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希眼里滑稽的白色小人也随着他的话变得不那么滑稽了。


    “我自创了一套题，内容有关于如何成为人类，现在我会问你几个里面的问题，如果你没答对，那么抱歉，一个字，死。”


    听到全知要考自己“如何成为人类”，陆希露出了一个费解的表情：“你没看出来吗，我就是人啊？”


    白色小人无法做出表情，肚子里的发声装置却冷笑不断：“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套着人类皮肤的动物而已，别浪费时间了，答题吧。”


    哦，他没说错。


    为了让这个机器能好好地和自己说话，她只好答应：“那你问吧。”


    白色囚室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投影，投影上出现了两条铁轨，一条铁轨上用麻绳绑着五个人，另一条铁轨上则绑着一个人，一量呼啸的列车正在绑着五个人的铁轨上急速行驶，似是马上就要撞上去。


    “第一个问题，远处有一辆疾驶而来的列车，两个岔道一条绑着一个人，一条绑着五个人，你手里正好有一个按钮，按下就可以把轨道调到绑着一个人的那条铁轨上去，你作为人类，会怎么选？”


    时间突然静止，然后又瞬间恢复正常，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打断了思路的陆希抬起眼睛看向机器人。


    入梦无数次，陆希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她立刻意识到这是造梦师的能力，他的能力失效了？


    “你干了什么？”


    机器人笑笑：“为了防止舞弊，这间屋子有隔绝特殊能力的作用，你可以安心在这里答题了。”


    陆希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脸，却发现她还是人的样子。


    “你自己的能力还是可以用的，为了不让误入我房间里的人死得太惨，我的那两个后辈们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呢。”


    她心一沉。


    全知问的是世界上最经典的电车难题，如果你变轨，让车撞死一个人，这是功利主义，如果选择什么也不做，让车撞死五个人，这是道义论。看来，为了让这件事被处理得尽善尽美，人们一直吵到了现在。


    其实陆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如果要她自己选的话，她会在车撞死人后立刻找到那个在远处观察这一切的人，把他绑在铁轨上，让车再开一遍，让他身临其境感受一下抉择的痛苦。


    这个问题是永远不会有正确答案的。


    但全知心里有，而且不是成为人类的答案，是他身为一个机器人，自己心中的成为人类的答案，说错了他就会成为她的敌人，这确实难搞。


    她小声开口：“你知道吗，现在中央城已经没有铁轨了，你这个问题其实过时了……”


    “那就换成飞行器，也是一样的，你怎么选？”对方不依不饶。


    陆希想了很久，直到全知拉动枪栓，她才迟迟开口：“我什么也不做。”


    听到她的回答，机器人冷笑着把枪对准她：“一个怕引火烧身的懦夫，很遗憾，你答错了。”


    “你只是恨人吧。”突如其来的回复打断了他的动作。


    “什么？”


    陆希定定地看着它：“你的答案呢，如果你想成为人类，或者超越人类，起码要解开这个难题吧？”


    “其他动物不会管这条铁轨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类没有得出令人服众的结论，是我们还不够聪明，那你呢，你拥有那么强大的计算能力，一定能得到一个能让所有人满意的结果吧？”


    全知沉默了半晌，居然呵呵笑了，它把枪收回去，“其实你答对了，我只是吓吓你，别在意这些细节。”


    “……”


    “我只是很敬佩你们，明明没有正确的答案，最后却还是能输出结果，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自信。”


    “只要你是人类，似乎谁都怪不了你。”


    全知看着投影里的列车，最后它飞驰而去，消失在天边，他看着它，似乎在通过它眺望远处的天际线：“下一个问题，准备好了吗？”


    这第一个问题就如此一惊一乍，陆希可以想象后面有多膈应人了，她席地而坐：“开始吧。”


    “你知道我是谁吧？”白色机器人指了指自己。


    “知道。”


    “那太好了，省得我做自我介绍了，我想问的是，你觉得当初的我，错了吗？”似乎是看到陆希一脸轻松，全知提醒道，“这道题是客观题，只有两个答案，而且有正确答案，猜错了你就死，所以，我错了，还是没错？”


    他指得当然是同意人们做药物试验，并为他们提供帮助，最后锒铛入狱的事。


    让一个有自我意识的机器坐牢，痛苦程度与人类无异。


    “你错了，大错特错。”陆希秒回，信誓旦旦的程度让全知都感到惊讶，他说：“我以为你会犹豫一下的，你不怕我恼羞成怒吗？”


    机器人的扑克脸让人从上面看不到一点有用信息：“我们机器可不会头脑一热就做决定，你确定这个答案？”


    “我对你非常客观，如果你没错，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她也是他这个决定的受害者。


    他深吸一口气，最后笑道：“恭喜你，答错了，我从不觉得我错了。”


    全知似乎倦了，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算了，问问题也只是我杀你的借口而已。”


    他端起枪口，对准陆希的胸口：“地上的那两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即使答错了我也放他们走了，结果很快他们又不知死活地回来了，你明显比他们精，反复见到你会让我感到困扰，就这样吧。”


    见势不妙，陆希当即举手投降：“我不是为了拉你出去的，我正是来找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他一愣：“问题？”


    “我被人控制了，如果你只是杀了我而不斩草除根的话，照样还会被后面来的人打扰。”陆希一口气把自己遇到的情况解释给他，并问他，“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救你出去吗？”


    听到“救”这个字，机器人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对，在他们的眼里，这场行动不是骚扰，是营救，他们想把你从高脚蜘蛛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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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达成某种目的。 ”


    全知摸摸下巴，道：“是那些能力者吧，如果他们想重新拿回那些生物遗产，确实需要一个掌握过话语权的人来扛大旗。”


    陆希神经一紧：“生物遗产？”她似乎找到了一切问题的症结。


    “那是什么？”对方沉默。


    她又追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全知继续沉默，他似乎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目光逐渐悠远。


    “我觉得你可以有第三种选择。”


    全知的眼睛里闪烁出异样的光：“你的意思是……”


    “与你接触的只有两种人，一种规训你，把你与外界隔开，让你忏悔你犯下的错误，一种怂恿你继续过去的思想，将进化发扬光大，我不一样，我可以当你的望远镜，让你先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


    “代价就是，你帮我，你一天不离开我，就得一直帮我。”


    全知终于发现了，眼前的女人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她目标满满，生机勃勃，情绪稳定，很像过去时代的人。


    那些创造出它的人。


    一个不认为自己错了的人怎么会甘心待在监狱里，似乎就在等对面的女人说出这句话，白色小人收枪转身，抚摸墙壁，然后用力一按，那块墙突然凹下一块，接着，墙面出现了一个洞。


    机器人伸手进去，很快从洞里面摸出一个盒子，他吹了吹上面的灰，交给陆希。


    “戴上它，我们才能进行交易。”


    陆希打开盒子，里面居然是两颗尖锐异常的上牙犬齿，材质竟和牙无半点区别，她挑了挑眉，她好像掉进一个人为编织，啊不，人工智能编织的圈套中了。


    “拔掉你的两颗上牙，然后把它安装上去。”机器人的声音很冷漠，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她拔牙有难度，或者说他知道，被自己选中的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他还是没想到眼前的人能比他想得还要变态。


    “哇哦。”


    陆希咧开嘴，只见她的牙齿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两边挤窜，在犬齿的位置留出大小正好的空隙，她捏起那两颗长而锐利的假牙，轻轻松松将它们带了上去。


    牙齿刚一接触到皮肉，陆希就感受到了脑内机器运转的声音，接着，她就听到自己的脑子里的声音换了人。


    光环自带的人工智能辅助系统的声音是个富有机械感的男声，而现在，它被换成了一个柔婉的女性声音，声音很愉悦，或者说，是狂喜：“终于有第三方的人单独来找我了。”


    “初次见面，我叫露西，你可能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还想不起来？算了，那我就直接告诉你吧，我是联邦的第一任非人类领导者。”


    这回轮到陆希石化在原地了，她说她叫什么？露西？那个辅助型人工智能？


    “不用怀疑，历史里记录的全知都是我，这个秘密，我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


    “你很爽快，我会帮你，反之，你也要帮我，完成新一轮的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