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司恩收紧双手，轻声问：“这样可以吗？”


    “还不够。”


    他不知餍足地嗅着她的气息。


    她刚吹了冷风，体温有点凉，身上有股木棉花的冷香。


    他抱着她，像抱住了全世界。


    肩膀被他刚硬的下颚硌得生疼，瘦弱的身体杠住了他所有的重量。林司恩感觉胸口闷闷的，快要窒息。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滚烫地贴上她的脖颈，慢慢游移……


    林司恩有一瞬间的恐惧。


    紧接着，她听到了周北岐急切而沉闷的声音。


    “我压根不是什么圣人，也不欠这个破世界任何东西！”


    “我只要你！林司恩，我只要你！别人怎么样关我什么事？！”


    他有些歇斯底里和疯魔，像一块碎掉的玻璃，四分五裂。


    林司恩既害怕这样的他，又有些心疼得发涩。


    她松开手，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


    屋里亮起来。


    周北岐眯了下眼，放开她，抬手挡脸，似乎有些畏惧光。


    时隔多日，林司恩发现他的头发长了一点，冷硬的五官多了几分颓废感，眼睛里有细微的血丝，下眼睑处一片淡青色，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


    林司恩静静地望着他。


    周北岐扭过头去，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显得孤寂又脆弱。


    “别看。”


    他低声说了句，想去关灯。


    林司恩抓住他的手，语气强势：“周北岐，你说过我们是共犯，喜怒哀乐都可以分给对方一半，你现在要反悔吗？”


    周北岐沉默。


    林司恩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不让他躲。


    “告诉我，你要反悔的话，我现在就离开。”


    周北岐眼神一动，惨然轻笑：“不如你来判我死刑，让我死得瞑目一点。”


    “不可以噢。”林司恩斟酌道：“这件事只能由你自己做决定。不过，不管你的最终选择是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这边。”


    从前，他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很多人喜欢他讨好他，而林司恩是最讨厌他的那个。如今他身败名裂，以前的拥护者一哄而散，而她是唯一无条件站在他身边的那一个。


    周北岐冷哼一声，疑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手段。


    林司恩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


    “今天是我生日，你饿不饿，我请你吃蛋糕。”


    周北岐还没说话，肚子先咕噜了一声。


    他别扭地撇撇嘴，说：“饿。”


    -


    八点多，林司恩把周北岐带回家。


    林燕虹看到他时先是一愣，而后像是明白过来什么，热情地招呼他进屋。


    林司恩朋友圈浅，也就一个蒋妮经常来找她。现在，她单独把男生带回家吃饭，什么关系不言而喻。


    周北岐拘谨地忤在门口，身上那股张扬肆意的劲儿敛得干干净净。


    大概是第一次去别人家做客，他显得不太适应。


    林司恩好笑道：“进来啊。”


    周北岐挑眉，长腿一迈。


    普通人家过生日没那么讲究，就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再做几道菜，煮几个鸡蛋。


    周北岐脊背挺直，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


    林司恩从厨房端了一锅汤出来。


    汤里冒着热气，她被熏得眼睛通红。


    周北岐起身，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接过锅。


    “摆哪？”


    林司恩双手一轻，指着桌子一侧。


    “那里吧。”


    菜上齐了，林燕虹去厨房洗手。


    林奶奶打量了周北岐一会，嘴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胡乱念叨什么，口水直流。


    周北岐笑了一声，点点头，抽了张纸递过去，让她擦擦嘴。


    林司恩疑惑：“你听得懂我奶奶说什么啊？”


    “嗯。”周北岐顿了顿，唇角含笑：“她问，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啊？”


    林司恩慌了。


    “那你干嘛点头？”


    周北岐：“哄一下老人家喽。”


    林司恩：“说得好听，明明就是撒谎了！”


    周北岐：“那就把谎言变成现实。”


    他说得自然，有种势在必行的架势。


    林司恩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林燕虹擦干净手，回到客厅，看见他们两，一个在逗奶奶开心，一个在低头往蛋糕上插蜡烛，谁也不理谁。


    她走过去，坐到林司恩旁边，边帮忙插蜡烛，边和周北岐闲聊。


    “上次还要谢谢你救了她奶奶。”


    “举手之劳。”


    “对了，我之前拖司恩送你的那面锦旗……”


    “我很喜欢，挂书房里了。”


    ？？？


    林司恩手指一顿，抬眸瞥了周北岐一眼。


    她犹记得，他收到那面锦旗时的嫌弃嘴脸。


    周北岐笑意盎然，俨然忘了那茬，和林燕虹相谈甚欢。


    林燕虹说：“我家司恩在学校里没有惹祸吧？”


    周北岐瞧了林司恩一眼。


    林司恩瞪他，目光不善，威胁意味十足，


    过了会，他笑了笑：“没有啊，她超级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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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司恩松了一口气，又听林燕虹说：“我工作忙，平时也没时间管她，以后还要拜托你帮忙照看她了。”


    林司恩坐不住了。


    她笑意盈盈道：“妈，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用不着他。”


    “是吗？”林燕虹偏头去看周北岐。


    他打开火柴盒，拿了根火柴，轻轻一划。


    猩红的火苗亮起，他用掌心护着，一一点燃蜡烛。


    林司恩透过烛火的暖光，看见他似乎弯了弯唇。


    他的眉骨硬朗，鼻挺唇薄，眼眸漆黑，看着就挺冷情，挺玩世不恭。


    周北岐甩灭火柴，抬眼和林燕虹说：“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保佑她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林司恩心头一震。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


    林燕虹连忙笑呵呵地打圆场：“阿姨开玩笑的啦，你不用紧张，哪能处处麻烦你。”


    “不麻烦。”周北岐也跟着笑。“蜡烛点好了，唱首生日歌吧，阿姨起个头。”


    “好嘞。”


    林燕虹清了清嗓子，起调：“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周北岐和林奶奶跟着唱：“祝你生日快乐……”


    林司恩看着他们仨的笑脸，心脏仿佛被软绵绵的云朵包裹着，柔软又温热。


    这是爸爸去世后，她过得最幸福的一个生日。


    她双手交叉，闭上眼，对着蜡烛轻轻许愿。


    希望奶奶身体健康，妈妈工作顺利，周北岐能渡过难关勇攀高峰，而她要高考逆袭考上政法大学……


    吃完饭，林燕虹让她送周北岐一程。


    冬夜的星空遥远寂静。


    林司恩把周北岐送到楼下。


    灯火阑珊处，路边的野花被寒风吹落。


    林司恩冷得牙齿打颤。


    “就送到这了啊，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


    “嗯。”


    周北岐转身，看了她好一会，上前扯了扯她的外套，帮她把拉链拉到脖颈处。


    林司恩裹着厚重的棉服外套，像个笨拙的企鹅，呆呆地望着他，眨了眨眼睛。


    周北岐哑声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叹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沉声问她：“元旦过后，一月五号，我会进手术室，你来看我吗？”


    林司恩“啊”了一声。


    不等她回答，他又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眼底摻了丝复杂情绪：“林司恩，如果我知道你在手术室外面等我，我一定会努力出来见你。”


    你就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唯一期待了。


    所以，你会等我吗？