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九章 江潮伴心声

作品:《挟明

    江上升明月,至晚亥半时。\¢y,x~s?w-.?n¨e-t/


    廿五日,安庆东水军督察一事白天匆过,不多赘述,各将官归营安寝是矣。


    待来夜深处,江风潮凉。


    王传武毕完营中夜巡事后,独自一人,愁绪满腹,不得疏解。


    其踱步徘徊,渐抵江潮岸头。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夜来江潮滚滚,声涛阵阵。


    偶有升腾薄雾,随凉风侵袭而至,使人不得防范也。


    哗——


    哗——


    王传武唉声叹气,慢踱沿边。


    潮水击岸之声,此起彼伏,虽不大激烈,亦层层不绝。


    忽来,就于传武伤愁不备之际。


    一件袍服却自后披到己身肩头处。


    “恩?!”诧异惊慌传武将,紧作回头一察。


    却见,亦只是随军亲卫老黄而已。


    “呵呵,夜里风凉,你不该来这里招风啊。”


    “旦要是染了寒症,你那腿......”


    “唉,不说啦,不说啦。”


    老黄,早自京时,便已久在传武帐中。


    其人敦厚慈善,对来传武,更是没得说。


    传武念其年迈,不忍逐他离开,遂就一直带在身边。


    去年初算,保定府一役后,传武大伤了腿脚,若无这老黄一直身边悉心照料,想他也断难恢复如此利索。¨h¨u_a,n_x*i~a*n-g.j·i+.~n+e¨t¨


    此二人,表面将卒相称,实际私底下呢,更似一对儿别扭父子之关系感情。


    “哎呀,这大黑天的,你怎着摸出营,到这儿来了?”


    “我不冷,没事儿,你赶紧回吧。”


    “黑灯瞎火的,你那老眼也不禁使唤。”


    “快回,回吧。”


    传武听去老黄絮叨,没个好气,嘟囔嘴,甩脸子叫他回营。


    而那老黄,却一味只陪着笑,跟在后面,不回挪脚步。


    “吼吼,你还说我。”


    “你是一营主将管,自己倒趁夜跑来江边儿上。”


    “我瞧哇,你准是有心事儿。”


    “今儿下午回营来,你看你那脸子耷拉着。”


    “咋?”


    “可是督军那儿,又甚事惹了你啦?!”


    老黄观察入微,满心满眼放在这传武身上,见是回营其就一个人恹恹地,情绪不高,懒理琐事,恐此白日出去一遭,定是受了甚气啦,才较如此矣。


    为表关切,亦舒那传武胸怀,遂才有这单独过来相询之情。


    “呃.....哪有?!”


    “你个老头子,平日就知道瞎寻思。”


    “回吧,回吧。”


    “叫我一人儿静静,过会儿就好啦。”


    传武满腹憋闷,犟口却还硬挺,不愿相说,多表不耐状。2?看


    “唉,你呀!”


    “就是心思太重。”


    “眼下,那萧督军既是已许了咱陆战先锋之职,就说明他眼里还是有咱哒。”


    “毕竟这一路走过来,咱可是他亲军出身呐。”


    “这一项,你清楚,他萧大督军,心里也跟明镜儿似的。”


    “只不过,如此重任,突然呱唧一声儿,砸咱脑袋上了,想必军伍里,那些个别营的将军,心里就该不舒服喽。”


    “人前人后的,嘴里闲话跑舌头,什么中听不中听的。”


    “咱呐,既得了好儿,就也得忍得住诋毁不是?”


    “他们讥讽裹乱的,由他们去。”


    “只要是这一仗下来,咱稳得住神儿,打的漂漂亮亮的。”


    “战后,也就全堵上他们嘴啦。”


    “你说是不这么个理?”


    老黄切切开导之,大义大非毫不含糊,人情世故亦算周到。


    闻及去,王传武也不由就此长舒一口大气。


    被个老黄说到心坎上了。


    索性,也就不把话闷搁肚儿里难受,打开话匣子,一股脑朝老黄念叨了起来。


    “唉......”


    “话是这么个话没错。”


    “只是我这......”


    顿口难启齿间,江潮一个花浪扑重了些,打在岸头碎石逢里,一涌溅湿了靴袜。


    王、黄两个由刚下前后相随,逐来并肩之势。


    见滚浪上潮,愈发大了些,老黄也是自里随手紧拉传武,再是往滩上挪了两步。


    “呵,今儿下午我随将军去瞧什么水师演武。”


    “不过话间就插了那么一句嘴。”


    “这可倒好,那黑厮李虎臣明显针对,冲着我就开怼。”


    “当着铭禄、长庭他们好些人。”


    “我这张脸呐,真就是他妈没地方搁啦。”


    “呼——”


    “本来嘛,咱这先锋将,是搁他李虎臣手里抢来的。”


    “将军许是瞧我可怜,有意偏袒。”


    “是,咱得好了不能卖乖。”


    “可,可那黑厮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老黄啊,这一年来,变化太大,如今在将军帐下,猛将如云呐。”


    “早就不似从前了。”


    “我王传武,当初一步没跟上,后面的事儿,怕是有得艰难喽。”


    潮声拍岸,夜风潇潇。


    传武唏嘘慨叹,甚有懊悔,难以振作。


    见瞧此子这般,老黄看在眼里,也是心疼。


    “唉,时移事易。”


    “这人生在世呀,跟谁较劲,都别跟自己的命较劲。”


    “老话儿不是说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咱呐,凡事尽力就行啦。”


    “非要争个高低,那还怎有个完呐,啊?!”


    事闻到此这般,老黄那老脸上,竟亦不知因个什么,也更现出十分苦楚自哀神色。


    只是,此间这会子功夫,王传武困缚己处愁怨中,不暇他顾罢了。


    “哼,你个老不死的,话说倒是轻巧。”


    “可这军中立足,争的就是一口气。”


    “你处处往后煞,谁人还能瞧得起你?!”


    “军伍实力,实力,到底怎个才算实力?”


    “还不是凭谁腰杆子粗,手腕子硬嘛。”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要成事,哪个不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真汉子,硬骨头。”


    “我王传武想出头,想带着手头儿上这些个杂军翻了身,就必须挑场硬仗来打。”


    “将军知我心意,所以才捻阄上做手脚,给了咱这次机会。”


    “这回,咱要不能打出个样儿来,给军中那些别营的将军瞧瞧,还往后......”


    “哼,恐是就更没往后了!”


    “老黄,时不我待,能不能成,真就只看这一仗啦!”


    “你别怪我狠,营里挑得两队敢死之士,临到阵前,由我带上。”


    “死一百个,五百个,也得他妈往上填。”


    “只要最后能打胜,全营就算都打没了,也不足惜。”


    “我立功心切呀!”


    “老黄,你,你到底明不明白?!”


    恨恨然,王传武额上卯起青筋,神色笃定,不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