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羡洲终于收起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松散模样，放下了腿，上挑的桃花眼里尽是警惕和冰冷。


    “你怎么会知道她？”


    韩成业哼笑，“你在学校里谈个恋爱谈得大张旗鼓，沸沸扬扬，我是你爸难道不应该知道？听阿泽说，你们已经在一起挺久了？”


    “呵，你还真是养了一条听话的看门狗。”韩羡洲阴着脸回答。


    “你说的什么鬼话！阿泽是你亲弟弟，你为了一个外人这么说自己的家人，我看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家人？”韩羡洲冷笑，“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他们是你的家人，可不是我的。”


    韩成业知道这件事是韩羡洲心里最大的逆鳞，每次父子俩一提到这事总会吵得不可开交，到最后不欢而散。


    他绕过了这个话题，用手指点着桌面，“在一起这么久了也该玩够了吧？回去准备一下，下个月出发。”


    韩羡洲挑眉，“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我说了，我不会去。”


    韩成业拍了一下桌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亲爹，还能害你不成？你那个所谓的女朋友，我查过了，一个小县城里出来的女的，她爸在工地上打工，她妈下岗了在家里做零工，你想谈恋爱找女人我从来都没反对过，但是你为了这么个女的把自己的前途都不当回事，韩羡洲，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她的家庭是什么样我早就知道，不用你来告诉我。”韩羡洲的神态与韩成业如出一辙，气场丝毫不落下风。


    “你知道？你知道还他妈这么鬼迷心窍！这样的女人你玩玩也就算了，跟她纠缠不清对你有什么好处！”说完他讥讽地冷笑了一声，“亏我还以为你足够聪明，竟然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这样的女人你爸我年轻的时候见得多了，要不是冲着你的家世和背景，你看看她还会不会对你这么上心！”


    韩成业是真的动了怒，从前韩羡洲在学校里的这些私事他从来都懒得过问，上学时谈个恋爱那不都是随便玩玩，哪有几个认真的，他像韩羡洲这么大的时候，都不知道睡过了多少女人。


    所以之前韩羡洲跟他说自己交了女朋友，他也没多上心。后来还是听韩星泽说，他哥这么多年下来还是第一次谈恋爱，对那女生还挺认真，连过年都是在对方家的城市过的，韩成业这才觉得，自己是该出手管管了。


    韩羡洲一听这话，腾地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书桌前，双手撑在书桌上附身盯着他爸爸。


    “别把她和你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相提并论！她们不配，你也不配！”


    “你！”韩成业气得手直发抖，指着韩羡洲的鼻尖大骂：“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现在还愿意跟你坐在这谈是在给你留余地，你如果还有点脑子就趁早跟她断干净，别让她再继续纠缠你！”


    “我如果不答应呢？”韩羡洲的拳头也同样捏得紧紧的，“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他妈是你老子，我不管你谁管你！”


    “现在想起来你是当爹的了？当初你把我妈扔在家里，让外面一个个女人爬到你床上最后还搞出一个小杂种的时候，有想过我这个儿子吗？”韩羡洲眼中尽是隐忍的愤怒，“只可惜，你的那些「本事」，我学不会，也他妈不想学！”


    韩成业看着韩羡洲，满眼都是他年轻时的影子，这对父子的脾气真的太像，自负，狂妄，目中无人，受不得被人威胁。


    正因为相像，韩成业才一直对韩羡洲寄予厚望，但也同样拿他无可奈何。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儿子，早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半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


    韩成业压着怒气，给了他最后的警告：“过去的事我不想多说，一个月，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跟她分手，然后准备出国，这也是你爷爷的意思，你不听我的话，难道连你爷爷的话也不听了？再执迷不悟，别怪我不客气！”


    韩羡洲鼻腔里泄出一声冷哼，不屑地直起腰，双手插兜转身就往门外走。


    别说一个月，再给他一年，十年，二十年，他也不想跟喻岚分开。


    不等韩成业再说什么，韩羡洲开门离去，将房门甩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楼下，家里的其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父子俩又因为什么事吵成这样。


    “哥。”韩星泽几步上前，“你跟爸爸又吵起来了？爸爸有时候说话是有些急躁，但他都是为了你好，你有话好好说嘛。”


    韩羡洲瞪了他一眼，看他又在装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从家里出来，韩羡洲一路将车开得飞快，直到窗外的建筑物逐渐减少，逐渐变得荒凉，最后停在了郊区的一座墓园门口。


    他手里捧着一束花，熟练地穿过一排排的墓碑，最终停在其中一座墓碑前，将花放在了地上。


    自己也在墓碑前席地坐了下来。


    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容貌秀丽的中年女人，留着乌黑的长发，端庄典雅，眉眼轮廓和韩羡洲有几分相似。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每当心情不好，韩羡洲都喜欢独自一人跑到他妈妈的墓前说说话，有时一坐就是一下午。


    “妈，我来看你了。”


    他说着，抬手扫了扫碑上的灰尘和落叶。


    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


    他想，如果他妈妈在天有灵，应该也不会愿意经常见到他。因为韩羡洲每次来，都是他情绪最低落，最惆怅，最无处宣泄的时候。


    “妈，上次我跟你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


    “她很漂亮，很聪明，如果你见到了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跟她在一起很开心，我们感情很好，自从你走了以后我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他点起了一支烟，淡薄的烟雾中，他的眉眼显得有些忧郁。


    “可是我爸他不同意，他想把我送出国，爷爷也同意了……可我不想去。”


    “我真怕，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如果他妈妈还在，一定会站在他这边支持他的。


    韩羡洲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地上的烟头扔了满地，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


    手机上收到了喻岚的消息，问他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回。」


    韩羡洲说完后，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烟灰，转身离开了墓园。


    ＊＊＊


    喻岚自从收到招聘会的邀请通知后，心情就变得格外好，假期的几天将手里所有其他的事情全部完成后，开始专心准备，每天要到深夜才休息。


    招聘会当天，喻岚穿了自己认为最漂亮的一套衣服，让唐雯给她专门化了个妆，收拾妥当，赶往招聘会的现场。


    现场人声鼎沸，前来参加的全部都是滨市各大高校的精英学生，每个人的简历拿出来都是可圈可点，各有所长，让喻岚不免有些紧张和胆怯。


    就业办的负责人杨沛也在现场，看到喻岚后，鼓励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紧张，你的简历我仔细看过了，也跟你们院的老师了解了一些你的情况，面试时正常发挥，拿到一个心仪的实习岗位绝对没问题的。”


    “谢谢杨老师，我会尽力的。”喻岚点头回答。


    得到了鼓励后，喻岚稳了稳心态，在众多企业陈列出来的招聘岗位中，挑选适合自己的。


    招聘会分两天进行，第一天投递简历，如果企业筛选通过，第二天会通知面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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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岚在现场待了整整一天，认真挑选过后，先后投递了几份简历，这其中，还包括CWG。


    虽然众所周知CWG的要求很高，滨市的学校只有商大符合，但喻岚还是本着“尝试一下又没有损失”的原则，象征性地投了一份。


    当天晚上，她就先后收到了几家公司第二天的面试通知。


    韩羡洲陪她练了一晚上的口语，因为有过在英国生活的经历，再加上他的外婆就是英国人，韩羡洲的口语很纯正，几乎听不出口音，拿来当陪练绰绰有余。


    “宝贝，这么晚了，休息吧。”


    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早就过了喻岚平时的睡觉时间，看她已经困得哈欠连连，这才开口劝她睡觉。


    可是喻岚心里紧张，总觉得没底，睡不着。


    在韩羡洲的催促下，她才终于躺上了床，却睡得很不踏实，窝在韩羡洲的怀里翻来翻去，连说梦话讲的都是英语。


    韩羡洲也同样一夜无眠。


    只不过，他心里压着的，另有他事。


    眼看着喻岚每天都在努力，都在进步，向着自己的目标慢慢靠近，可是他呢？


    韩成业的话虽然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说他「不务正业」，可什么才算「正业」，他不想经商，不想像他爸爸一样成为一个唯利是图浑身沾满铜臭味的商人，不喜欢与人勾心斗角算计人心，他自由散漫惯了，只想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或许是从小到大都太顺利了，被所有人众星捧月般长大，想要什么都可以轻易得到，让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态度有什么问题。


    可是这样的生活，是她想要的吗？


    喻岚又在他怀里翻了个身。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了进来，借着微光，喻岚睡得不太安稳，一直微皱着眉头，不知又梦到了什么。


    韩羡洲将她搂得更紧了一点。


    第二天的面试，比喻岚想象中的更加顺利。刚开始还有些紧张，但是看到面试官向她投来赞许的目光，喻岚的心里稳了不少，回答起问题来也更加从容镇定。


    最后一场面试结束后，喻岚走出招聘会的现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或许每个毕业生在步入社会时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怀着对职场的忐忑、迷茫、不安、以及向往和期待，最终走向社会。


    几场面试下来，喻岚自我感觉良好，面试官们对她似乎也很满意，拿到一份称心的实习工作几乎不是难事。


    接下来的几天，又进入了等待中。


    喻岚难得的有了几天的放松时间，和两个室友一起到学校外面吃火锅。


    自从韩羡洲在校外租了房子以后，她们三个人已经很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来，干杯！庆祝岚岚即将步入实习生涯！”唐雯端着饮料嚷道。


    “喻老板，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苟富贵勿相忘啊！”


    喻岚无奈笑道：“还没出面试结果呢，你们恭喜的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肯定没问题的，如果连你都过不了，那我们其他人干脆等着毕业就失业算了！”


    唐雯倒是对她很有信心，碰杯以后，从锅里捞出涮好的毛肚，一边吃一边刷着手机。


    忽然，她的眼神变了变。


    “怎么了？”邱小黎问。


    “岚岚，你最近看学校论坛了吗？”


    “没有，出什么事了？”喻岚问。


    她已经很久不登论坛了。自从跟韩羡洲在一起后，她的名字时不时地就要在论坛首页上飘一下，一开始还有些在意，每天盯着手机刷评论，时间一长，就免疫了，眼不见心不烦，随便他们说什么。


    喻岚接过了唐雯的手机，只一眼，心就瞬间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