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七十四章
作品:《但为君故》 傅祯又砸了一个茶盏。
若非气急,他并不会这般失态。
王顺急急行至傅练跟前,苦脸劝道:“六大王此言差矣。当年是顾皇后亲自请辞,这才有了废后诏书,即便如此,陛下也是常去探望,前不久……上元节时,六大王也是知道的,陛下还曾带她出宫观灯。”
急匆匆说完这些,他又冲傅祯道,“六大王突然听到陛下要给他赐婚的消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
“我清醒得很!”
傅练知道淑景殿起过大火,也见过媛媛住过的偏僻闭塞小院,更是知道她曾被宫中内侍欺辱,岂止是带她出宫一趟可以抚平的?
更别提她失了父亲和祖母的心痛。
那一位是国朝名将,其母也是诰命夫人,便是身上有旧伤,便是上了年纪,若非因顾皇后不被至尊所喜,断不会这么快离世。
傅练越想这些,就越心疼媛媛。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索性直言不讳:“顾娘子是被阿婆盛赞良善之人,贤内之助,即便是亲自请辞,陛下可曾挽留过吗?”
幼时的傅练惯会嬉皮笑脸,嘉定五年赶上傅祯生气责罚他身边的人,他意识到君臣有别后,虽有收敛那份童气,终究也是个贫嘴贫舌的人,也就只是在傅祯和前礼部尚书吴轩面前能稳重。
他好歹会有所顾忌,然而他梗着脖子硬顶人,还是头一次!
天子的后宫禁地,他连闯多次,秽乱宫闱的事都做出来了……傅祯没罚他,已是格外开恩,偏他不知感恩,还这般放肆!
傅祯不光想抽他耳光了,还想赏他一顿板子!
然而,真要打他的时候,傅祯又不舍得。
这可是他看着长大的人,鹦奴他都没照看过几次,可这个小兄弟是被他一心捧着护着长大的。傅练说什么天子厚此薄彼,傅祯就是厚此薄彼,其余几个兄弟的府邸有哪个是他用心过问的,他住在宫外,傅祯时不时让人给他送东西,就是怕他这不好那不好。
现如今他十六岁了,正是要面子的时候,如给他娶妇,就更打不得了。
傅祯能宽宥他,能周全他,偏是他不知君心,还大剌剌指责他!
催着他娶妇那是为他好,竟然让他说出……他方才说什么来着?无非是让世上再多一个顾娘子。
傅祯被他气了个半死,王顺被他吓了个半死。
“六大王……”王顺依然在劝说,声音却是越来越低,细如蚊讷,“废后诏书上已经说了,‘意坚难夺’……”
傅练垂了眼睛,依旧吐出事实:“还不是因为陛下一直以来就不中意她!”
这话一出,傅祯心头猛地震颤。
这是说中了他的内心,也说破了他曾经小心维护甚至中途不想维护现下又觉着不维护不大好的假象。
忽然之间,他想到了一桩旧事,去岁,他见过媛媛醉酒。
那日,她除了冲他傻笑外,还她忽然说:“他不喜欢我啊。”
傅祯是不喜欢媛媛还是不喜欢他被阿婆当机立断否认了陈娘子又立刻塞给他的媛媛?
他百般抗拒的是什么?是阿婆一直以来依着他却不肯在这事上松口,想要个女人都不可。终于,他顺了阿婆的心,他们成了婚,可他不顺心啊,刻意冷落她,直至狠下心来废了她,便就得到了她一句:“不光我知道,全……全天下都……都知道。”
全天下皆知嘉定帝不喜顾皇后。
他不喜她,是他遗憾曾经心仪之人不能成为他的皇后,也觉着他曾经的皇后生了不可为却要为之的心思……而遗憾吗?
笑话,他对她有什么遗憾,他对她全是气愤!
他是咬着牙应了阿婆,把这个女人娶进宫做皇后的,她不受教也就罢了,还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可他是大度的君主,她既是个混账女人,做错了事,他得教她改正。
除了教她改正,还得教她静心。因而,小六必须得滚!他再舍不得,也得让小六滚!
可他真被他那句“无非是让世上再多一个顾娘子”刺到了。
傅祯慢慢调匀呼吸,稍后强装平心静气,问:“你既不要贵妃所选的人,又是想要谁?”
傅练果然还是个孩子,方才还无所顾忌地挑衅傅祯,眼下傅祯只说了这一句话,他就接不上来了。
媛媛把披风还给他了。便是不还给他,他也能无所顾忌地说出他内心所想吗?
便是他二人心意相通,也不会被世人所容。
一直以来,他都是小心翼翼,起初是因为她是皇后,其后是因为她是废后。身份如此,让他们无法像普通人一样如意。他们,好像只能有心意相通,最多也就是赚后人一句惋惜,或是会遭受更多人的痴鼻。
“臣……”傅练咬紧了牙,半晌后,也只是心痛地重复了之前的话,“臣只是尚无成亲之心。”
王顺看他不再梗脖子了,紧绷的双肩慢慢塌下,再看傅祯,他却死死瞪着地上跪着的人。
“陛下,六大王他……”王顺又劝,“六大王他尚无娶亲之心,陛下赐婚的恩旨也……也不能收回,这毕竟是陛下顾及手足,不过,请贵妃慢慢挑选,将来的齐王妃才更合六大王心意。”
王顺倒是会周全,可傅祯已经被傅练气得胸口疼了,他来来回回想了几次,终是下了不容反驳的旨意:“齐王侍宠,言行无状,即日起,回府思过,无召不可出。”
这是拘禁,可这对傅练来说也比让他随意娶个王妃好上太多。
他谢恩后,傅祯又下了一道旨意:“知会将作监,赴齐州修缮齐王府。”
修好了就让他滚过去!别人携家带口离京,他既不愿意娶王妃,那就让他自己单个去!
虽是如此,可傅祯依旧没觉着有多舒坦,闭目缓了许久依然胸口发闷。
王顺只怕他被傅练气坏了,忙知会王奉御和食医,尽量做能疏肝理气的膳食。
傅祯却是一口也吃不下,晚些时候也仅仅是喝了些水。
已经出了正月,各衙署早就恢复了正常公干的秩序,送到御前的朝务也多了起来,却都被暂时搁置了。
傅祯又一次驾临了太极宫淑景殿,这次依然不见媛媛接驾,问过之后方知她病了。
听云舒细说后,傅祯便清楚了,媛媛自上元节那晚去曲江池观灯后便浑身无力,起先以为受了风,其后发觉是失眠,原以为两三日就能恢复,却不想越发严重,眼下连续吃了七日安神药,虽有所好转,不过整个人很是憔悴。
傅祯微微蹙眉,要去看看她,又被告知媛媛才刚睡下,尚未起身。
云舒要解释,傅祯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云舒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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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着他进殿去,一边让银红上茶,一边又请傅祯稍坐,却不想他居然朝媛媛寝殿去了。
云舒惊骇,又追着他飞快地道:“陛下尚且稍坐片刻,奴请娘子起身。”
从前他顾东顾西,现下他顾不得了,也不想顾了。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去,云舒也要进去,却是手臂一紧。
王顺拉住一脸无措的云舒,云舒又要说话,冯全已经捂住了她嘴,挣扎之际,冯全劝她:“你安静些吧。”
云舒果真安静下来了,冯全就松了手,云舒却是急哭了:“顾娘子她……”
“顾娘子她什么?陛下幸此地,亲去探望顾娘子,你拦驾是何意?”
“娘子尚未起身,这样……失礼。”
“哎呦我的天爷!”冯全恨铁不成钢道,“当初我就劝过你,偏你不听,但凡你之前能听进去我的话,也不至于是眼下这光景。”
云舒一听,满是委屈:“怎么就怨上我了?”
是啊,今日情形,怎能怨她一个宫女!
何止她落埋怨,王顺这种最得脸的近臣也被奚落。主子不痛快,底下的人不受气才怪,都多担待着吧。
冯全一拉眼皮,又说:“你老实在这候着便好。”
寝殿内,傅祯嗅到沉香味时,忽然放慢放轻了步子。
帐子没有放下,他一眼就能看到榻上睡着的人,然而,只一眼,他就侧了身,视线扫过高几上错金博山炉,孔洞内溢出袅袅白烟,正是能安神镇静的沉香。
傅祯深深呼吸后,复又转了身,却是每走一步,都极慢极轻。
明明抬眼就能看到她睡着,就是要往前走,明明五六步就能行至榻边,他却磨蹭了许久许久。
久到他已经忘了如何正常行走,像是一下子写了无数遍桃符后,他快要不认识“神荼”“郁垒”四字一样。
奇了怪了,他不是生她的气?何必又来看她。奇了怪了,这天下都是他的,他来太极宫一趟,走到哪都正常,何必有这么多疑惑。
这样想着,他往榻沿一坐,却是古怪地看向她,她侧躺着,蜷着身,半张侧脸露在外头,呼吸平稳。
她这样安静睡着,他居然没那么气,反而觉着她不说话就挺好。
也不知怎么了,她脸上多了一层阴影,忽然,阴影一定,傅祯的手停在半空,随即又诡异地收了回去,弄醒她,一准又该气他了。
真得给她立规矩,再让她放肆,非得气死他不可!
琢磨了许久要给她立什么样的规矩,傅祯的后腰又不自在了。
即使王奉御给他熬的药好用,可他的后腰虽不比上元夜那晚酸痛,却也不比之前完好无损自如。他在这坐着一动不动,有两刻钟了,后腰便又有些发酸。
并非他的腰没恢复好,实则是个人这样僵僵坐着,连呼吸都要控制,两刻钟后也会不舒服。
坦白说,就是他怕吵醒她才故意如此。坦白说,他过来看她,又不想让她知道他来看她了,以免她又无法无天。坦白说,就是他别扭。
烦透了。
傅祯坐不下去了,却像个半百老者似的慢慢起身,又是放轻了脚步往外走。这时,身后传来或是翻身或是起身的动静,他也来不及确认,却忽然迈大了步子,做贼似的。
人是瞬间就出来了,可惜他又扭到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