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职责

作品:《徒弟为何这样

    晏宁刚进入罗浮洲地界,迎面碰上逃亡的流民。


    “把你的丹药和灵石交出来!”三个彪形大汉握着两柄钢刀朝晏宁走来。


    他们气势虽盛,但面黄肌瘦,一身粗布麻衣血迹斑斑,好几处地方血肉粘连。


    身后的女眷和幼童脸上抹了草木灰,看不出样貌,紧紧站在一起,低着头盯着地面,不敢直视晏宁的眼睛。


    晏宁心里叹了口气,把自己有的丹药和灵石给了出去,却没有离开,好言劝他们,“往西南而去,辰阳山可以接纳你们。”


    忽然碰见一个如此大方的,三位大汉警惕起来,一时没有接过晏宁的馈赠,听她这话呵笑一声,抬起头朝她啐了一口:“三岁小孩都知道辰阳山在极北之地!西南方向只有首阳山,远古战场,灵气断绝,交通闭塞,普通人根本去不了。”


    晏宁将自己的法器星云梭给了出去,“它可以带你们去。”


    星云梭是晏宁小时候岁衡给她做的出行法器,云朵小船的外观,看起来幼稚,但可日行万里,水火不侵,退避妖邪,在银河之上也不会沉没,没有灵力照样可以驱使,放大了容纳千人有余。


    偏偏世人只看样貌。


    三个大汉不屑地看向这小孩玩具一般的物件,把它踢到一边,打量着晏宁,“你那法衣也拿来!”


    雪青色法衣上光纹流转,一看就有不少阵法。


    一般法衣都能避风雨,防蚊虫,高级一点的可以刀枪不入。


    修士死了,最受哄抢的便是法衣。


    晏宁倒是不介意给出去,但她脱不下来。


    法衣说白了也是件法器,受主人意念驱使,但无论晏宁怎么发出命令,它都紧紧贴在晏宁身上,纹丝不动。


    晏宁低头看着这身漂亮衣服,觉得有几分陌生。


    晏宁现在所用的东西,全是以前众位星主们给她置办的旧物件。


    从前收到的礼物塞满了星宫,一千年都没有用完,晏宁从未清点过,但也能大致上分清东西是谁送的。


    璇玑送的秀美大气,开阳送的丑陋但好用,岁衡送的可爱小巧,别具一格。


    但这样清冷又深沉的雪青色,不属于她故人中的任何一位。


    三个大汉等的不耐烦,喊着“行,那就别怪我心狠!”挥着刀朝晏宁劈下来。


    只是还没有靠近,法衣上亮起一阵金光,只听“噌”的一声,三柄黑色大刀从中间断开,仿佛被利剑砍断一般。


    三位大汉也被振飞半米远,跌坐在泥沼里,抬起手擦干净唇角流出的血,紧闭着嘴不喊出声来,只恶狠狠瞪了一眼晏宁,提着断刀站起来,让女眷和孩童赶紧逃亡。


    这剑气极为刚烈,只差一点,就能震碎他们心脉。


    那种临死之前的战栗和恐惧,不由得让他们想起罗浮洲那位走火入魔的剑道天才。


    “你跟季长清什么关系?”棕色衣服的大汉眯起眼睛,做好了誓死一战的准备。


    世人皆知,季长清为白秋水大开杀戒。


    可谁说的准男人到底有多少红颜。


    万一又来一个怎么办。


    晏宁幽幽叹了口气,“我是他的师尊。”


    大汉嗤之以鼻,“谁人不知他师尊是瑶光神女,难道你是瑶光神女不成?我这一路上走来不知遇到多少‘瑶光神女’了,你这骗术,也太老旧。”


    晏宁向前走了一步,额上浮现出银色莲花神纹,衣袖无风自动,眸中碎光浮动,有如银河一般空旷深远。


    逃亡的几个散修与她对视,只觉自己是天地面前一蜉蝣,渺小如尘埃,膝盖都软了,忍不住臣服仰望,露出心中软弱来,盼她垂怜。


    “神女。”


    方才挥刀相向的大汉眼眶骤然红了,声音哽咽,“神女,这三个月你在哪里?为何我们呼唤哀求,你却从不露面?”


    孩童仰着头问晏宁:“都说神仙惩恶扬善,神女,为什么你没有杀掉魔头?他杀了很多人,为什么你没有杀掉他?”


    晏宁一时没有回答。


    一旁的女人跪在地上连忙捂住了小孩的嘴,但也垂头滴泪,面色哀怨,咬着唇细细的啜泣。


    晏宁把他们踢到一边的丹药法器捡回来,放到他们面前,耐心说了用处,在他们的注视里起身徒步向着罗浮洲去。


    三个月之前,罗浮洲还是整个仙界最热闹的地方,鳞次栉比的屋舍挨着,狭窄的小巷里满是拥抱的男女,欢声笑语,花香酒气引得游人醉。


    如今满目疮痍,白骨遍地,秃鹫盘旋,人迹罕至,废墟里回荡着绝望的哭喊。


    一切只因为三个月之前她的心软。


    晏宁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那天晚上,季长清走到她面前,胸膛抵在她的剑柄之上。


    “我杀人了。”


    “神女杀了我便是,血债血偿。”


    或许,她那天晚上真的该杀了他。


    就如岁衡所说,她不应该有感情,她该遵从天命,精准无误地去执行。


    第一次心软,洛清仙门被毁。


    第二次心软,罗浮洲被屠戮,民不聊生。


    不会有第三次了。


    “我会杀了他的。”晏宁垂眸说道。


    她背后的几道目光终于散去,那几人远去的步子也变得轻快。


    这是大众所期待的。


    神就是为了苍生大众而活的,她该这么做。


    晏宁踩着白骨和血水,走向了罗浮洲主城外的仙门驻扎地。


    一路上,她还碰到了许多逃亡的散修,向她哀求,向她质问。


    “神女,救救我们。”


    “神女,为何你不杀了季长清!”


    晏宁同样把携带的物件全分了出去,允诺他们。


    “我会了结此事。”


    “我会杀了季长清。”


    走到仙门驻地时,晏宁身上已经什么都不剩下,只有脱不下来的法衣。


    各大仙门正为攻打季长清之事焦头烂额,看见晏宁来了,互相对视一眼,觉得有些棘手。


    毕竟这么多年,谁不知道季长清和晏宁师徒情深。


    估摸着,是来保人的。


    “瑶光神女!”洛清掌门宏真道人率先发难,指着晏宁鼻子骂,“长安这几百年道行一朝尽废,你要如何赔!当初你说你会负责,我信了,结果,你就是这样处理的?!纵容凶徒残害同胞大开杀戒!你如何配此神位!”


    如何配此神位。


    晏宁心中也问自己。


    她为什么当初要犹豫呢。


    晏宁听着宏真道人骂,一声不吭,等他骂完了,又说了一遍:“我会了结此事,我会杀了他。”


    宏真道人袖子一甩,哼了一声,“这话你上回也说过,结果呢?你一消失就是三个月,我们在这里厮杀,你倒好,高枕无忧!”


    晏宁也不反驳,只是走到沙盘旁边,指尖一点,顿时浮现出一个杀阵来。


    只不过,不同于其他人想的人海战术或者多人剑阵。


    这个杀阵的主力只有一人,其他人都只是埋伏在外侧,随时可退。


    “我来做阵眼,你们所有人可以随时退走,无论成败,我都可以保你们安然无恙。”


    其他人将信将疑,“这阵法我们怎么没见过。”


    “这是四百年前开阳创立的祭阵。”晏宁指尖点了一下阵法中央的敌我二人,“一旦开启,此二人不死不休,所以,要么我死,要么季长清死,总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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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门众人皱着眉依然不怎么信。


    谁不知道,瑶光神女最是温和淡泊,骤然提出此等刚烈的阵法,实在太过违和。


    “我看啊,神女又在诓骗我们!”宏真道人懒得细看,直接下了定论,找了一个椅子坐下,张口便是奚落,“战神开阳早就死了,又没有传承,神女说是开阳所创它就一定是?就算曾经是同僚,开阳也未必和神女相熟吧?”


    开阳的神令在晏宁的识海里突突直跳,仿佛在呐喊着:放我出去打他嘴!竖子安敢如此放肆!


    晏宁一边在识海里尽力安抚着,一边抬眼看向宏真道人,“但是你们打不过季长清,除了信我,你们别无他法。”


    宏真道人登时用力拍了一下旁边的桌子,发出一声巨响,猛然站起来,红着脸瞪着晏宁,“神女这是什么意思?!小瞧我等?!”


    晏宁淡然回望,似乎并不把宏真道人的愤怒挑衅放在眼里,“他的一身本事尽是我教的,只有我知道他的所有招数。”


    “你们知道他擅剑,但不知道他也会枪,五行八卦,阵法符箓,我都教过他。”


    甚至连自己的观星推演,晏宁也一并教给了季长清。


    她亲手培养出了一位无比强大的半神,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该如何对付他。


    对着各大仙门的掌门,晏宁叹了口气,毫无嘲讽之意,但却实打实往他们头上泼了盆冷水。


    “季长清现在只用了三成功力对付你们,他用的剑还是照影,甚至不是他的本命剑行云。”


    在座各位仙门中人顿时脸色涨红,干笑几声,强撑着为自己留几分薄面,“神女是在说笑罢,他不过三百岁,怎么可能恐怖至此。”


    晏宁不说话,只是安静望着打圆场那人,淡漠的目光像是一根针一样,刺入他的自尊,挑开他拼了命捂着的遮羞布。


    年龄和阅历,真的这么重要吗?


    不,它们在绝对的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在场的诸位仙门长老和掌门已经是根骨绝佳,也曾是引领风骚的一代天骄,但也修为停滞,白发渐生。


    季长清出现之前,百年悟道已经是天才。


    可他只用了十年。


    后面的两百九十年,季长清从未有过瓶颈,独领风骚,一枝独秀。


    五十年剑道大成,那其他两百多年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可能钻研八卦通晓五行呢。


    他们不愿意去承认这位天才太过耀眼的卓越,那样会衬得自己平庸至极。


    但是他们如今不得不承认。


    三大仙门七大仙山,三个月,合力之下,败给季长清一人。


    他们永远望尘莫及。


    瑶光神女,亲手带出了一个怪物。


    除了仰仗她,他们别无他法。


    片刻之后,有了一个人先低头,不甘心地朝着晏宁拜了一拜,“那就有劳神女了。”


    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来,其他人的手也抬起来,朝着晏宁晃了晃,“有劳神女。”


    宏真道人咬着牙不说话,但晏宁并不看他,挥了挥衣袖径直出了门去布置阵法去了。


    第三天,季长清追杀一仙门弟子至仙门驻地。


    “救我!”年轻的弟子跌倒在地,大口喘着气,朝着空中大喊,“神女救我!”


    季长清的剑颤了一下,还是精准刺进了地上那人的胸膛。


    魂牵梦萦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不是一向温柔的关切,也不是亲昵的询问。


    而是一声饱含愤怒,满是后悔的呵斥:“季长清!住手!”


    两人入阵,法阵运转。


    晏宁教的,他向来牢记在心,自然认出了这不死不休的杀阵。


    他没想到,执剑相杀的这一天来得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