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种感觉比揍棉花还憋屈。


    明玉茭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反复几次才勉强将怒火熄去一点。


    明玉茭脚尖勾来旁边的椅子，在椅子上坐下。


    看样子刘子扬把隋雁臣安排在了某间简陋的弟子室。


    如果刘子扬知道明玉茭在想什么肯定要吐血三升，这已经是乌昭门最高规格的弟子室了。


    隋雁臣迎向她隐有怒意的脸还有充满审视的眼睛，喉结几不可察滚了滚，完了完了，幺蛾子天天有，今天到我死。


    “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明玉茭说，“展开解释一下。”


    隋雁臣无比诚恳：“前辈，晚辈先前和柳隆、引协二人缠斗时因为使用短暂提升境界的方法，反噬严重，清醒后容易不辨真实与幻境。”


    “哦。”


    隋雁臣望着她的眼神清澈，一脸老实，明玉茭摩挲了一下手指，怎么办，还是很想打人。


    但是打人解决不了问题，明玉茭问：“那个瞬间传送是怎么回事？你干的？”


    隋雁臣赶紧摇头：“不不不前辈。”


    然后把自己在路上进行的简单试验和明玉茭说了，又疑惑道：“只是前辈，我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您会因为距离远近而受到我的桎梏。”


    明玉茭越听脸色越不好：“因为琉璃珠。”


    隋雁臣一愣：“什么？”


    明玉茭瞥了他一眼：“别装。”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隋雁臣呆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是那颗珠子！


    也是自己强行冲破封印还没清醒，居然连那颗养魂珠都忘记了，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说是因为琉璃珠？


    他本来猜测明玉茭和他之间的关联是因为明玉茭是琉璃珠的伴生妖兽，而自己又是最后靠近过琉璃珠的人，明玉茭可能是受最后琉璃珠气息的吸引。


    如今看来或许只猜对部分。


    那她是谁？


    琉璃珠又去哪了？


    这边隋雁臣还在琢磨琉璃珠的事，那边明玉茭越想越不对劲，从椅子上腾地站起：“不行。”


    说着就经过隋雁臣身边，手掌捏住他的肩膀就要带他遁光离开。


    隋雁臣惊：“等等前辈，我们要去哪？”


    明玉茭：“再测一遍传送机制。”


    ……


    栖梧峰。


    乌昭门后山有一片绵延起伏的山脉，栖梧峰是这些山脉中的最高峰，万仞高，险峻陡峭。


    栖梧峰的另一面如刀削，峰面平整，底下有万丈裂谷。


    景色奇特，观者惊叹。


    明玉茭本意是映月潭，没想到倒是先到栖梧峰一览众山小。


    想起前往映月潭的失败，明玉茭看了眼隋雁臣。


    隋雁臣：感觉脖子突然有点凉。


    明玉茭移开视线，不过现在也没有闲情逸致听风赏景。


    带着隋雁臣到达栖梧峰峰顶，这面的万仞高峰紧紧衔接底下的万丈深渊，她往下看了看，很好，很适合。


    “下去吧。”明玉茭说。


    隋雁臣其实尚未完全恢复，眼前脚下还是有大片大片的幻境，努力保持的清醒隐隐要被混沌吞噬。


    他转眼看向她，幻象铺满视线，其实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


    明玉茭看他跟没听见自己的话一样，居然在发呆？


    “下去。”明玉茭一脚将他踹下高山，“记得先别用护体灵气哈，快到底再说。”


    隋雁臣：“？”


    身体瞬间失重往下坠落，他还在极力从幻境中寻找真实，这一脚踹得他猝不及防。


    他展开灵力就想召唤浮术，但是想起明玉茭刚才的话，施展一半的召唤咒生生停下。


    明玉茭估算着距离，果然在十里左右时自己眼前模糊一瞬，再清晰时已经和隋雁臣面对面一起向下坠落了。


    明玉茭：“……”


    “再来。”


    “……”


    “再来！”


    如此反复多次，控制变数从不同广度、深度进行了不同的测试，得到的结果都和先前一样。


    明玉茭深深认识到，确实是这样，自己确实又被困住了。


    自己的活动范围只有以隋雁臣为中心，半径十里，方圆百里这么点大。


    更甚的是，她还发现了另一件更让她窒息的事。


    “前辈……”隋雁臣欲言又止。


    他感觉现在明玉茭有点不太一样。


    不敢多说话，隋雁臣老实站在一旁。


    “为什么要隐瞒？”明玉茭问。


    隋雁臣老实回答：“没有刻意隐瞒，前辈，我并不会因此对前辈不利。”


    明玉茭闭了闭眼，平静地说：“你认为能控制自己向我瞬间传送这件事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是的，自己不仅会在和隋雁臣距离十里的时候被瞬间吸引传送到他身边；


    而且隋雁臣还能控制这种不平等关系，只要他想，他可以将自己瞬间传送到明玉茭附近。


    她感到一阵反胃、恶心。


    隋雁臣皱眉：“前辈，我没有这个意思。”


    以他的为人他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冒犯的事。


    他说：“前辈，下次我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明玉茭静静看着他。


    这不是有没有犯不犯错、会不会因此对自己不利的问题。


    甚至也不能说这是琉璃珠的问题，更不是隋雁臣的问题。


    他这么做也没有错，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只是刚好他的做法让自己不太满意。


    这是巧合，是意外，是阴差阳错。


    她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又是这样。


    又是这种被束缚的、不自由的感觉。


    她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憎恨这种感觉。


    不想管琉璃珠了，很想现在就把隋雁臣杀掉，从源头解决问题。


    但是杀人解决不了问题。


    她说：“你现在的境界太低，限你五年时间将境界提升至出窍后期，做不到就去死。”


    “今晚写一份自我简述，包括过往经历、个人能力、自我评价，其他可以自行发挥。”


    “明天提交。”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就离开了，现在多看一眼隋雁臣她就烦。


    但隋雁臣知道她并没有走远。


    毕竟十里虽然看着挺长，实际上连走出这片山脉都不行。


    天色将明未明，晨光反而显得幽幽，打在他的脸上稍显诡谲。


    隋雁臣看向明玉茭离开的方向，眼神晦暗，神情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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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玉茭说的明天，其实已经是今天了。


    隋雁臣回到住处，简单收拾一下就开始准备明玉茭的任务。


    虽然对这两个命令都挺莫名其妙的，但他并不会敷衍完成。


    写完整整十张宣纸他才停笔，稍稍等墨迹晾干，已经是辰时初了。


    也是明玉茭规定长老们议事的时间。


    隋雁臣将宣纸团吧团吧收进袖子里就往议事殿走。


    推开殿门，门内讨论声戛然而止。


    隋雁臣：“……”


    都在呢各位。


    不是说辰时初才报道吗，怎么一个个这么积极上工。


    隋雁臣礼貌向所有人点点头。


    明玉茭看见他来了，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就将视线移走，继续补上没说完的话。


    长老们顿了顿也开始继续工作，各司其职，相互讨论。


    明玉茭把原乌昭门议事殿的布局稍微改了改，依然有主座和客座，但主客座基本围成一个圆，比从前主座在上客座分散的布局看起来利落了不少。


    而且看上去效率也提高了。


    隋雁臣自觉走到明玉茭身后站定。


    长老们看似在认真办事认真讨论，实际上几乎每个人都偷眼看着这边。


    不愧是尊上带来的人，这议事殿禁制对他来说也是如履平地啊。


    明玉茭又看了他一眼。


    隋雁臣：“？”


    每次明玉茭这么看他就没好事。


    果然，明玉茭从主座起身，双掌轻轻拍了拍。


    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


    “诸位长老，刚刚提议的自述流程左护法将会做个示范。”


    明玉茭对他笑笑：“好好表现。”


    隋雁臣：…….


    隋雁臣暗暗庆幸，还好昨晚认真准备了，但是稿子就不好拿出来了，众目睽睽的，念稿子有点不符合隋雁臣心中的坚持。


    明玉茭闲闲坐下，开始欣赏他的展示。


    隋雁臣的示范演示时间并不长，说得很流利，嘴角带笑温温和和的，不少长老暗暗嘉许，小小年纪临场不惧，还能镇得住场子，不错不错。


    没一会隋雁臣就结束了，还回身恭敬将先前写的稿纸递给明玉茭。


    明玉茭伸手接过，示意大家先随意讨论，然后翻动纸张，一目十行浏览上面的内容。


    看见他的名字，明玉茭眨眨眼，原来是这三个字。


    过往经历隋雁臣没说全，这个明玉茭可以理解。


    翻看完毕，明玉茭将稿纸收了起来。


    她说：“诸位长老，今日议事结束后回去请参考隋护法的自述也准备一份简述，同时还需准备一份告禀。


    “汇报自己过往的工作实绩，目前负责的工作内容，如果想和其他长老调换写出意向岗位，明天准点议事。”


    明玉茭朝他们笑笑：“但是下午还有弟子动员集议，各位回去稍作休息，我们下午见。”


    众长老：“…….”


    隋雁臣：“…….”


    隋雁臣正想随大流走出议事殿，明玉茭突然叫住了他。


    “隋护法。”


    顿感不妙。


    明玉茭说：“映月潭有两个帮手，去看看他们工作完成了没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