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在宫中,吃到的贡菜是晒干而成,食用前需要侵泡。


    鲜活的贡菜色泽更鲜绿,口感、质地更清爽,凉拌贡菜上面放了一层红色辣椒,红红绿绿,色彩十分鲜艳。


    丹参低低看了一眼主子,略过其慢慢松快的眉目,忙依了过去,摸上公主的额头轻轻按抚着,并未多言,余光瞥了一眼好姐妹儿。


    彩月心领神会,继续道:“冰粉乃当地仙人草所制,乃是一种药材,后来当地人发现此药材味道虽大,但入口有一股清新劲儿,尤其是将其洗净,捣碎,煮熟,而后放入器皿中冷却,最后将其切成皮冻状,装盘享用,在炙热夏日乃极佳的消暑品..”


    眼瞅着就要说到蘸橙膏吃,她略略迟疑,心里纠结不已,神情拘谨起来。


    屋里寂静下楼,窗外的凉风时时进屋,赵欣混沌的脑子慢慢清醒几分。


    她起身,丹参搀扶着,听着身前的动静,彩月那张涨红


    的小脸顿时垮下来,有些不自在地走到主子跟前开始伺候她洗漱。


    赵欣将丫头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嘴角弯弯,展眉一笑:“本宫饿了”


    这句话说到彩月的心坎上了,她乐不可支,拼了命也掩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喏”


    彩月迈着轻快的步伐,转头下去,吩咐下边人摆膳。


    赵欣这里刚有点好兴致,眉头绽开,温眸款款。


    隔壁就传来嘲讽的声音。


    “溜鱼片儿?白肚儿...”“全羊肝儿?”


    “本公..奴婢怎么瞅着这些个菜倒是挺合钱大人胃口呢”


    不然那双眼睛黏在自己身上挪不开是什么意思?


    大腹便便也难掩其肮脏的心思。


    “姑姑赎罪,下官这就..”


    钱进吓得冷汗涔涔,瞬间收起来打量的目光,像极了夹着尾巴的狗,乖乖跪在地上,不敢乱看。


    未等人反应,那人又发话了:


    “啧啧!难怪钱大人身宽体胖,合着是心宽呢”“既然这菜挺合钱大人胃口,来人啊,将这些菜赐给钱大人”“公主您说呢”


    很快隔着帘子,榻上很快传来懒懒女音:“是极是极”“钱大人,时辰不早了,你且下去吧”


    女人掀开帘子走出来,摆摆手打发了钱进。


    两人目睹了钱进一行人离去,随即宫女丫鬟们将膳食铺开,看到自己想吃的食物,少年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


    只是那丝笑意转头对上公主时,就瞬间消失了。


    “陆公子,你尝尝这蒸羊羔”“还有这杂菇汤,菌菇都是老农今儿一早爬上采摘的新鲜菌菇,味道很是鲜美,喝一口汤其味无穷”


    打发了太监,赵昌平起身坐到“女孩”身边,亲自给人夹菜。


    人几乎贴在他身上,脂粉味儿扑鼻而来。


    安鸿志望着最爱的蒸羊羔,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只一瞬,清风挂进来,瞬间令其神智大悟,他连忙端起酒瓶到了一些佳酿,“濯濯”,清酒入杯,酒香开始在屋里蔓延。


    没错,安鸿志一觉醒来就在大公主的床上。


    “公主,您尝尝这酒,奴婢专门去街头买来的,味道甘甜醇厚,想来最适合您”


    他拿起酒杯捧到大公主跟前,笑得勉强,他一动,头顶上的珠钗左右浮动,幅度很大。


    赵昌平望着他,眼神愈发放肆,上下游走,似乎想要看透身旁人惊艳的神色,见横在两人之间的酒杯,恍如无意地笑道:“既然是红儿的好意,本宫自然盛情难却”


    一个要退,一个要喝,推搡间红儿的流苏勾在公主身前的发丝上。


    很快两人闹成一团。


    “哎哎!轻点”


    赵昌平第一次被人这么粗鲁地对待,简直瞪圆了眼睛。


    但看见某人满脸怒气,思及其清绝的脸蛋,脱口而出的话软了一些:“我的祖宗,你就不能慢些”


    安鸿志弯着腰,低着头,热得满头大汗,这几日敷着脂粉,呆在屋里,很是无趣,心里万般愤懑,此刻达到了顶峰,对着金贵公主不由得冷着脸子,轻哼道:“哼!谁让您不小心些”


    公主眼前一黑,被他倒打一耙的借口气得磕磕巴巴:“呵!明明是你动作太大,还怪本宫..”


    谁知下一秒,某人就凉凉道:“还是找人来帮忙..”


    找人?


    上次被人扑倒,言官的奏折堆起来比自己的头发还高,沈醉从堂堂将军变成了御前侍卫,自己还被罚抄女经一百遍,前些日子刚刚解足,万不可生事,惹得母妃伤怀。


    要是被人看见她金屋藏娇,到时候被人知道了,言官的唾沫不得淹死自己?


    不行!那可不行!


    想到这些,她放下架子,又开始着手理了理缠在流苏上的黑发,嘟嘟囔囔着:“罢了罢了”“本宫忍忍就是,你慢些”


    “殿下说得轻巧,红儿又看不见,如何轻些”


    说话间功夫,安鸿志轻轻一使劲,身旁人疼得嘶嘶抽气,那一身浓烈的胭脂味儿直直往鼻子钻。


    一个要帮忙,一个躲着,一来二去,剪不断理还乱,最后还是叫了婆子进来,将缠绕在流苏间的发丝剪断方才解脱两人。


    “呼”“你等且下去吧,有红儿在”少女气息未定,面色酡红一片,摆摆手将人打发了,摊靠在榻上。


    而她嘴里的红儿双腿此刻瘫开,背靠檀木椅,发丝凌乱,珠钗斜坠,大口大口喘气,呼吸急促而又粗重几分,撇嘴,视线正看向窗外,少了女人气,多了一些少年气。


    窥伺到他的不虞,赵昌平难得上前,只不过...转头去了桌子旁,端起酒杯就自罚了三杯。


    “自罚三杯,解气了吧”


    少年一副纤弱模样,自嘲一笑:“贵人说笑了”


    没在看大公主一眼。


    顺着少年的视线,赵昌平看到了潺潺流水中的鸳鸯们,三两个鸳鸯游嬉其中,怡然自得,很是恣意。


    她记得下人来报:这人日前与严翎儿举止亲密,更是为了此人与密州来的好友张闻闹得很是不愉快。


    难得是真的?


    自己拆散了一对才子佳人不成?


    思忖到某种可能,赵昌平慢慢捻起酒杯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等在回神,少年也拿起一酒蛊兀自喝着,如牛嚼牡丹,神色涣散,脸色不怎么好看,神色郁郁。


    窗外,满床星河,似乎随时会被黑如墨色的暗夜吞噬,暗香亭里,两人相对而坐,相顾无言,唯有濯濯酒水声愈发清晰。


    “你想离开这里?”


    少女声音略暗哑。


    他毫不犹豫地回话,表达了自己坚决,“当然”


    赵昌平不死心:“如果本宫不答应呢?”


    “呵!公主说笑了”这次,他依旧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是一味地喝酒。


    她定定地望着他,看到那早早侯在一旁的鸳鸯与那只好看的鸳鸯依偎在一起,全然不见另外一只鸳鸯去了何处,原本冷凝的心又活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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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


    是啊!


    鸳鸯尚且都能等着,盼着,凭什么她就不能试试?


    于是,她展颜一笑:“想走啊,可以”“三年,只要三年后你不喜欢我,我放你离开”


    旁人可以强扭,只是,他是例外,本宫不想强扭,想带回去慢慢品。


    是甜还是苦,试试不就知道了?


    而安鸿志听到这番话,心神一顿,就这么回眸地看向金贵的公主。


    是吗?


    公主的眼睛很圆,正凝望着自己,像误入花圃的小狗看到了自己心仪的狗子,双眸亮晶晶,倒映着自己花颜悦色的面容,安鸿志唇角微不可察地扯了扯,瞳孔里的人也勾起了嘴角,募地,他摸着脸颊,眼神一暗,于是忙敛了笑意,侧目看向歪倒在桌子上的天青色酒瓶,抿了抿唇角。


    “公主您喝多了..”“时辰不早了,早点..”少年起身,珠环玉佩叮当脆响。


    到嘴的话很快就被人堵住了去路,“站住!”“本宫让你走了吗?”


    少年回头,就被酒气喷头。


    赵昌平双手叉腰,小嘴气呼呼:“急什么?我还没吃饱饭,你给我夹菜”


    她身形踉跄,好几次差点撞到凳子椅子,最后还是安鸿志看不过去,双手紧紧将人搀扶着,“吃吃吃”


    “公主,你想吃什么?”


    公主趴在他怀里,小手乱巴巴,嘴里嚷嚷着:“我要吃鳖茄子”


    “给”少年拿起玉箸夹了一筷子茄子。


    公主依偎在少年怀里,俏生生的小脸此刻仰着,目光目不转睛地,嘴角微微莞尔,语气温柔若春水,清浅道:“好吃”“还是红儿的茄子好吃”


    一张嘴酒香乱飞。


    一双手到处乱摸,惹得安大少频频蹙眉,最后他端起文思豆腐汤塞到公主嘴边,“快醒醒酒”“我的姑奶奶”


    嘴角溅出一抹笑意,若有似无。


    公主这下子不依了,佯装生气般质问道:“唤谁姑奶奶?”


    对上皇家骄蛮小公主,安大少连连气笑了:“公主行了吧?”


    赵昌平直接一把将人推到在地,顺势扑了过去。


    “殿下”


    “外面有人!”


    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可见主人有多气恼。


    偏偏某人好像没听见生气的语气,径直坐在某人身上,下一瞬就见一个黑影扑上来,将安大少整个人笼罩住。


    “哎!”


    安鸿志伸出尔康手,以为自己气节不保,谁料....


    娇气公主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瓶酒,整个人坐在少年身上,用手牵制住他的下颌,安鸿志瞪大眼睛,“咳咳咳”


    “你放..开”


    少年连敬语都不用了。


    公主速度很快,眼瞅着酒水尽数倾倒进少年的嘴里,嘴角毫不掩饰地划过淡淡笑意,“哼!”“我母妃就是这么拿下父皇的”“我就不信你不吃这一套”


    “咳咳”酒水入喉头,虽然不腥烈,但也是毫无防备的物什,呛得安鸿志眼泪汪汪,抬眼就发现:公主脸上静静的笑意淌了一脸,笑得花枝乱颤,珠钗摇曳,回神就听见这话,放松了警惕。


    青梅酒?


    就这?....


    在来十瓶也没什么问题,只要自己乖乖接受了惩罚,是不是就可以平息这位姑奶奶的怒火?


    于是,他放弃挣扎,手脚不敢乱动,乖乖喝下剩下的酒水了。


    很快没有酒水的濯濯声,酒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