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中元遇诡事

作品:《继承凶宅后 GB

    翌日,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吹入破破烂烂的窗棂。


    雕花红木床上,连一床被子都没有。


    昨夜下雨冷,只盖了一件外套在肚子上。


    主屋二楼卧房,各色红木家具摆放在原来位置上没有挪动过的痕迹,厚厚灰尘蒙在上面,肉眼看至少有百年未曾有人收拾过。


    连黄澄澄的铜镜都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岑让川从屋里唯一一处干净的床上爬起来。


    正好和在穿衣服的少年目光对上。


    昨夜雷鸣电闪,惊鸿一瞥。


    今早看清少年样貌后除去惊艳,心中还升起一丝异样的恐惧。


    墨色长发遮挡住了他的长眉,生着一双看谁都深情的眼眸,偏生透着股冷淡的味道。他嘴唇紧抿,昨夜太过激烈,嘴角残留着伤痕。白到近乎透明的肤色,耳廓脖颈处皆透出斑驳红痕。


    岑让川视线下移,看到他胸口处也被自己昨夜留下痕迹。


    少年觉察到她的视线,背过身去,连忙把绣满暗纹的上衣穿好,还把喉结下第一颗盘扣扣上,生怕她怎么着了一样。


    容貌、背影,皆与她二十年梦境里的少年重合。


    那个在雨天跪行到她面前,哭求她一定要相信他的少年。


    自己亲手杀死的少年。


    临死前说绝不原谅她的少年。


    随着她年龄越来越长,朦胧不清重复播放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


    直到要签订合同的前几天,已如身临其境。


    他眼中滚落的泪与雨水融合,红血丝密布,眼眶红得像要流下血泪。


    他朝自己伸手,手上全是鲜血,口中说着哀求话语。


    可自己依旧毫不留情杀了他……


    想到这,岑让川忽而想到什么。


    她光着脚几步来到他面前,紧紧盯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是这的管家吗?”


    少年不说话,似是不好意思,不敢与她对视。


    低下头去,他看到她脚上的尘土,抿抿唇。


    “不是,我们都睡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岑让川无语,“你昨天……”


    她蓦地住嘴。


    昨晚少年喘息声贴在耳边,甚至抵达顶峰时溢出过难耐的低吟,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说话?


    岑让川急于知道他的身份:“你会说话吗?”


    他望着她,眼中闪过怨怼,却依旧以摇头的动作回应她。


    不会。


    不会说话?


    是个哑巴?


    岑让川又问:“你会不会写字?”


    他点头。


    岑让川立刻把他拉到圆桌前:“先写你的名字。”


    睡都睡了。


    总不能真不知道人家名字。


    少年看她一眼,伸出一根食指,在铺满灰尘的桌子上写下两个字。


    岑让川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会,抬头说:“哥们,写点新中国成立后的文字可以吗?”


    他看着她,微微拧眉,似是不懂她什么意思。


    岑让川没了办法,打开手机摄像头,把他写的两个字拍下后用字体翻译器再翻一遍。


    [字体未能识别]


    岑让川:?


    她不信邪,点开手写栏那一项,一笔一捺仿照少年字迹写。


    [字体无法识别]


    “你玩我呢?”她有点生气去看少年。


    他所站的地方空空荡荡。


    别说脚印,一根头发都没留下。


    屋子里只剩她一人。


    更确切的说,好像只有她。


    四周寂静。


    她下楼看去,昨夜疯狂过的地方干干净净。


    什么都没有。


    那少年似是她臆想出来的般。


    手机在这时震动,吓了岑让川一跳。


    拿出来一看,是做社畜时留下的闹钟。


    岑让川没注意的是,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8月18]


    中元节。


    她在宅子里走了半天,根本没找到人在哪不说。


    这还没水没电,那她日常所需怎么办?


    岑让川绕回主楼,眼角余光蓦地扫过一个奇怪的东西。


    主屋楼旁的大银杏……


    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


    大银杏上褪色的祈福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白色的骷髅头。


    原本阴沉的天色,变得愈发昏暗。


    明明是早上,却黑得像要入夜。


    一道惊雷劈过,银杏猛地震颤。


    眨眼间。


    那些骷髅头又变回祈福牌,不断在风中撞击,发出类似风铎的声响。


    岑让川捂着自己快跳出喉咙的心脏,赶紧搜索附近的道观或是寺庙。


    她走出没两步,刚走到沿廊下,忽然觉得小腿上毛乎乎的。


    惊雷照亮地面。


    一抹黑影出现在她身后。


    岑让川慢慢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


    她迅速跑出门去,连找把伞的勇气都没有。


    这次很顺利出了门。


    过桥、穿过牌坊,街上空空荡荡。


    昨天卖炒粉的阿姨今天没有出摊。


    她沿着导航穿行过巷子,来到一处山脚下。


    天色已黑,随时可能下大雨。


    她一咬牙,冲上那条山间小径。


    两旁野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草木葳蕤,越往山上走杂草越高,把山上另一端遮挡地看不到。


    此时,豆大雨点落下。


    她看到有个暗红色屋顶在左前方隐隐绰绰。


    导航在此时响起。


    [您已偏离路线,请按导航指示……指示……重新、为您……规划……]


    提示音断断续续不算,还接连换了四五个声线。


    可她的手机里,只有默认女声……


    岑让川心里发毛,去看屏幕,只剩下卡个不停的画面。


    [规划——]


    唢呐声骤然响起。


    音量调至最大。


    默认女声冰冷传出。


    [您已抵达终点。]


    大雨倾盆,山间起雾。


    她不得不去导航说的地方避雨。


    而真正的终点,湮没在升起的浓雾中。


    岑让川抓着手机,淋雨跑进那有着红色屋顶的废弃小庙。


    她刚进庙里,山路上冲下一条混着黄泥的水流。


    只要她晚进来一秒,就会被冲走。


    浓雾中。


    一抹红色像水墨画中晕开的颜料。


    飘飘忽忽,由远及近。


    手机再次传出唢呐声。


    她吓得手一抖。


    那不知用了几百年的破手机登时在地上砸地屏幕四分五裂。


    扬声器中不断传出尖利的敲锣打鼓喜庆乐曲。


    见那抹红色越靠越近,她顾不得害怕,忙拾起手机想要关机。


    长按电源键强制关机按了许久也关不掉。


    她心一横,把手机砸进外边泥石流中。


    反正有一百万,她行李箱里还有现金!


    没想到的是那一千来块的国产手机这个时候如此坚/挺,即使被泥水吞没也能发出音乐。


    大雨滂沱,废弃小庙。


    失灵手机,孤身一人。


    泥水肆流,路遇诡事。


    恐怖片元素给她集齐,她难道要命丧在这座小破庙?!


    山雾中已经依稀能看到一顶红色小轿。


    女人哭声时远时近。


    打头前方,一盏红灯笼不惧雨势,架得高高的。


    两旁穿着红色唐装的“人”动作僵硬,细细看去,整条队伍二十几“人”和物品,居然都是纸扎的!


    岑让川脚下生根,立在原地不敢动。


    身后小庙根本没地方躲,一眼就能扫遍全貌。


    半人高的神像,似被人拿小刀锤子等物刮得面目全非。满地灰尘,香烛香烟放在桌案,底下明黄色垫布已经成灰色,一扯就碎。


    冰冷浸透全身,她四肢百骸都跟身处冷冻库似的,即将结霜。


    再给岑让川一次机会,她宁愿呆在那座破宅子里!


    她目光透出的恐惧过于浓烈。


    红事队伍仅离她不足五米时,所有纸人像得到什么指令,乐器声倏然停下,缓缓望过来。


    走在最前边提灯的老男人满脸阴鸷,矮小身躯佝偻着。因为患有侏儒症,大半身体淹入泥水,只余锁骨以下的位置在泥水上。


    他却毫不在意,用灯笼指引飘在泥水上的花轿队伍。


    岑让川瞳孔骤然紧缩。


    是他?


    她前老板身边的风水大师?!


    侏儒男即将能看到她的前一刻,一把青色油纸伞飘来,落在她头顶。


    岑让川下意识侧过脸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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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的却是在凶宅里消失的少年。


    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叫出声。


    侏儒男满身泥水,朝她们走来。


    少年冰凉的手捂在她嘴上,微微摇头。


    这个时候,该信谁?


    昨天在古宅跟她有一夜/情但未明身份的漂亮少年。


    今天偶然撞见行为诡异、看起来不像好人,但可以确定是人类的侏儒风水师。


    岑让川仔细端详少年面容。


    很清冷中式的长相,气质……


    不对,他怎么感觉和宅子里跟她睡过的少年不太一样?


    这个和凶宅里不会说话的少年明显冷淡许多。


    岑让川不动神色,伸手触碰他从中式锦缎衣袖中露出的一节腕骨。


    触手冰凉,并不是人该有的触感。


    少年看过来,不明所以。


    侏儒风水师走来,已至近前。


    “你……”你不是人!


    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


    油纸伞围绕她们突然落下一层树须,直接将岑让川裹成蚕蛹。


    少年带着她后退一步,正巧躲过侏儒风水师伸来试探一抓。


    “奇怪,怎么听到人声?”侏儒风水师嘀咕,嗓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如蛇吐信。


    他掏出一个法器,看着像是核桃的东西入庙,里里外外搜寻许多,见没有异常,这才提着灯,重新走到喜事队伍前。


    纸人死死盯着小庙方向,不肯转头。


    只有岑让川知道,他们在盯着自己。


    后背冒出冷汗,她在无数树根中不断挣扎。


    少年撑着油纸伞,挡在她身前。


    那些纸人才缓缓转回头,抬花轿离开。


    大风裹挟雨水吹开轿帘。


    同时吹开的,还有轿中新娘的盖头。


    不是?


    她请问呢?


    她前老板一家都来这度假?


    轿中新娘分明是她前老板的女儿。


    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还能看到前老板的三大叔八大伯?


    可惜没有。


    队里就那么两个人是她熟悉的。


    还都处在这么诡异的场面。


    她恍惚间想起前老板那封建迷信的德性,不敢再往下猜。


    树根缠绕下,岑让川不再挣扎。


    直到唢呐声响起。


    花轿队伍重新出发。


    他们匆匆路过小庙,匆匆走入浓雾。


    如来时那样,重新氤氲在洁白画纸上,化成一抹红色,逐渐消失不见。


    又过好一会。


    少年总算肯放开她,皱眉回头问:“你身上怎么有他的味道?”


    岑让川一脚把他踹进泥水中,捡起水里的手机往山脚下冲去。


    那少年急了,不顾满身泥水,赶紧追上来。


    浓雾中。


    雨水潮湿,顷刻间把她淋成落汤鸡。


    岑让川跑着跑着,山脚陡然间平坦。


    她看到不远处有盏灯笼插在墓碑旁,挂在长杆上飘飘忽忽。


    脚步一顿。


    她看到墓碑上写着:爱女刘缔之墓。


    立碑人:刘庆远。


    在她身后,少年追了上来,吼道:“不要靠近!”


    岑让川哪敢靠近那座孤坟!


    她更不敢靠近朝她追来的少年。


    岑让川此刻万分确定他不是人。


    哪有人的皮肤触感像他这么冰冷,像在摸一个瓷器。


    浓雾之中,分辨不清方向。


    路过孤坟后再找不着其他。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她差点摔倒。


    回过神后却发现自己出现在古宅。


    不对,她明明……


    岑让川绕过壁照。


    不期然地望见那名消失的少年。


    脚步声响起,伴随喘息声,在小庙遇到的少年也追了进来。


    岑让川惊惧不已,背靠墙壁,左右互看。


    怎么长得一模一样?!


    可经小庙少年一衬托,古宅少年明显木讷许多,像个无神的木偶。


    小庙少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岑让川。


    脸上疑惑的表情逐渐化为愤怒,他眼神如刀,飞向岑让川,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你居然把我睡了?!”


    这下轮到岑让川惊疑不定:“你们、不是两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