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映月潭周边景色优美，鸟雀鸣啭，袅娜雾气萦绕，宛如仙境。


    明玉茭想起了映月潭还是个土坑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好像是哥哥姐姐们忙着建派，很多事情都顾不上来，就拜托明玉茭先去这大土坑边候着，帮其他人种种灵树、栽栽花草什么的。


    具体的还是没想起来什么，记忆依然隔了层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至于还能记得这土坑，大概是因为实在太丑，对十六岁的她来说是一场审美灾难。


    明玉茭摸摸下巴，之后自己是不是还闹着再也不来帮工来着？


    想不起来，算了。


    她走到一棵灵树下，拍了拍已经长成参天巨木的灵树树干：“好久不见。”


    灵树轻轻抖了抖，似乎是欢迎她的归来。


    然后脚尖轻踏地面，找了根树枝飘飘然在上面坐下。


    “你知道大哥他们都去哪了么？”明玉茭问。


    “......”


    灵树不会说话，只是往明玉茭眼前递了一根枝条。


    明玉茭接过枝条，谢过灵树的安慰。


    连阳光也穿不透飘渺的雾气，明玉茭望着潭水出神。


    映月潭并不深，以防万一她还是在潭边待着。


    这一待就是两天一夜。


    中途蒙敏等人来了一趟汇报水云间战后事宜，明玉茭惊讶发现原来蒙敏这一派的长老几乎都是正道卧底。


    她疑惑：“你们是不是一个门派的人都在这了？”


    蒙敏擦汗：“这倒没有，尊上，这实在是事出有因。”


    然后犹犹豫豫先转移了话题：“尊上...我那师弟是不是......”


    才混战结束，蒙敏感知到师弟魂灯熄灭，但还没来得及去长老阁确认。


    他也不是很敢去。


    哎，毕竟是自己师弟。


    明玉茭移开视线：“死了。”


    蒙敏沉默良久，长长叹了一口气，本就疲惫的脸色更显颓败。


    他苦涩说：“都是我...没管教好师弟。”


    又问：“可是尊上...亲手了结他的？”


    明玉茭本在无语李盼山几岁了你还管教不管教的。


    李盼山一个中年男人，蒙敏更是一张老脸沟壑纵横，都是半截身体入土了，还有必要纠结这个问题吗。


    听见蒙敏这么问，她说：“你是在质疑还是责问我？”


    蒙敏赶紧：“不是不是，那当然不是。”


    他沉默片刻，两手覆上自己耳后往前一撕。


    一张脸皮被撕了下来。


    而后身形变幻，原本稍显佝偻的身子逐渐挺直，竟是年龄回溯一般。


    由老年修士变成了一个中年，不是，青年修士。


    明玉茭：？


    她眨眨眼，看看周围的其他人，其他人面不改色，对蒙敏巨大的变化视若无睹。


    蒙敏苦笑说：“李师弟是师尊的关门弟子，今年才二十。”


    接着又叹了口气：“我对他了解本不深，一年前他奉师尊之命前来协助我。日渐相处我也知道他是挺好的小孩儿...但出了这两个月，竟彻底性情大变，宛若被人夺舍。”


    明玉茭：“李盼山身上确实有一生魂。”


    蒙敏和其他人：！


    她没有接着说，而是问：“你们都是一个门派的？”


    蒙敏被这个消息震住尚未回神，回答她的是一个女长老：“回尊上，并不是。”


    女长老姓杨名漓，是一位办事利索、性格温和的长老。


    杨漓说：“我们多是散修，受应仙真人恩惠应其嘱托前来协助蒙坛主。”


    应仙真人就是蒙敏的师尊。


    明玉茭点头表示明白。


    蒙敏终于恍惚回神，急急问道：“尊上，你说师弟身上有一生魂是怎么回事？可否详细告知？”


    杨漓也认真说道：“是的尊上，我们这一年也是看着盼山过来的，实在想不通为何他会如此。”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明玉茭回头看向映月潭：“李盼山两三个月前是不是外出过很长一段时间？”


    蒙敏皱眉：“是，三个月前师弟说师尊安排给他另一个任务，需要外出一个月。”


    明玉茭：“一个月后他回来实力突飞猛进，对外所言是有奇遇。”


    杨漓点头。


    “他一开始还顾忌自己好歹也是正道之人，还装一装，没想到他那邪门的功法早已侵蚀心智，最后连装也不装了。”


    明玉茭轻轻摇头：“自作孽，还害了无数生灵。”


    她对蒙敏说：“此事你确实有责任。”


    蒙敏低头不言，神色间全是懊悔，若是他能早些发现师弟的不对劲，何至于此。


    明玉茭：“他三个月前去的地方是极北之地，极川。”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是在那里获得了一套功法残卷，受所谓前辈大能哄骗练此邪功，离开前没想到这位‘前辈’竟是偷偷跟着他走了。”


    其他人无言，都在默默消化这个消息。


    明玉茭说完将早被蒙敏拐走的话题绕了回来：“所以你们为什么非得在乌昭门行动？”


    蒙敏三言两语简单交代了一下。


    明玉茭听得沉默，又见混战后每个人脸上还残留有些许疲惫，说自己这几天应该都是在映月潭办公，你们有事拿捏不准可以来这边找我，然后摆摆手将他们打发走了。


    周遭又安静下来，明玉茭继续坐在树枝上看着潭水发呆。


    有点累。


    —


    原来蒙敏是因为受师尊应仙真人之托前往魔道，解救已经深陷魔道的乌昭门。


    而应仙真人嘱托完这件事之后就驾鹤西去了。


    应仙真人又说希望解救乌昭门是因为受故人之托。


    明玉茭安静坐在树上，思考着蒙敏所说。


    怎么这个托付还代代传承的吗？她晃晃腿。


    这几天她了解到，当今世代，正魔两立，相互攻讦，互看不顺眼。


    本都是心照不宣的小打小闹，没想到两百年前正魔平衡被打破，一位空前厉害的魔主带领手下魔将将正道门派掀了个底朝天，在人间作威作福。


    正道合力将魔主击败，又将大部分魔将、魔兵，还有其他妖魔鬼怪齐齐封印去了魔界。


    但世间还残留着部分那位魔主的下属、走狗，还有精神追随魔主的各魔道门派。


    乌昭门两百年前还是沿着前代脚步安稳发展，没想到也是因为这个空前绝后的正魔之战门派几经易主，堕入了魔道一边。


    也是自蒙敏接手之后才好很多，逐渐脱离魔门轨道。


    明玉茭轻轻叹气，谁能知道呢，乌昭门刚创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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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展的时候可是各类妖修的温暖老家。


    不是魔道，也不算正道，是他们妖修的道。


    而且不叫乌昭门，就叫水云间，就只是水云间。


    明玉茭看了眼还是平静无波的潭水。


    两天了，感觉隋雁臣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出来。


    这边离弟子舍很近，十里的安全距离应该是够的。


    她实在是有点累，还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跳下灵树，她又拍拍树干：“过会再来陪你。”


    离得近的树枝轻轻晃动，抖落几片翠绿叶子，悠悠落在明玉茭衣襟上。


    将树叶捻起放进储境里收好，她笑着又和灵树道了个别，衣摆翩跹往弟子舍走去。


    弟子舍这边是连绵的房屋。


    因为走了许多人，不少院子都空出来了。


    明玉茭挑挑拣拣，最后还是只能往她一开始就嫌弃的“高规格弟子”舍走。


    这边是独立的院子，一个院子就住着一个人，相比其他曾经人挤人的弟子舍来说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那天被突然传送，又走得匆忙，没有仔细看过周遭环境。


    兰香馥郁，竹也青青，到处都是兰花和竹子，硬是凹出来了一个静谧清幽的假象。


    还是很嫌弃。


    明玉茭晃晃悠悠，犹豫不决，怎么办，都不想去，但是又不能走太远。


    拳头硬了，想打人。


    路过一间院子的时候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


    她看看院匾，一二九四号，是隋雁臣住的那间。


    他人都还在潭底呢，哪来的声音？


    明玉茭皱眉，一把推开院门。


    前院没有人。


    这声音一阵一阵的，飘忽不定，好像到处都有，明玉茭分辨不清楚。


    一路走过前院，明玉茭在房门前定住。


    在这？好像是，感觉就是在这里。


    这时候就别管闯进别人房间的不适了，万一有什么问题呢？


    而且隋雁臣这个人就有很大问题。


    说服了自己做不礼貌的事情，明玉茭将房门打开。


    错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又响起。


    “是谁？”一个沉稳男声。


    “小臣回来了？”一个温和的女声。


    “没有吧，他不是说他接下来几天都很忙么？嗤，忙忙忙，忙点好啊！别管我们了呗。”一个欠欠的男声。


    “我确实听见开门声了。”沉稳男声。


    “我没有。”温和女声。


    “我也没有。”欠欠男声说，“他那房门的禁制谁能打开啊，听错了吧。”


    “......”


    明玉茭将发出声音的玉碟拎起，疑惑。


    玉碟巴掌大，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水云间随处可见的玉碟。


    只不过上面画满了繁复的符文。


    此时符文随着说话人的声音大小明明灭灭，并不刺眼，反而挺好看。


    一个传讯玉碟。


    符文应该还有别的作用，但是明玉茭看不太懂。


    她发现隋雁臣在阵法上的造诣确实很深，挺厉害的。


    此时几道声音还在交谈。


    “谁？”她说。


    错杂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嘶——”欠欠的男声。


    “嘶——”温和的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