萧靖川勉强自独谋思忖间反过味来。


    面眼前胆识不差这小太监,萧一把捏住对方胳膊,交代吩咐,决然说下。


    “好,小春子,你听我的。”


    “队伍进了庄子,短时拢起来麻烦。”


    “钰贞或眼下就在前面不远,我自去接应。”


    “你小子这便进庄去,传我帅令,尽快解决庄内残敌。”


    “待此间事毕,带队从速沿盘道来寻我。”


    “听清无有?!”


    萧命喝下,威怒喷吐,仿不容辩驳之感。


    但闻及如此说,小春子业当知萧欲独骑前往接应,势必万分凶险。


    万一敌队人马多,双拳难敌四手哇,岂不危矣?


    遂小春子战栗着唇口,踟蹰不敢接言。


    纵满心满眼记挂娘娘安危,可,眼前国公爷,亦绝数算得着,是实心实意娘家人。


    他小春子又非是那浑然不晓事的,其间危乱,他又怎忍心国公亲身如此赴险?


    但,饶他此刻有甚多虑,萧自没空再行理会。


    见是小春子怔僵原处,他一甩身,竟兀自两个飞步,就已然跨立马上。


    随之白马嘶鸣,一个扬蹄。


    横刀立马萧靖川,最后厉喝,以震小春子惊醒。


    “小春子,快!”


    “咱没那闲工夫磨牙扯淡。”


    “刚吩咐之事,速进庄去急办。”


    “我先走一步!”


    “驾!”


    “驾——”


    丝毫不再多耽搁,萧郎将扬鞭一抽,白马甩开四蹄,旋作疾驰而出。


    弦弓射飞箭,快马急飙风。


    独留小春子笃望飞马将军驰走消远。


    一个激灵,才堪僵身处回过神儿来,慌手慌脚,也不敢再耗。


    趔趄仓促蹩马上,狼狈入庄,相随前令照办是矣。


    ............


    话休絮烦,萧郎急意不再赘言。


    反道拐眼另起同时彼间。


    且说来,这萧追盘道之时,彼处前行不远,惠嫔沈钰贞、安嫔董芮宁两位娘娘,眼下倒的确是身处命悬一线,岌岌可危之关头也。


    当此时,半腰盘山道,一朱轮马车飞驰颠簸,土道乡间,难免山路不平,二随宫婢女慌手撂脚,于前喊破嗓子,频甩马鞭,驾辕驱使。


    篷厢之内朱红缎顺窗甩出半截,狼狈不及管顾。


    “钰贞,钰贞,我的好钰贞。”


    “不能睡,万不可睡呀。”


    “坚持住,一会儿就好啦,一会儿就好,你.....你再忍耐下。”


    “阿弥陀佛。”


    “诸神万佛保佑,保佑,保佑......”


    厢内,此刻惠嫔、安嫔两姊妹撑着身子挨紧抱到一处。


    那安嫔董芮宁,松江董家之闺秀,眉目如画,端庄秀丽,柳叶眉、丹凤眼,举止从容,弘光帝亦很较属意其温婉大方之性情。


    跟在南京后宫这一载多时光,因受德妃汤念慈压制,明哲保身,倒也不显山露水,自在宫墙里,业唯同钰贞两个可说到一处,遂引自私下姊妹相称,互为帮衬。


    眼前,二人同车逃出南京,一路辗转,好容易近挨离了杭州不远,却昨夜偶发起那档子事。


    担惊受怕,苦熬急奔一夜一昼,熬到这会子,非但未能脱险离困,反是被得四五贼兵追咬甚急,自个儿吓得不轻,瞧看惠嫔钰贞处临盆在即,颠簸苦撑,还更是心疼焦急。


    她强压着恐惧,极力安抚着钰贞,两行清泪,止不住于脸颊滑落。


    慨叹命运之不公,人力难抗衡。


    急哉,惧哉,悲哉,一声叹息意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