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沿着龟锦纹窗棂西移，庭院深深，枝头的广玉兰莹白如雪，清冷的花香随风散开，萦绕着院中每一处角落。


    冷云枝单手支着石桌，另一手轻晃着摇篮，衾被下的萧怀瑾咿咿呀呀嚅嗫着小嘴儿，胖乎乎的小手指时而互相绞着，时而在空中虚抓着飞过的蝴蝶。


    她掀开眼帘瞥了眼坐在摇篮另一旁的谢霜伊，见她来来回回喝了大半壶茶，眼神飘忽地落在她们母子身上，欲言又止。


    即便谢霜伊不说，冷云枝也知晓她的意图。上次王爷给萧怀瑾操办满月酒，谢霜伊想以主母的身份，抱着萧怀瑾给各桌敬酒，但遭到了王爷的拒绝。其实此事放在其他任何府邸里，倒也无可厚非，她毕竟只是一个妾，能跟在她们后头露面已算是主家善良。


    “瑾儿是云枝所出。”这是萧舟野的原话，说给不能生育的谢霜伊听，也算是杀人诛心了。


    为此，谢霜伊动了气，当天以身体抱恙为由，没有出席。


    但没过多长时间，谢霜伊又隔三差五来宝华轩看萧怀瑾，每次过来手里都会拿着稚童喜爱的小玩意儿逗他开心，眉眼间都是慈爱。


    冷云枝清楚谢霜伊是装不出这神态的，她打一开始就做好了给萧怀瑾做生母的打算，只是没想到会碰到萧舟野这么大只的拦路虎。冷云枝估摸着她早就想提了，只是看萧舟野的态度，心里越发没了底。


    掉落的广玉兰砸过冷云枝鬓发，留下了几缕清香，她左右看了看，都是萧舟野给她新添的丫鬟。


    “都下去罢，我与王妃说几句贴己话。”冷云枝重新给萧怀瑾套好被他蹬下的虎头鞋，这是她孕期时一针一线绣出来的，没曾想小孩的脚长的这样快，大抵穿不了多久就得搁置了。


    “喏。”


    谢霜伊放下手里的茶盏：“你挥退下人作甚？”


    “自然是给王妃说话的机会。”


    谢霜伊微愣，听她开口：“你想养瑾儿？”


    谢霜伊捏紧茶腹，敛下眼帘：“是又怎样？你又不给。”


    “可以给你。”


    她的瞳孔微微睁大。


    “但我有条件。”冷云枝轻柔地摸了摸萧怀瑾的胎发：“我要离开这里，包括叶府的林宛。”


    “离开？”谢霜伊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立即捂住唇，压低声：“王爷这么宠你，你竟舍得离开？更何况你还生了萧家的长子。”


    “王妃为何要说这劝话？您应当是最希望我离开的罢。”


    谢霜伊一噎。


    “我们所求不同。”冷云枝没有多解释：“你是丞相之女，我知晓只有你能办到。”


    “确实不难......”谢霜伊疑惑：“可你何故要帮宛妾？”


    冷云枝沉默了会儿：“许是见她与我处境相当，所以心生怜悯罢。”


    她清楚林宛的经历，所以愈发觉得此女不应该被困于后宅的阿谀我诈之中。


    玉兰树上的飞鸟扑棱着翅膀，显得院中格外静谧。


    “我答应你，但你得承诺我，此生再不踏入京州。”


    透着釉泽的薄唇弯起，冷云枝抓过她的手放在摇篮上：“从今往后，你就是瑾儿的生母。”


    闻言，谢霜伊望着摇篮里嘟着唇晃手的萧怀瑾，心潮澎湃不已。


    *


    巡狩礼一案大理寺那边刚有点眉目，结果查到西凉商贩都断了，萧舟野浓眉不展地回到萧王府，但入宝华轩见到眼前这一幕，顿时所有的烦心事都被忘却。


    摇篮中的萧怀瑾已经熟睡，冷云枝侧卧着，素指搭在围杆，温声哄他。谷雨时节气候还有点凉，冷云枝身着栀子黄直领大襟广袖襦，绯桃色的褶裙堆叠在床沿，燕尾髻缀金丝钗，玉铛衬明肌，手若柔荑，螓首蛾眉，她正闭目小憩着，纤娇生嫣，国色清清，看的叫人移不开眼。


    萧舟野轻声走过去，看到摇篮上挂着的平安符，静静地站了会儿，大抵是光影被挡住，冷云枝睁开了眼。


    门外的乳娘很识趣地进来抱走小世子，门扉合上，空气中浮动着袅袅熏香。


    “你昨日与王妃去了庙里给瑾儿祈福？”


    冷云枝支起身来：“也给王爷祈福了。”


    萧舟野坐在她身侧，神情微动。


    “府上拢共就你和王妃，你们能解开芥蒂多走动，倒是好事。”


    冷云枝没点头也没摇头：“王爷怎么午时回来了？”


    “线索断了，大理寺卿派人去了西凉一带，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回来看看你们。”


    “所以，不是白术巫一族所为？”


    萧舟野颔首：“洗脱了嫌疑。”


    “听闻白术巫格外记仇，王爷那时遣兵关押她们......”


    “担心我？”


    冷云枝对上他的目光：“嗯。”


    狭长的瑞凤眼微微眯起，萧舟野将手肘搭在膝盖上，缱绻落在她身上：“无妨，她的那些族人已经被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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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发无伤地送回去了，左右耽搁了他们一段日子，所以干脆给了些白银。”


    “这倒是不错的法子。”


    “我也有些乏了，一起睡会儿罢。”萧舟野侧身躺下，搂抱住她的腰肢，忽而觉得身上衣袍有些束缚，于是起身要解腰封，脱掉外裳再睡。


    冷云枝不知怎的也坐了起来，萧舟野正疑惑，就见她从叠起的蚕丝薄衾里掏出了一条腰封：“我近日闲来无事绣的，王爷要不要试试？”


    萧舟野眸色闪了闪，流转着隐晦的喜色，他没有做声，而是站直身展开了手臂。


    冷云枝就着他的动作，给他系上：“特意绣了紫色，与你的官袍很配。”


    她作势要抽手，却被萧舟野抓过手腕，揽住腰身，冷云枝不得已后仰，萧舟野便顺势压了过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额上，冷云枝想退却无可退。


    “你可知给男子绣腰封是何意？”萧舟野紧紧盯着她，不肯错过她眸子里任何细微的情绪。


    冷云枝没有躲闪，皓腕勾住他的脖子，看着萧舟野的眼神愈发深沉：“知道，我想和瑾儿陪着王爷好好过下去。”


    箍在她腰肢的力度不自觉收紧，萧舟野的目光由不可置信转为审视，又变得藏有期待：“不念着他了？”


    她们二人心知肚明这个“他”所指何人，冷云枝主动地亲吻他的唇角：“现在我的眼睛里是王爷。”


    胸腔内像是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充盈开来，他的眸色柔的快要掐出水来。


    萧舟野感觉得到，自从她怀有身孕到如今已经一年有余，冷云枝确实变了不少，她的眼神不再像从前那般锋利坚毅，取而代之的是为母的平和恬静。尽管这得归功于这个孩子，但结果于萧舟野而言，实在受用。


    他想，这次冷云枝是心甘情愿要留下来了。


    “我明日想和王妃去醉乐楼听曲。”


    那双瑞凤眼直直望着她：“......好。”


    两个人的身体本就相贴，再加上萧舟野毫不掩饰的赤裸目光，冷云枝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了，所以当胸前方胜纹腰裙上的系带被他抽开，她也不再扭捏，勾紧他的脖颈，回应他热烈的啄吻......


    这一次的房事彼此都深陷其中，缠绵旖旎，交颈相融，因为萧舟野终于“得到了”他渴求已久的情意，而冷云枝，蛰伏至今，可算是拨开云雾窥见天明。


    今日过后，她便再也不用受制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