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喻母愣了愣，“什么时候呀？”


    “就今天，我现在就去火车站，买最近的一班车票，赶上哪趟算哪趟……”


    喻岚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赶回家，折腾一路，到家时应该已经是后半夜了，那岂不要连累地她妈妈也睡不好了。


    “要不，还是明天吧……”她立刻改了口。


    “没事，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多晚妈妈都等着你。”


    喻岚一直都很懂事，极少有让父母操心的时候，甚至有时候有点付出型人格，总是不自觉为别人考虑，哪怕自己受点委屈，也极少有这么任性的时候。


    可是现在，她突然就想任性这么一次。


    喻母也知道自己女儿的脾气，要不是在外面受了大委屈，也不会想要突然跑回家。


    “今天就回来吧，妈妈现在就出去买菜，等你回来给你做点好吃的，你看你刚回学校两个月就又瘦回去了。”她妈妈说着，已经开始换衣服准备出门了。


    听妈妈这么说了，喻岚不再犹豫，挂掉电话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反正她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这周只有两节专业课，喻岚给唐雯发了个消息，让她上课时帮自己签个到。


    唐雯觉得稀奇，常年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去上课的乖乖女喻岚，竟然也开始逃课了？


    喻岚只轻描淡写地说家里有事要回去几天，没解释太多。


    滨大离火车站不远，打了个车二十分钟就到了，刚好赶上最近的一班回她们市里的火车，喻岚买好票候车时，才发现走得太匆忙，没有带充电宝。


    害怕路上手机没电，她给韩羡洲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后，就关了机。


    「我要回家几天，你好好准备出国留学吧，别再来找我了，祝你一切顺利。」


    关机以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火车在铁轨上飞驰，喻岚坐在窗边，手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看着外面的景色不断地飞速倒退。


    如果所有的烦恼也能像这样一股脑地抛在脑后，该有多好。


    等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车窗上只映照出喻岚苍白的脸颊。


    火车到站后，喻岚才发现已经太晚了，回县城的大巴车早就没有了。她难得奢侈了一次，在火车站外面和别人一起拼了一辆出租车，一起返回了县城。


    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喻母果然还没睡，给喻岚做了一桌子的菜等她回家。一进家门，喻岚立刻像个小孩子一样，红着眼睛一头钻进了妈妈的怀里。


    “岚岚啊，你真的只是因为实习面试没通过吗？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呀？如果有要跟妈妈说呀，别总一个人憋在心里。”


    喻岚从小就不太会叫委屈，有什么事都自己扛着。喻母记得喻岚上高中的时候，有几天明显看起来心情不太好，问她什么她只说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最后还是从班主任那里得知，是因为喻岚数学竞赛的名额，被班里一个走后门托关系的同学给顶替了。


    她摇了摇头，“没别的事，最近准备面试太累了，我在家休息两天就好了。”


    吃过饭以后，妈妈让她早点休息，喻岚回到房间以后，才重新打开了手机。


    消息瞬间密密麻麻地弹了出来，几乎全部都是来自于韩羡洲。


    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个未接电话。


    喻岚愣愣地看着屏幕，回家后稍稍平复下去的情绪此刻又再度翻涌起来，还没想好要回什么，韩羡洲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


    “喂？”看到喻岚接了电话，韩羡洲才松了一口气，“你在哪？”


    “我回家了。”喻岚轻声回答。


    又是这样，上次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就跑回了家，韩羡洲烦躁不安地抓了抓头发，“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谈不行吗？我从来都没说过我要出国！”


    喻岚闭了闭眼，“不用谈了，我仔细考虑过了，韩羡洲，我们根本就不合适。”


    电话那边的韩羡洲倒吸了一口气，低沉着嗓音问道：“你这是……又想要跟我分手？”


    喻岚这次没有否认，而是“嗯”了一声。


    “别再来找我了，等我回去就把我的东西搬回寝室，不会再打扰你了。”


    韩羡洲的心头像是被打了一记重拳，闷闷地发痛，指关节捏地咯咯作响，眼角泛起猩红。


    “哪怕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出国，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跟你分开？”


    不知是不是喻岚的错觉，她竟然听到了韩羡洲声音里的哽咽。


    “是。”她坚定地点头，“跟你在一起，我太累了，我喜欢按部就班的生活、学习和工作，可是现在，我的生活变得一团乱，还连累到了我的父母，韩羡洲，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真的不合适……”


    “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说完，喻岚不等他再说什么，立刻挂断了电话，然后重新关机。


    切断电话后，喻岚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经被泪水打湿。


    她不敢再听到韩羡洲的声音，她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和决心，会立刻土崩瓦解。


    曾经有多甜蜜，分手时就有多痛苦。


    喻岚放下手机，用被子蒙住头，咬住被角不敢发出声音，害怕被她妈妈听到。她感觉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一样受了委屈跑回家里躲起来，让父母为她担心。


    可是现在，她只想逃避，禁锢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什么都不想再想，什么人都不想再见。


    黑暗中的韩羡洲，听着电话那头源源不断的忙音，卧室里漆黑一片，曾经喻岚睡过的另一边床铺，此刻是彻骨的冰凉。


    「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韩羡洲狠狠捻灭了烟头，深褐色的眼眸此刻一片腥红，肩膀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他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一句「就这样算了吧」就想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


    她怎么敢！


    喻岚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到自己第一次遇见韩羡洲时，那是她人生中最害怕的一次经历，少年醉醺醺的声音，在黑夜中破土而出，将她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出来。


    往后的日子里，韩羡洲的名字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中，看着他意气风发，看着他众星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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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看着他……一点点在自己心里扎根，再没有人能够撼动。


    再后来，和他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不断地在眼前浮现，当他认真而坚定地说出「做我女朋友」时，那是喻岚生命里最幸福的时刻之一。


    一夜过后，喻岚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枕头还是湿的，双眼高高地肿了起来。


    妈妈白天要出门打工，喻岚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手机关机，断绝了一切和外界的联系。


    直到傍晚，她妈妈下班回家，看到喻岚还在床上躺着，便叫她出来吃饭。


    喻岚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头发乱糟糟的，脸色苍白，眼睛虽然已经消肿，但眼下却能看出一圈淡淡的青色。


    喻母把她拉过来按在桌边，语气里带着些心疼的责备，“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哪怕你以后毕业找不到满意的工作，回家来就是了，咱们一家人就在这个小地方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是也挺好的嘛，别多想了，赶紧吃点东西吧。”


    喻岚机械性地点着头，往嘴里扒着粥。她的父母已经算是很开明了，从不勉强她，还事事鼓励和理解她。


    这让喻岚怎么忍心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而牵连到他们。


    为了父母，她想自己也应该重新振作起来。


    “对了，岚岚，刚才我回家在楼下看到一个男孩子，好像有点像你之前给我看的照片里的那个，就是跟你一起做主持人的那个。”她妈妈突然说道。


    喻岚反应了两秒，跟她一起做主持的男孩子，那不就是……


    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果然看到楼下的花坛边，韩羡洲站在那里，时不时地往楼上看两眼。


    喻岚眼眶一酸，沉寂如湖水的心，又开始微微荡漾起来。


    他果然来了。


    犹豫了很久，喻岚觉得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两人还在同一所学校，总不可能一直躲着不见面，与其在学校里再闹得沸沸扬扬，还不如现在把问题处理完。


    “妈，我下楼一趟，很快就回来。”


    喻岚说完，披着外套下楼了。


    两天没见韩羡洲，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下巴上都冒出了青青的胡茬，原本深邃锐利的眼眸此刻看起来有些颓。


    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仅仅过了两天，却仿佛许久未见。


    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你……”


    喻岚刚要开口，韩羡洲却几步走到她面前，一句话没说，将她紧紧扣在了怀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拥抱，熟悉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习惯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它会在日积月累中悄然滋长，深入骨髓，想要割舍时却要伤筋动骨，面目全非。


    喻岚挣了挣，却发现韩羡洲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生怕一松开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下巴上的胡茬刺得喻岚有些痒，她扭动了几下推了推韩羡洲的腰。


    “你先放开我……”


    耳边，是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喻岚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时间如同静止一般，韩羡洲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钻入喻岚的耳中。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